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
打開記憶的閘門,往事如煙。1968年3月,一列滿載著新兵的列車將洪城數千名熱血青年送到福建前線。我便是其中一員。
短暫的新兵集訓生活結束后,我被分到二營六連一排二班。班長陳朝旺是一名黨員,福建莆田人。他坦誠的笑容、真誠的目光和暖人心扉的話語總給人一種親切感。剛到連隊,周圍都是陌生的面龐,新兵免不了會想家。我的情緒很快被細心的班長察覺了,在一個皓月當空、晚風習習的夜晚,班長和我在操場上促膝談心,他向我講述了自己當兵的感受及成長的過程,以自己的切身體會教誨我:“作為一名青年,穿上軍裝,走上保衛祖國的前線,這是很光榮的,部隊是一所大學校,希望你好好學習,刻苦訓練,做一名優秀的戰士。”班長的話不多,坦誠質樸,如一股和煦的春風吹散了我心中的愁云。
部隊的生活是緊張嚴格的。我忘不了那次挨訓,忘不了班長動真格的模樣。那是一個深夜,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突然,一陣急促的夜間緊急集合的哨聲把我們從酣睡中驚醒。戰士們一骨碌爬起床,利索地打好背包,持槍集合。按規定,夜間緊急集合不允許開燈,可我在慌亂中背包老是打不好,情急之下,我竟違反紀律拉亮了電燈。這時,班長跑步過來,沖著我大發脾氣:“干嗎開燈?你這是嚴重違反紀律!”說完,他“啪”的一聲把燈關掉。我不在乎地回答:“不就是演習嗎?又不是打仗,何必那么認真?”班長見我嘴硬,厲聲說道:“這是部隊,如果平時不嚴格要求,戰時怎能適應環境?要知道,暴露目標,意味著將付出血的代價。”我知道自己錯了,默不作聲。班長命令我跑步入列,我感到腿像注滿鉛似的,跑起來是那樣沉重。晚上開班務會時,我檢討了自己的錯誤,班長拍著我的肩膀說:“知道錯了就好,今后要嚴格要求自己,努力適應部隊的環境。”
班長不僅是一位嚴師,更是一位關心戰士、視戰士如兄弟的好大哥。記得一次夜間行軍,在山上我不慎摔了一跤,扭傷了腳,跟不上隊伍,心里非常著急。班長跑過來,不由分說,將我這140多斤的大塊頭背在身上,艱難地往前走。我知道班長在抗洪時腰部受過傷,且胃痛厲害,那彎彎曲曲、布滿青苔的山路上,班長每走一步,都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喘著粗氣,不時用毛巾擦著汗水。我心疼地說:“班長,快放下我。”可他卻生氣地教訓我:“我是班長,聽我的。”回到營房,班長的襯衣全濕透了,由于勞累過度,他臉色蒼白,一頭栽倒在床上。我趕忙和戰友將班長送往醫院。途中,班長吃力地對我說:“我不要緊,你注意腳。用不了幾天我就會回來,晚上睡覺,當心著涼,蓋好被子。”我聽后淚如泉涌。
打那以后,我對班長有了更多的了解,他當兵4年,年年被評為“五好”戰士,是全師學習毛主席著作的積極分子和優秀共產黨員,而且多次立功受獎。
班長是1969年3月退伍的。記得那天清晨,連隊舉行老兵退伍、新兵入伍交槍儀式,我看見班長含著淚水,深情地摘下帽徽、領章,將它們莊重地交給指導員。他說,在未來的日子,他不會忘記當兵的經歷,不會忘記這綠色的軍營和朝夕相處的戰友。在歡送的鑼鼓聲中,班長乘車離我們遠去了。沉浸在不舍情緒中的我,竟忘記留下班長的通信地址,以致留下無盡的內疚與嘆息。長久以來,這種內疚時時折磨著我。今天,我寫下這篇文章,不僅是表達對班長的思念,更是對戰友情的謳歌。
責編/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