文/紫二

米歇爾·康·阿克曼
從一名燕園留學生到中國文學的翻譯,再到歌德學院北京分院建院院長、孔子學院總部顧問,米歇爾·康·阿克曼在中國度過了20年的光陰,盡管他說:“我在中國,永遠只能是個老外。”但他娶了中國妻子,也對中國文化藝術領域持續保持關注。
阿克曼出生在德國巴伐利亞一個偏僻的村莊。他從小對藝術感興趣,曾祖母是德國印象派畫家,祖母也熱愛藝術。1968年,歐洲爆發了學生運動。彼時,阿克曼正在慕尼黑大學讀書,他認為社會學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并以此作為專業。但是一段時間之后,他發現社會學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便改學最冷門的漢學。“我那時對實用學科不抱希望了,干脆就選了漢學。”多年后,他這樣回憶道。
其實,早在14歲的時候,一本講述德國人和中國人在新疆冒險的風景書《大山和小老虎》就讓阿克曼對遙遠的東方充滿好奇和幻想。年輕人腦子里都有兩個世界地圖,一個是書上的,一個是想象中的。正因為異國是遙遠的,加上想象,因此他倍感期待。阿克曼選擇研究漢學,不是出于政治,只是覺得神秘、好奇。阿克曼的畢業論文還研究了中國的當代經濟,并拿到了當年的最高分。
1975年,阿克曼拿到獎學金,和另外11名學生一起到北京語言學院學習,隨后就讀于北京大學學習中國現代歷史。在北京大學期間,雖然阿克曼常常和朋友們騎車進城,去走走看看,也會在寒暑假出去旅行,但對阿克曼來說,想融入中國社會還是很難。于是,他決定到農村去,真正接觸中國現實社會。跟著中國同學,阿克曼去了河北農村。他白天跟著當地村民一起下地干農活,晚上就聽老鄉們說一些家長里短。時間長了,當地村民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對他好奇,教了他不少中國傳統農耕知識。
從北大畢業后,阿克曼回德國做了自由記者,還出版了《中國:門里門外——中國人的日常生活,私人旅行經驗中的社會人群肖像》一書,在德國引起轟動。正是因為那段寶貴的“知青”經歷,當傷痕文學和尋根文學流行起來,他讀起來有了共鳴,由此開始更加關注中國當代文學。上世紀80年代,阿克曼曾翻譯過莫言的《枯河》、張潔的《沉重的翅膀》、王朔的《動物兇猛》等名作,其中《沉重的翅膀》在德國發行量接近10萬冊,是中國當代文學在西方的暢銷書之一。直到今天,張潔仍是在德國知名度頗高的中國作家。阿克曼的散文集《中國:門里門外——中國人的日常生活,私人旅行經驗中的社會人群肖像》也成為了一本重版多次的暢銷書。
1984年,時任德國總理赫爾穆特·科爾訪問中國,在和鄧小平的私人會談中提到想在中國設立歌德學院北京分院,以開展文化交流。當時正值中國和歐洲建立緊密外交關系,鄧小平欣然應允。但直到外交部工作小組洽談具體事宜的時候,才發現歌德學院竟然是德國政府官方的文化交流機構,難免有些顧慮,事情被擱淺。直到科爾又一次訪問中國,在鄧小平的指示下,歌德學院北京分院終于在1988年北京外國語學院內正式成立,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批準的第一個在中國官方成立的國際文化交流機構,而阿克曼被任命為院長。
雖然學院建立之初僅限于語言教學工作,但作為院長,阿克曼廣交中國文化界朋友,并對中國有了更為深厚的感情和認識,舉辦了很多國際文化活動。德國著名畫家、雕塑家伊門道夫的首次中國展覽也是在阿克曼的大力協助下成功舉辦的。
1994年年底,阿克曼調任歌德學院莫斯科分院任院長,后來轉赴羅馬分院任院長,直到2006年,歌德學院總部重新組建歌德學院中國大區,阿克曼被邀請重新返回北京擔任中國區總院長。回到北京,阿克曼重新發現了自己與這片土地天生的親近感,他說:“這里的社會經濟方面發生了巨大變化,但是人的淳樸本質還是一樣的。”
現在,阿克曼擔任德國墨卡托基金會中國代表和孔子學院總部顧問,一直從事文化交流方面的工作。多年藝術文化領域的浸潤,讓他對很多事物形成了獨立的見解。

米歇爾·康·阿克曼
阿克曼對視覺藝術,特別是中國水墨藝術頗感興趣,在很多外國藝術家看來,中國的水墨畫是一種材料運用與技術的結合,而阿克曼卻認為水墨畫是一種修養。他說:“修養是知識的積累,是一種對自己和世界的深刻理解。水墨畫是主觀的藝術,一幅畫可能就幾筆,很簡單,根本無法假裝,因而從中可以看出作畫者的品性。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中國的水墨畫藝術。”
當年一批來中國留學的德國學生中,阿克曼是唯一一直活躍在文化前沿的人。阿克曼在中德兩國之間建起了一座文化交流的橋梁,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竟然為之獻出了半生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