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檀
對外直接投資是全球化進程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根據國家商務部、國家統計局及國家外匯管理局聯合發布的《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在2013 年首次突破了1000 億美元(達到1078.4 億美元),實現了22.8%的高增長。“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已成為中國對外投資合作的核心布局區域。根據2019 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2019 年當年實現“一帶一路”對外直接投資186.9 億美元,同比增長4.5%,2013 年至2019 年,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累計直接投資1173.1 億美元。沿線國家多為發展中國家,自源豐富,基礎設施建設存在很大的改善空間,巨大的市場潛力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帶來巨大的機遇。因此本文將“一帶一路”國家樣本,分析“一帶一路”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對吸引我國OFDI 的影響。能夠對“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給予政策性建議。 知識產權一直是國際協議中的熱門話題。一個完善高效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會對一個國家和企業的技術創新與發展以及知識迭代與傳播起著重要推動作用,知識產權保護不僅能影響到國家的創新能力,而且也能影響到外商直接投資的流入。
許多學者研究東道國制度因素對于吸引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而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是東道國制度因素的其中一種,關于我國對外商直接投資與知識產權保護關系的研究較少。本文通過文獻研究法和實證分析法的結合,研究“一帶一路”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對于吸引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首先對知識產權保護對外商直接投資影響的文獻進行梳理,學習國內外學者關于該課題的研究方法與思路,再運用計量經濟學實驗方法研究知識產權保護對我國OFDI 的影響。
大多數學者對于知識產權保護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持正向影響的態度。Lee 和Mansfield(1996)實證研究發展中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制度與美國在該國的外國直接投資數量和構成之間的關系。從近100 家美國公司調查發現東道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對它們的直接投資決策有很強的正向影響。BelaySeyoum(1996)基于27 個國家實證分析發現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是吸引外商直接投資的重要因素,知識產權保護對于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吸引外商直接投資均產生正向影響。國內學者楊全發和韓櫻(2006)構建一個三方參與的兩階段動態博弈模型,也發現對于東道國政府而言提供適度且有效率的知識產權保護政策可以增加OFDI 的流入量。許和連和柒江藝(2010)以中國制造業外資企業為樣本對象,發現我國知識產權保護從整體上促進了外商直接投資的進入。
一些學者認為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有助于吸引外商直接投資原因是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可以增加東道國的模仿成本,降低模仿率,使得跨國企業擴大在東道國的生產規模,從而加大對東道國的投資。如:Branstetter 和Saggi(2011)建立產品循環模型發現加強知識產權啊的保護可以降低模仿率,增加OFDI,外國直接投資的增加抵消了模仿者生產規模的下降。Lai(1998)給出另一種解釋,認為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促進了北方國家的創新率,使得北方國家的壟斷時期更長。Jingchao Dai (2020)以中國30 個省份為樣本,研究表明立法的程度越高、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越大,我國OFDI 流入量就越大。
Maskus 和Penubarti(1995)認為,東道國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會強化跨國公司在東道國的壟斷力量,長期動態地來看,反而會導致跨國公司減少在該國的投資行為。Markusen(1995)研究發現當一國初始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低,加強保護水平會削弱內部化優勢,反而會減少OFDI。Glass 和Saggi(2002)將創新、模仿和外商直接投資都內生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提高會使南方國家難以模仿,模仿難度增加會造成資源浪費,提高模仿成本,模仿成本的提高,生產需要更多的勞動力,造成勞動力的浪費,對OFDI 產生擠出效應。
Braga 和Fink(2000)發現知識密集型產業的知識產權保護對吸引對外直接投資非常敏感,但從總行業來說OFDI 流入量與東道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之間并無顯著的相關性Hammami(2019)以39 個中低收入國家為研究對象發現知識產權保護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并不顯著,外商直接投資流入不受知識產權制度改革的影響。Kanwar 和Sperlich(2019)研究在TRIPs 協議簽訂后2004 年到2015年十年的欠發達國家,結果并沒有發現知識產權保護對外商直接投資有顯著影響,反而流入似乎是由市場規模和國內投資環境變量決定的。
本文研究包含“一帶一路”沿線42 個樣本國,樣本期間為2007-2018 年,兼顧世界經濟論壇( WEF) 的知識產權保護指標報告年限及各國統計數據的可得性而得來。本文借鑒前人的研究模型,尤其是Adams (2010)有關知識產權保護與 OFDI 的模型,分析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對我國OFDI 的影響,建立模型:
lnFDIit=a0+a1lnIPRit+a2lnGDPit+a3lnTECHit+a4lnOPENit+a5lnTCARit+a6lnDISit+εit
其中i 和 t 分別表示個體和年份,被解釋變量 OFDI 是中國對 i 國在 t 時期的直接投資存量金額,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公報》。IPR 是東道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控制變量包括:東道國的市場規模(GDP)東道國技術稟賦(TECH),東道國運營成本(EGDP),東道國的貿易開放度(OPEN),基礎設施(TCAR),雙邊地理距離(DIS),εit代表誤差項。
1、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OFDI:由于中國對樣本國的對外直接投資流量有負值出現,對計量分析造成不便,而且對外直接投資流量數據具有不穩定性,波動幅度大,對結果的準確性造成一定影響,所以本文選擇2007-2018 年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對外直接投資存量作為被解釋變量,數據來源于《2007-2018 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
2、解釋變量的選取與假設
核心解釋變量IPR :知識產權保護是本文重點關注的影響因素。WEF 指標(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全球競爭力報告》中的各國知識產權指數)基于對各國企業高級管理人員的調查數據,能更直接地反映企業特別是跨國企業對東道國知識產權保護狀況的評價,且該指標是立法水平和執法水平的綜合,適用于世界各國,因此本文采用《全球競爭力報告》中的知識產權保護指數。
2、控制變量的選取與假設
(1)東道國的市場規模(GDP)東道國市場需求越大,越有利于吸引海外企業的直接投資,擴大其市場規模,獲得規模經濟效益。截止目前,“一帶一路”倡議共覆蓋包括中國在內的65 個國家,部分國家人口眾多,產品市場需求旺盛,且很多國家的經濟處于結構轉型時期,發展潛力巨大,因此,市場規模可能是推動我國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的重要因素。本文選用東道國的國內生產總值測度。數據來源自世界銀行 WDI 數據庫。(2)東道國技術稟賦(TECH)一國的高新技術便屬于戰略資產的一種。近年來,中國加大了對國外先進技術水平和管理能力的尋求,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投資可能會受東道國科研能力影響本文用該國高科技產品出口占制成品出口比例來表示,數據來自世界銀行。(3)東道國運營成本(EGDP)東道國運營成本越低越有利于吸引外國直接投資,跨國企業通過把生產部分或全部轉移到運營成本較低的東道國來降低制造成本從而獲得競爭優勢。“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多數屬于發展中國家,其勞動力成本明顯低于我國,對我國企業尤其是勞動力密集型企業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本文使用東道國人均GDP 金額作為反映東道國勞動成本的指標代替企業運營成本指標,其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4)貿易開放度(OPEN)通常而言,貿易開放度有利于提高外國直接投資的規模。市場潛力越大、出口政策越是開放的地區,越是能吸引 OFDI 流入。熊彬,王夢嬌(2018),齊欣(2018)等學者研究表明東道國貿易開放度變量的回歸系數為正。本文用貨物與服務進出口額占 GDP 比重來衡量貿易開放度,數據來源自世界銀行 WDI 數據庫(5)基礎設施(TCAR)基礎設施水平越高的國家能為企業提供更多的便利,有利于企業的長期發展。本文選用該國互聯網個人用戶數占總人口數比例作為衡量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的指標,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6)雙邊地理距離(DIS)一般來說,地理距離的增大會對企業的直接投資區位選擇形成阻礙作用,地理距離對貿易和外國直接投資具有抑制作用。冀相豹(2014)、劉曉鳳等(2017)等指出國家地緣距離與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規模表現為顯著的負相關關系。本文選用該國首都與中國首度(北京)的距離來表示。
數據來源于世界時間距離 timeanddate 網站。
【https://www.timeanddate.com/worldclock/distanceresult.html?p1=33&p2=440】

表1變量描述性統計
1、面板數據平穩性檢驗
本章的實證數據是面板數據,為了避免產生偽回歸的現象,需要對數據進行平穩性檢驗。Harris and Tzavalis(1999)提出了基于T 固定,而n 趨于無窮大的統計檢驗量,比較適合短面板數據的平穩性檢驗。由于本文面板數據為短面板數據,因此本文采用HT 檢驗。在HT檢驗中個體固定效應和趨勢項、僅含個體固定效應項、None 情形三種情形只要有一種拒絕原假設則證明序列平穩,結果得知,大部分變量至少有一種情形顯著拒絕原假設,變量是平穩的,但是貿易開放度(OPEN)以及經濟發展水平(EGDP)變量三種情形都接受原假設,對這兩個變量做一階差分后拒絕存在單位根的原假設,也就是說這些變量為一階單整變量。為了防止因變量回歸出現謬誤回歸(偽回歸)的問題,下面就需要對這些變量進行協整檢驗。以考察這些變量間是否存在長期穩定的關系。本文協整檢驗采用的是 Pedroni 檢驗方法,既可以允許截距及時間趨勢,又適用于非平衡面板數據。將雙邊貿易開放度、經濟發展水平變量指標做Pedroni 協整性檢驗結果拒絕原假設,變量之間都存在長期關系,并且在 1%的水平上顯著,具有很高的顯著性。
2、基本回歸分析
本文利用的是 2007-2018 年 我國對“一帶一路”42 個國家OFDI 的數據,在進行基本回歸模型的估計時,必須要考慮可能出現的序列相關和截面相關以及截面異方差等問題。序列相關檢驗采用Wooldridge(2002,p.282-283)提出的沃爾德檢驗,原假設為“不存在組內自相關”,實驗結果接受原假設,說明沒有一階自相關,數據無序列相關性。截面相關性檢驗采用適合長面板也適合n 大T 小的短面板的Pesaran(2004)的檢驗,原假設為 “無組間同期相關”,實驗結果顯示P 值<0.01,強烈拒絕原假設,認為變量存在截面相關。異方差檢驗采用Greene(2000,p.598)提供的沃爾德檢驗,通過非官方命令xttest3 來實現,原假設為“不同個體的擾動項方差均相等”,實驗結果顯示P 值<0.01,強烈拒絕原假設,認為存在異方差。
本文采用Hausman 檢驗作為判斷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隨機效應模型的方法。原假設為隨機效應模型,實驗結果顯示P 值<0.01,強烈拒絕原假設,故采用固定效應模型。Pesaran(2004)的檢驗及命令xttest 檢驗都需要在固定效應模型之后才能實現,而本文通過豪斯曼(Hausman)檢驗得出使用固定效應模型,故上述檢驗命令適用本文。對于本文模型存在組間異方差,截面同期相關,OLS 也依然是一致的,則需要使用FGLS 組間異方差、同期截面相關即可。下表是基本回歸結果。

表2基本回歸統計
估計結果表明,本文最關心的核心解釋變量知識產權保護(IPR)與我國OFDI 在1%的水平下成顯著的正向相關關系,東道國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對“一帶一路”國家吸引中國OFDI 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我國正處于科技技術高速發展時期,中國在對“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中處于被模仿地位,東道國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有助于保護中國公司的知識產權,使得知識勞動成果不被侵犯,跨國公司的國外子公司也可以在總成本不增加的條件下有效地共享這些資源,增強了對外直接投資的所有權優勢,同時,知識產權制度是東道國制度的一個方面,在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下,跨國企業信息、服務以及法律能夠保障,于是增強了東道國的區位優勢,實驗結果表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提升帶來的所有權優勢、區位優勢要顯著大于弱化的內部化優勢,從而能夠更好的吸引我國的OFDI。
市場規模(GDP)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顯著性水平較高,表明“一帶一路”國家的市場規模越大,我國對其直接投資的規模越大,“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市場規模巨大,在這些國家開展直接投資,既可以直接繞過貿易壁壘,降低成本,也可以拓展海外市場。技術水平(TECH)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說明東道國技術水平抑制了我國對其直接投資,“一帶一路”國家與我國的技術差距越大,我國企業越能在東道國市場上發揮自身的技術優勢,因此我國企業多偏好于對技術水平較低的國家進行直接投資。實際人均GDP(EGDP)的系數在1%顯著為負,這說明東道國的人力資源成本越低,中國對東道國的投資越大,我國在發展過程中勞動力成本越來越高,迫使許多勞動密集型產業選擇工資較低的“一帶一路”沿線東道國進行對外直接投資以獲取較大的成本優勢。貿易開放程度(OPEN)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一帶一路”國家的開放程度越高,我國對其直接投資越多,顯然一國的開放程度決定著其吸引外資的能力,其開放程度越高,相應的外資引進政策和制度也相對比較完善和包容,外資企業和跨國公司更容易進入該國市場。基礎設施(TCAR)發展情況系數在1%顯著為正,表明“一帶一路”國家的基礎設施發展狀況越好,我國對其直接投資越多。我國對“一帶一路”區域的直接投資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占了很大比重。因此,基礎設施發展水平對我國企業的直接投資產生正向影響。地理距離(DIS)系數-3.1476 在1%顯著為負,表明我國與“一帶一路”國家的地理距離越遠。
經過以上分析和實證檢驗,論證了“一帶一路”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對中國 OFDI 的積極作用。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水平,OFDI 也會隨之提高。是因為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越大,體系越完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越高,進行直接投資時中國企業在該國利益層面更受保障,所有權優勢及區位優勢加強,因此,企業在進行投資決策時,會更加傾向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高的國家。
中國對沿線國家投資的提升是“一帶一路”建設成效的體現,沿線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不足會阻礙中國投資規模的擴大,因此我國政府應積極與尚未簽訂雙邊投資協議的國家加強協調和合作,積極參與區域和國際性知識產權規則的制定與完善,防范和降低產權法律風險,化解知識產權糾紛。跨國企業需要在投資決策和海外經營過程中,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制定系統的知識產權保護戰略。在這種前提下,中國企業才會進一步加大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存量,既保證企業利益,又促進沿線國家的經濟發展,使中國對“一帶一路”沿途國家的直接投資處于一個良性的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