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興濤 Jiao Xingtao
俱樂部——焦興濤雕塑作品展
2020年12月18日—2021年5月1日
策展人:盧征遠
學術主持:隋建國
主辦單位:OCAT、上海浦江華僑城
展覽地點:上海中意文化廣場

1“俱樂部——焦興濤雕塑作品展”展覽現場

2“俱樂部——焦興濤雕塑作品展”展覽現場
《當代美術家》(以下簡稱“當”):“俱樂部”的詞義暗指具有社交功能的場所,其中話題的談論涉及生活、政治、娛樂,不禁讓人聯想到“沙龍”——這一與藝術產生緊密相關的社交方式,不過俱樂部更放松,該命名與現場之間的關系是什么?
焦興濤(以下簡稱“焦”):“俱樂部”一詞來自日文的翻譯。對于我,這個詞總是和集體主義、和兒時的記憶勾連在一起,是組織起來進行團體娛樂的場所,也是這個詞匯被最廣泛使用的內容和含義。這個戶外的展覽空間特別讓人印象深刻,體量巨大的紅色的建筑框架,把頭頂上的天空劃分成田字格,有一種“降臨”的劇場感。我覺得“俱”“樂”“部”三個字的原意特別好,藝術,如果能讓大家都快樂起來,無論如何總算有些“用處”,雖然“有用”又有什么用。
當:作品《整整遲到了8分鐘》以及《社區彌漫著幸福的睡意》是可以互相呼應的,仿佛都市上班族常常調侃的早起上班,眼睛一睜一閉就遲到了。包括禁止的符號本身也暗指一種規則的強制性,但游戲性將嚴肅感消解了。這兩組作品來自什么具體的經驗?
焦:一個模范小區一定會有一個健身角,統一的社區健身器材很有娛樂性,陽光下,老人和孩子在這里流連忘返,每天規律性地聚集然后離開,老人們除了買菜幾乎不用離開這個小區,保安警告小孩子們外面不安全。一個管理到位的高檔社區所擁有的這種幸福感,是一種切實的安全體驗。但是,如果這個高級小區和一個人的目標和工作地點相距遙遠,幸福感就會因為距離和空間的加入,逐漸變成對時間的焦慮。多好的地方?。】上覜]法住在這里。
當:高墻上的作品《情緒與使命教育孵化中心》敘事性很有意思,交通符號中常見的小人,以及混亂的都市鬧劇,都是似曾相識的日常經驗。這件作品從符號的來源、故事的結構以及命名都帶有都市規訓的意味。配合高墻之下矩陣式的凳子,在您的想象里,工人俱樂部演出結束之后人們都在做什么?
焦:上海是中國最國際化的城市,但不知為什仫,以前走在煥然一新的黃浦江邊,看著夕陽下金黃色的雄偉的塔吊,總讓我想起歷史書中波瀾壯闊的上海工人運動。今天,制造業的衰退每每被提及,上海灘總是被某種莫名的英雄主義包裹著。歷史的排演其實并沒有結束,每一段過去總是因為具體的人或事才變得可以觸摸,就好比說起“上海灘”,更多的人想起的是許文強。四維的空間混亂無序如同一堆亂碼——簡潔明了的各種標志和符號倒是充滿了秩序感。歡迎來到真實世界!

3“俱樂部——焦興濤雕塑作品展”展覽現場
當:現場的人物符號尺寸都在1米左右,為什么不是等大人物尺寸?
焦:太重,安裝花費很高。
當:涂上明亮黃色的作品《好消息》可能是整個環境中唯一明確帶有積極性情感的部分,這件作品在整個展覽結構中的作用是什么?
焦:每次在公路上看到這個標志,我都會不明原因地心中一緊,總覺得危險即使曾經出現過,還是會在未來的某個點上發生,甚至就在前方100米。不安像汽油一樣流淌,黃色可以讓人清醒。好消息是一個愿望。
當:劇場式的現場布置在未開幕之前像一個還未開業的公共娛樂區,您是否有設想過裝置能為這個社區帶來什么?
焦:小區的居民在這個空曠的空間可能會發現一些不曾有過的樂趣。
當:隋建國老師曾在研討會上提到今天的藝術創作持續在做就是其意義本身,就像修房子砌墻不是目的,有用的是“空”本身。此次展覽是否有留白的空間是給予觀眾來填補?
焦:展覽給出了角色,劇本由每個觀眾自己撰寫,如果他愿意的話。
當:不少藝術家和批評家談論您的作品時會談到“幽默感”,此次“俱樂部”的現場看似充滿游戲、休憩、玩耍的氣質,實際討論的主題都是嚴肅且現實的,生活里人們往往更傾向于接納輕松的事物,幽默是參與的誘餌嗎?
焦:“幽默”也可以理解為“有趣”,“講段子”多重要啊!有趣是審美的開始,是日常的中斷,是突然發現這個世界的縫隙和另一個維度的快樂。藝術家如果不能制造這種快樂,空洞嚴肅的討論為什不讓給社會學家或者政治家?幽默不是參與的誘餌,是參與的原因。
當:虛擬社區是否會成為下一個公共性實踐的領域?
焦:公共空間和公共領域本來就是一個不斷定義和命名的過程。網絡在一定程度上部分實現了看和聽的功能,肉體在具體空間有更多豐富的體驗和感受,也就是我們常常說的“現場感”,這是無法取代的。聞、觸摸、流動的氣息、前后左右的鳴叫和跳動、由遠及近的吱嘎聲、隔壁那條街上尖厲的輪胎嘯叫?!熬W絡公共藝術”我覺得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和領域,我正在嘗試一些作品,看看可以怎樣去定義。

4“俱樂部——焦興濤雕塑作品展”展覽現場
當:具象雕塑手法一直是您實踐的方向之一,在嘗試過互動多媒體裝置、現成品裝置以及參與式藝術后,再創作具象雕塑是否有新的體會?相比于直接的影像記錄,具象雕塑的魅力在哪?
焦:我沒想過這個展覽的作品是“具象”的,我寧愿覺得它們很“具體”。
當:漢斯·烏爾里希與阿布拉莫維奇的對話中曾談到一位“具體派”藝術家,說他試圖創作一副終極油畫。他把一塊畫布放在地上,爬到五樓跳下,正掉在白色畫布上,自殺了。當然這個案例很極端。當形式已經不足以帶來更多刺激之后,藝術家往往需要借助真實的故事來賦予作品能量。今天您如何理解藝術形式與真實世界之間的關系?
焦:我一直認為真實生活世界的復雜性和戲劇性已經遠遠超越了藝術家的想象力。面對現實社會的急速改變,如果藝術繼續停留在語言和修辭的游戲之中,就很難擺脫成為權力的工具和金融衍生品的命運。在新冠陰影之下的世界中,在突然降臨的重大的社會事件面前,所謂的“藝術”似乎只能成為一味安慰劑和鎮痛藥,并不具備挽救和修復這個世界的能力,藝術需要重新建立和生活世界的連續性。
當:當代藝術與世界的關系緊密相關,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到信息技術革命,社會變革總是影響著藝術的形式與內容。您所強調的“后疫情時代”具體指代什么?
焦:可能是全球化的終結,可能是藝術的各種轉向。一個個體如果試圖去描述一個時代,那多半只能是講給自己聽的。疫情是這個星球上的每個人都經歷著的歷史,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日常和選擇,貢獻著疫情之后的故事。無處藏身的惴惴不安久了,常態化的焦慮就成了內分泌,必須借助儀器才能發現它的存在。
當:關于疫情的主題性創作在疫情完全消失之前應該還會持續進行,作為藝術創作者,除了積極的肯定情緒之外,在您看來,藝術創作還可以從什么角度回應這一特殊的歷史時期?
焦:除了集體的敘事角度,眾多個體真實而具體的體驗和情感,可以讓記憶更加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