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倩玉

午夜時分,明通市場外,到處可見人們打包、分貨、發貨的身影。
晚10點,華強北商圈里,大型商超茂業、天虹已經在夜色中結束了一天的營業,商場里大牌美妝專柜的店員陸續關掉門店大燈。
而在幾百米開外的明通、遠望、曼哈頓數碼商城里,各家美妝檔口的訂單仍在源源不斷地涌入,檔主們一天中最忙碌的時間才剛剛開始。
張勇從9點多就開始一刻不停地看著手機,隨時處理微信上的客戶訂單。他在明通商城有一個專營美妝的檔口,但近兩周,大多數交易都擠在了線上完成,起因是一場海關緝私行動。
此后,風口浪尖上的華強北美妝檔口,很多都選擇了關門暫避風頭。明通、遠望、曼哈頓里的檔口大多閘門緊鎖,檔口里陳列的商品大多已經清空,只剩部分貼有中文標識的商品還零散排列在“一般貿易品”的標牌后。一般貿易品屬合法進口,這像是檔主在自證店鋪清白。
華強北是一個讓人感官上有些割裂的地方。在這個行人步履匆忙、貨物運轉不停的商圈,路邊揚聲器播放的常常是悠長舒緩的鋼琴曲;密集的美妝檔口前,往往是一些中年大漢或者年輕小哥叨念著貴婦精華、爆款眼影。
對于不少第一次到華強北美妝市場的消費者而言,眼前這些國際品牌化妝品的價格之低,是此前從未能想象到的。
100ml雅詩蘭黛小棕瓶: 國內專柜折合價格為1800元,日上免稅日常價平均為 895元,在這里只需要650元;
“貴婦頂配眼霜”,萊伯妮魚子精華瓊貴:旗艦店預售價3280元,日上免稅日常價2344元,在華強北可以1670元拿下;
阿瑪尼權利粉底液,國內專柜價600元,日上價格422元,華強北眼下報價只有319元;nars蜜粉餅,官方旗艦店400元,在華強北叫價190元;專柜定價175元左右的 Mac子彈頭口紅,各熱門色號在華強北均可百元以內帶回家……
來的人免不了困惑,同樣的化妝品,同樣都在華強北,為何明通、曼哈等美妝市場的報價能比一街之隔的茂業專柜低一頭,甚至比“人肉”從免稅店背回來還便宜?
入行華強北美妝生意前,理工科專業出身的張勇此也是一竅不通。但不用半年,他已經對各種類型的熱門美妝產品稔熟于心。
為了迅速入行、及時了解美妝市場,他成為了小紅書App的忠實訪客,“在這里可以知道最近市場在主推什么,哪些護膚品、美妝產品最熱門。”
他最早接觸華強北是因為手機。2014年大學畢業來到深圳,張勇輾轉從事過與大學所學專業掛鉤的設計工作,以及他自己更感興趣的銷售工作,但都因為工作壓力太大以及收入不理想而萌生退意。迷茫時,他發現,華強北或許是一個能讓他擺脫困境的好地方。
張勇習慣在華強北論壇上淘手機,這樣買回來的手機比一般的市場價格低不少。有一次,一個同事請他也幫忙在華強北淘上一臺。“當時,從華強北買回來后再加價幾百塊賣給了同事,我就在想,一臺手機就能賺個幾百塊,我為什么還要辛苦搬磚,一個月賣上十來臺不就頂一個月工資了。”
這之后,他在公司上班之余就開始了當華強北“背包客”的副業。
但到他2020年下半年決定在華強北明通商城開檔口全職做生意時,他卻沒有繼續選擇擅長的手機老本行,而是選擇了全新的領域——美妝產品。而此時的華強北,美妝生意也早已是一片紅海。
美妝是華強北轉型方向探索中迄今為止最成功的一個。
2012年,華強北出現大規模退場潮后,開始了從手機、電子數碼配件轉型的探索。2014年,華強北廣場嘗試做黃金珠寶市場,一直沒做起來。2015年,明通商城開始轉型做智能穿戴、智能家居,還專門劃了試驗區招商,但也沒能留住進駐的商家。
黃金珠寶、智能穿戴、智能家居的轉型悉數失敗,唯有2017年開始探索的進口美妝生意,一直火紅到了現在。
而最早開始試點招商美妝的明通數碼城,已經從2017年試點的40個美妝店鋪,發展到目前一到四層700多個店鋪,全部由美妝商家進駐。在張勇看來,華強北手機生意潮退而美妝生意潮漲的原因很簡單。
一方面,是華強北手機生意的市場競爭力已經大不如前。“大家手機更換周期變長,需求可能也沒以前旺盛,加上電商沖擊,價格變透明,還有各種平臺補貼,華強北價格上的競爭優勢被大大削弱了。”
與此同時,市場對美妝產品的需求則維持在高位。根據國家統計局2020年12月公布的數據,2020年1-11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351415億元,同比下降4.8%。但化妝品的零售消費總額卻逆勢上漲。2020年前11個月,化妝品零售總額為3076億元,同比增長9.5%。
在化妝品選擇上,中國消費者又對進口化妝品更為青睞。中國海關總署數據顯示,近六年來,中國的化妝品進口數量一直保持上漲趨勢,尤其是在2018年,中國化妝品進口金額金額和總量都出現了陡增,同比增幅分別達到了70.5%、75.6%。
另一方面,無論是一開始的手機還是現在的美妝,事實上,在華強北,這兩種生意的經營模式具有很大的相似性,用張勇的話來說,“它們的底層邏輯都是一樣的。”從手機到美妝,只是貨品變了,但是兩者的來貨方式以及銷售方式還是沒有變。
價格優勢,是華強北美妝產業鏈最核心的競爭力。要形成這樣的競爭力,低價、正牌、穩定、產品門類覆蓋面足夠廣的貨源地,是整條產業鏈成型的源頭。
而站在源頭“上游”玩家,當屬能夠從各地免稅店等途徑大批量刷貨的專業團隊。
其中,在韓國免稅店刷貨,是業內共識中,最火爆和利潤最高的選擇。
最容易獲得的免稅店進貨價優惠,來自免稅店的會員折扣和店內品牌的折扣促銷活動。但這種優惠方式對于需要大批量進貨的代購來說價格太高,并不適用。因此,從旅行社帶客購物而衍生出的返點模式,成為了刷貨團隊的首選。
返點就是在免稅店購物,免稅店按照一定比例進行返利。從模式上來說,大致分為SG模式、MG模式和線上刷貨模式。
SG模式的核心,是需要掛靠在旅行社下。價格上,SG可以疊加享受SG返點和店內優惠活動。旅行社與代購合作,返點利潤按照一定比例分成,代購負責召集人力來韓國免稅店刷貨,旅行社則承擔返點掛靠。
不愿意掛靠在旅行社名下的刷貨團隊,還可以選擇MG模式,相當于在免稅店單獨開設一個VIP卡,免稅店在系統內會專門給每個刷貨團隊一個識別碼。
每次持卡刷貨,免稅店都可通過這個識別碼追蹤消費金額,進行返點。對于這種模式免稅店也會給予更多的返點獎勵,同時你也需要幫免稅店完成更大額的賣出。

海關緝私行動之后,部分明通檔主暫時閉店躲避風頭,但顧客仍可通過掃描店鋪二維碼添加好友的方式線上下單。
靠走量來爭奪利潤空間的免稅刷貨,已經進入了“資本玩家”時代。而這樣擁有較高資金壁壘的貨源途徑,究竟能將國際大牌化妝品的價格“降低”多少?
南都周刊記者在獲取到的多份韓國免稅店返點折扣表中看到,采用MG模式的刷貨團隊可通過返點獎勵,將進貨價格降低20%—40%左右。對于采用SG模式的刷貨團隊,韓國眾多免稅店的返點比例大多在15%—20%之間。
在返點模式的加持下,這些國際大牌美妝貨品的價格平均可在專柜價的基礎上打6-7折。疫情之下,免稅店為求生存,還將上述返點折扣再度升級。
現金成為免稅店最為青睞的方式,為了鼓勵刷貨團隊使用現金結算,當刷貨金額達到免稅店基準線的時候,有的免稅店還會在原有的追加返點情況下,再追加1%的返點。
在不少進口美妝業從業者看來,刷貨公司在免稅店刷貨,是一個“多贏”的商業模式。對于免稅店來說,銷售業績上去了除了帶動人氣、穩住公司估價、獲得品牌方更大數量的貨品鋪設之外,更重要的是能通過與刷貨團隊合作,完成每個月、每季度的銷售指標。
但對于被盜刷個人信息、套取免稅額度的公民而言,上述商業模式實難稱上“共贏”。在免稅店購物,無論是哪種刷貨模式,均需要以護照進行購買。為了能多買一些市場銷售緊俏的人氣商品,雇傭“小蜜蜂”人肉采購是刷貨團隊最初采用的。
隨著刷貨規模的擴大,人肉采購在人肉代購回國的“人海戰術”成本不斷上升,為了尋求利潤,刷貨團隊也有了新的方式,租借留學生等群體的護照、套取免稅額度,甚至盜取個人信息。
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各地免稅店銷售也受到沖擊,線上刷貨業務應運而生。在南都記者采訪中,多位進口化妝品行業從業者均表示,這種線上刷貨模式,不需要遠赴海外,可以直接通過線上支付,免稅店海外直郵的方式,將貨品寄送到港澳或保稅倉。盡管線上刷貨同樣也需要出境信息,“不過這種找代工團隊就能搞定”。
上述進口美妝行業業內人士口中的“代工團隊”,指的是能夠非法盜取、手握大量公民個人信息的“隱私販子”。事實上,在整條產業鏈上,有關隱私的隱憂并非僅有刷貨一個環節。
有別于繳納了正常關稅的B2B的一般貿易商品,刷貨團隊刷出的商品往往無法通過正常的通關手續進入國內,“任何免稅店的商品從法律角度來說是不允許在國內二次銷售的。”張勇說。
在整條美妝產業鏈上,專業的通關團隊緊承刷貨團隊,為這些違規進入國內二次銷售的貨品,以走私的方式大開“方便之門”。
初代代購多以“人肉背貨”的方式,將刷來的免稅店貨品以“個人使用”的免稅商品名義背回國內。但隨著行業規模化要求的不斷提高,將刷來的貨品通過海運或空運的方式直接運至香港,再通過水客公司走私至深圳倉庫,成了清關團隊更成熟的出貨線路。
依靠這種線路,刷貨而來的貨品可以0關稅到達香港,僅增加了物流運輸費用,并未繳納關稅、消費稅和增值稅。“因為相比專柜仍存在巨大的價格優勢,這些貨品可以出給香港當地的藥妝店代購,甚至內地的海淘平臺香港倉。”
深圳海關緝私局蛇口分局偵查科副科長于嘯鵬在此前接受媒體采訪時分析,“這里面有通關團伙、貨主團伙,貨主在境外把貨物組織好后交給通關團伙,利用通過非法渠道購買過來的公民個人信息,制造虛假訂單、虛假的支付單和虛假的物流單,然后欺騙海關,將貨物運進國內。”
對于大部分明通檔主而言,當貨品成功走私轉運到深圳倉庫后,才是其在產業鏈里發揮作用的時刻。
張勇的檔口在明通2樓,檔口面積不足10平米,每月租金大概一萬塊,他花了將近50萬元的轉讓費才從上家租戶那兒拿下來。檔口三面都是玻璃貨架,貨架上陳列的化妝品品類會根據檔口最近的來貨情況以及市場上不同貨品的供需情況而做出相應調整。

正常營業的檔口前,不乏代購們拖著箱子前來進貨的身影。
檔口開張以來,張勇每天在這里工作的時間將近12個小時,接單、調貨、配貨、打包、發貨,都在這10平米的檔口完成。這些遍布華強北各商城的小型鋪面,有些一個月能產生超過3000萬元的流水。
為了最大程度地先吸引客源,早期經營階段張勇采取“薄利多銷”的方式,“一瓶面霜可能就賺個1塊錢,但每單的量必須是幾十瓶幾百瓶起。”
他在華強北的美妝創業之路,也許算不上開門紅,“但至少一直就沒虧過,運營3個月后基本上一個月利潤就達到上萬元了。”
南都周刊記者在張勇提供的一份微信群聊記錄里看到,幾乎每天都有香港出貨的國際大牌化妝品在群里發起預訂的消息。從海藍之謎到悅木之源……不同檔別、不同國家的化妝品都能在這樣微信群里找到分銷的檔口。而這樣的微信群,對明通檔主們而言,并不只有一個。
更有實力的檔口老板,會干脆進入產業鏈上游,親自刷貨再找清關團隊轉運至深圳,多出貨品分銷給其他檔口,“這樣的檔口叫做來貨檔口”;也有檔口不具備刷貨的實力,選擇在市場內找發貨檔口直接拿貨,再批發給來明通進貨的代購們,“這樣的檔口叫做批發檔口”。
張勇介紹,很多檔口承擔的角色是沒有分得這么清晰的,有些檔口老板既能發貨、又能刷貨還做給代購批發的生意,甚至也有幾個檔口合資刷貨,彼此間串貨的,大家在市場中承擔的角色都有一定交互和混雜。
作為檔口老板,“張勇們”也有一套自己的生意經。來貨檔口的一般每件貨品能有30-40塊利潤,已屬于行業利潤最高者。利潤最低的是炒貨檔口,需要隨著市場行情的波動,冬天囤防曬、夏天囤精華,在市場供大于求時囤貨,等到供小于求時再出貨,賺取其中差價。“流水大、利潤薄,500塊以內的貨品一般只有10塊錢的利潤,必須要靠走量才能有錢賺”,張勇說。
這種炒股式的低買高賣也會遭遇滑鐵盧。2020年夏天,張勇就因為一批免稅店打折優惠的蘭蔻眼霜而差點成了“韭菜”,“當時來貨200多塊,但是受免稅店活動的影響,市場價格短時間內也不好,我們幾萬塊錢壓了幾個月,一直等到免稅店活動結束,市場價格恢復,這批貨才清掉。”
作為產業鏈的下游玩家,代購是華強北美妝市場出貨的主要購買力量,可以說是代購行業撐起了華強北美妝檔口的交易。“明通的貨80%都是賣給代購的。”
因為足夠便宜,這里不僅吸引了來自大江南北的代購們,甚至也成為一些電商的進貨渠道。
在華強北深圳明通化妝品市場的某檔口老板展示給南都周刊記者的訂單列表里,不乏有單品訂貨數量成百上千的訂單,而且這樣的訂單,往往包含著整頁整頁不同貨品需求列表。“很少有獨立代購能夠撐起這么大的體量”,該檔口老板說。
在南都周刊記者的走訪中,總能看到拖著行李箱在明通穿梭的代購們,久居福田的曉梅正是其中一員。如今已經做了6年代購的她,不僅積累起了一定量的穩定客源,也是明通市場的常客。“一般都是看商場里面哪個檔口人多就在哪里買。”
比起動輒在群里直播自己去境外代購,實際是在華強北拖著箱子走了一圈的代購們,曉敏的生意“實在”很多,“從來沒說過是自己人肉從免稅店背回來的,但是實際買的都是免稅店出的貨,只要貨沒問題,客人其實也樂得便宜不會深究的。”
比起明通檔口老板們靠量博利潤,代購們的利潤空間要大很多,不管來貨價格多少,賣給客人都可以自行議價,“只要顧客買單”。
但在代購們眼中,自己做的仍然是一門薄利多銷的買賣。據一位已經在明通做了3年代購的阿姨介紹,自己一個月的流水在300萬左右,利潤約為5%,“每隔一天就要去一次明通,加點辛苦錢,差不多每個月能掙10萬到15萬。”
但明通內的商戶所有貨品基本雷同,“就是依靠價格競爭,但價格波動也很小,基本在1元到0.5元之間”。
沒有渠道記錄,偷運入境的問題消費者查不了,也不愿意過度深究,但沒有上述“身份證明”大牌化妝品的真假問題,則是每一個終端消費者關心的問題。
這些非正規渠道買到的化妝品,如何才能辨別真假?南都周刊記者在走訪中發現,即便是在隨處貼有“假一罰十”標語的明通市場,想要鑒別假貨為假貨,也是一件難事。
在明通市場頂層,有一個市場方開設的“明通產品質量監查部”。凡對市場內所購貨品有真假質量問題質疑的消費者,均可以持購物小票和貨品在此鑒別真偽。
然而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在這個質量監查部,所能提供的服務也僅限于肉眼辨別。如果對鑒別結果存在爭議,也可以送至上海復達檢測技術集團有限公司進行檢測,每個送檢樣品的檢測費用為9000元。
換言之,但凡要涉及送檢,就需要問題產品樣本和正品樣品本各一份,費用達18000元。“如果檢測結果是正品,那么檢測費用由消費者承擔,如果是假貨,則由商家承擔”,明通產品質量監查部現場工作人員向南都周刊記者介紹,如鑒定為假貨,會對商家進行10倍罰款,并對消費者進行1-3倍的賠償。
在返點模式的加持下,這些國際大牌美妝貨品的價格平均可在專柜價的 基礎上打6-7折。
但同時,該工作人員也強調“沒人能說它真假,檢測結果只能說兩份樣本成分有差異,不同版本之間的確實成本會有細微差別,這個工商都說不了假。”
這意味,即便是在明通現場購物時真的買到假貨,消費者斥資18000元也很難得到一個“鑒定為假”的結論。
同樣有關鑒別假貨的困擾,也在代購甚至檔口老板中廣泛存在,而幾乎所有人對待假貨的辦法大多僅能依靠經驗來肉眼辨別。“真貨天天拿在手上過,假貨一上手就知道。”
有明通檔口老板向南都周刊記者表示,有些檔口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小心賣假貨,“源頭刷貨又不是他自己拿的,如果從不知根知底的人手上拿貨,自己又沒有鑒別的能力,就是拿到假貨自己也不知道。”

代購詳細閱讀檔主給出的貨品報價列表。
對于記者的真假疑慮,明通產品質量監查部的工作人員再三表示,“相信我們這的人的眼光,小票留好,不要在場內加微信,有問題就來這。”
2020年底,隨著一場“海關6億緝私”行動的到來,讓這些檔口結束了野蠻生長的狀態,也讓隱匿在檔口背后的進口美妝灰色產業鏈被更多人關注。
根據南方日報報道,明通數碼商城的檔口CC美妝,是這次海關緝私行動中的重點場所之一。
緝私民警在這里發現,店里除了歐美產雅詩蘭黛、蘭蔻等國際知名品牌化妝品,還有許多日韓產化妝品,涵蓋護膚水、眼影、口紅、防曬霜等多個品種。
嫌疑人店主李某交代,從2019年初開始,該店便從手機店轉型成美妝店,貨源均是從境外通過走私渠道低價購入的。經清點,現場查獲的貨物價值約200萬元。
此次緝私行動也讓眾多明通檔主選擇連夜搬離貨物,閉店或者半閉店經營。張勇也與眾多明通檔主一樣,選擇將檔口門店的線下生意轉為加微信線上下單。張勇并不避諱自己店鋪也存在走私貨源的事實,他也希望這次緝私行動能夠讓華強北的美妝生意走向規范化。
在他看來,即便是補齊了原來因為走私逃掉的稅款,華強北的美妝仍然比專柜、電商的美妝產品更具價格優勢。“華強北可以通過壓低租金、人力成本彌補,這樣算下來,華強北的美妝價格依然可以做到比專柜便宜至少30%。”
代購對華強北也有大量需求,“現在代購的利潤空間還是很大的,賣出去的產品每件賺30-40塊錢是平均水平,稅額補上去了,代購要么選擇賺少一點,要么就選擇漲價,代購生意還是能做下去。”
回顧整條華強北美妝產業鏈,無論是其上游的刷貨團隊、清關團隊,還是其下游的代購、電商,甚至是華強北美妝檔口本身,都極度依靠規模化爭取利潤空間。
在市場洗牌下,也決定了這條產業鏈是一場普通人不再能夠具備實力參與的資本游戲。
知乎網友“韋一德3”將參與整個韓國免稅店刷貨的各方制作了一張框架圖。據其介紹,其中處于第四階層的刷貨公司在韓國免稅的刷貨業績需要達到300億韓幣以上,樂天新羅做得規模比較大的公司一般在500億韓幣左右。“沒有幾個億人民幣的財力,這個做不起來。”
反過頭來,足夠雄厚的資金支持則代表了更為充分的利潤空間。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于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于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現在,華強北的資本游戲最終迎來了監管的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