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東,崔 波
(浙江傳媒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浙江杭州310018)
從國際社會到中國國內,人們越來越認識到殘疾人事務是一個人權問題,保障殘疾人能和健全人在平等的基礎上參與社會生活和發展,已經令各國達成共識。中國是世界上殘疾人最多的國家,其中視力殘疾約1233萬人,聽力殘疾約2004萬人。2019年7月,國務院發布《平等、參與、共享:新中國殘疾人權益保障70年》白皮書指出:“關心特殊困難群體,尊重殘疾人意愿,保障殘疾人權利,注重殘疾人的社會參與,推動殘疾人真正成為權利主體,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參與者、貢獻者、享有者。不斷提升殘疾人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在滿足殘障人群“社會化”的過程中,政策為保障兜底,技術則成為加持器,而如何真正打破無障礙建設的“障礙”,成為學界和業界共同關注的主題。
“無障礙”一詞來自“barrier free”或“accessibility”,表示生活中沒有阻礙地順利進行各項活動。無障礙理念始于20世紀50年代由丹麥人卞麥克遜(N.E. Bank- Mikkelsen)提出的正?;?Normalization)原則,該原則提倡殘障人能夠和健全人享受同等待遇生活和教育條件。信息社會的到來使得無障礙一詞被賦予“信息無障礙”的理念,信息無障礙(information accessibility)指出了“無障礙”理念在信息社會被賦予的新內涵,即人人都能有平等的權利享受信息時代帶來的紅利。信息無障礙主要的關注點被定位在如何改進技術,并在技術層面改善社會中的障礙“設施”。目前的研究主要圍繞信息技術的“可及性”來開展研究,但技術的“可及”并不意味著傳播“通暢”,[1]于是新聞傳播學領域發展出了“無障礙傳播”這一研究理論。
“無障礙傳播”是指要掃除信息傳播中的一切障礙,實現信息平等地“到達人人”的過程,強調無障礙傳播的“終點”。將其置于殘障者層面,狹義上專指有關殘障者的信息傳播障礙問題?!皞鞑o障礙”強調信息傳送的動態過程、用戶的主動性、傳播過程的交互性以及傳播活動的社會性等,使得無障礙傳播成為一個包含傳播者、傳播媒介、傳播內容、信息接收者及傳播制度環境等諸多要素的理論研究領域。[2]遵從這一理論背景,本文試圖從實踐層面繼續審視技術,需要解答的問題是:技術之后視障用戶的大眾媒介使用狀況如何?現存的技術是否提升了視障群體的主觀獲得感?在科技之后,無障礙傳播受阻,又該從哪些方面進行解決?
正如我們所見,互聯網的興起讓技術更大造福殘障者,視障者也試圖在互聯網中彌補自身與健全人之間的生理“鴻溝”,但與健全人在互聯網的表現不同,視障者在媒介使用中屬于“被動”狀態,更多扮演著“接收者”的身份,極少參與媒體互動。[3]信息技術的發展帶來了機遇,線上和線下的傳輸設備為殘障用戶解決了視聽符號互換的技術支持,但技術的更迭卻無法在真正意義上帶給視障用戶同健全人同價的回饋,用澳大利亞學者Gerard Goggin和Christopher Newell的話來說,“雖然互聯網給許多殘疾人的生活帶來了變化,但他們也一直被牢牢地留在網上的邊緣,或者只是離開‘網下’”[4]。在試圖通過“補償”使殘疾正常化的過程中,技術也再現了“能”和“不能”的區別。[5]
在筆者制作無障礙電影的經歷中(1)筆者受口述影像研究啟發,開始制作無障礙電影,盡綿薄之力。,接觸到許多視聽障人群。在與他們的接觸中,發現無論是青年或上了年紀的中年群體,視力和聽力的障礙都沒有阻擋他們對社會交往的期待。在與助殘志愿者協會負責人多次交談過程中,她反復強調殘障用戶對使用無障礙設備的強烈需求,“能用的信息設施就用,不能用的我們就調動各種關系去爭取”(2)訪談時間為2020年3月18日。。
信息社會的到來無論給健全人還是殘障人都帶來了技術上的支撐,專注技術無法為“人”的生存追根,于是筆者轉換視角,立于“人”,摒棄“他者”的二元觀念,關注人的滿足,進而反思信息社會無障礙傳播的缺口與不足,試圖闡釋無障礙社會的信息傳播建設的現狀與未來發展的出路。
本次研究的調查地點是浙江省下屬的縣級市Y市。Y市經濟發達,是中國市場經濟發育最早、經濟發展最具活力的地區之一。根據5‰人口變動抽樣調查樣本數據推算,2019年末全市常住人口為142.85萬人。[6]根據該市殘聯的備案數據,Y市目前持證殘疾人24601人,其中視障人士1107人,聽障人士6683人。在大力扶持殘疾人的時代背景下,Y市長期致力于開展無障礙環境設施的建設并具有突出成績,如小區各出口設有無障礙通道,車站、圖書館、劇院等公共建筑出口有無障礙坡道,出入口增設安全扶手等。而隨著信息社會的到來,新媒體廣泛滲透到殘障人士的生活中,影響并改變了他們的日常生活,但觀察發現,作為縣城的Y市在無障礙傳播的建設上存在一些突出的問題。
在關注到Y市存在的問題后,筆者與當地的殘疾人聯合會負責人取得聯系,并在他們的介紹下接觸到該市的數位視障人士??紤]到視障群體的生理條件,問卷調查主要通過面對面的方式進行,于是在2020年3月初至5月間,筆者逐步開展問卷調查與網絡訪談。問卷調查的樣本主要通過該市殘疾人聯合會及助殘志愿者協會的推薦與相互介紹的方式持續獲得,視障群體的訪談對象主要考慮樣本的視力情況及具有代表性身份,另外還訪談了Y市殘聯組宣部主任與助殘志愿者協會負責人。在Y市共收集有效問卷164份,深度訪談主要通過互聯網的方式進行。訪談對象的基本資料如表1的統計。

表1 訪談對象的基本資料統計
技術的突破為視障用戶提供了“自由”選擇的平臺,他們不再被動地接收外界的消息,愿意主動在互聯網攝取信息,其“受者”的角色逐漸在科技的沖擊下轉變為“傳受一體”的用戶。調查研究發現,有相當一部分視力殘障者使用移動設備及互聯網,但礙于當前種種實施方案過于單薄,信息無障礙建設無法破除無障礙傳播的“障礙”,持續時間不穩定導致殘障者收益微薄。此外,信息設施建設“他者”觀念濃厚,并未真正觸及視障人群的主體需求,最終演化為殘障人群與健全者之間明顯的權利區隔。
在對使用電腦頻率的調查中,42.68%的視障人群選擇“基本不用電腦”,使用電腦小于3小時的視障人群占比39.02%(見表2)。筆者通過訪談得知,視障人群對于使用電腦并沒有強烈的需求,主要原因在于,目前針對視障人群的無障礙網站建設局限于政府開發的公共網站,可供殘障人士選擇的其他機會幾乎為零。另外,對設備操作的陌生也成為阻礙視障群體參與電腦使用的極大因素。

表2 視障用戶使用電腦頻率(N=164)
隨著數字技術的大規模應用,互聯網普及率大大提升,根據CNNIC第4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9年6月,我國網站總數達4800萬個,網民規模達8.54億。[7]如此龐大的網站數量,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存在無障礙設置的網站僅以政府的公務網站和數字公共圖書館為主。調查中關于使用電腦的用途如表3所示,選項較為集中的為“學習知識技能”(49.39%)、“獲取新聞資訊”(39.02%)、“了解外界環境”(38.41%)、“查找資料”(36.59%)和“娛樂消遣”(35.37%)。由此可見,在視障群體的媒介使用中,也存在對媒介的需求甚至是依賴現象。梅爾文·德弗勒(Melvin L.DeFleur)和鮑爾-基洛奇(Sandra Ball-Rokeach)在1976年提出的“媒介依賴理論”認為,受眾依賴媒介提供的信息去滿足他們的需求并實現他們的目標,進而有學者指出受眾對媒介的依賴并非僅限于工具性目的,也可能是儀式性的目的。[8]而本文通過對視障群體的研究發現,視障媒介使用者同時具有“儀式性”和“工具性”的動機,且“工具性”使用動機較為強烈。但較低的電腦使用頻率也折射出單一的無障礙網站服務無法滿足視障人群對媒介的追求,許多網站的開發仍舊缺乏對視障礙人群的便利服務。

表3 視障用戶使用電腦動機(N=164)
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首先,國內目前沒有網站無障礙建設的一個強制的法律法規,這也就無法建成規范化和細致化的無障礙通行設施;其次,網站的開發者沒有意識到用戶當中存在視聽障礙的群體存在,絕大多數的網站或APP,并沒有作無障礙方面的考慮,“例如很多網站登錄需要驗證碼,但是驗證碼需要拖動滑塊,這對于視障群體來說是非常不便的。再比如網頁中的一些廣告彈窗,讀屏軟件根本無法識別,導致我們在網頁端試圖互動的意圖消磨殆盡”(3)訪談時間為2020年3月20日。。對于很多殘障用戶來說,瀏覽網頁很多時候都是要靠運氣,讀屏軟件能夠識別的網站就用,不能識別就放棄。故此,如何在多元復合的社會中,明確對“邊緣”群體的責任義務,是政策法規和社會建設亟需共同關注的。
問卷調查表4顯示,經常使用的媒體為“手機”的占比63.41%,這也充分顯示新媒體時代視障用戶對手機使用的強烈需求。其次就是“電視”(43.29%)這一傳統媒體的使用,殘障用戶尤其是視障群體礙于視力的缺陷,他們更愿意通過聽覺系統來接收外界信息,這也證明了電視仍有在視障用戶中存在的價值。

表4 視障用戶經常使用的媒體類型(N=164)
此外,對于手機使用的滿意度調查,筆者提出“你認為目前手機的無障礙建設滿足你的需求嗎”的問題,如圖5所示,14人表示“完全滿足”(8.54%),82人表示“基本滿足”(50%),25.61%的用戶表示“不太能滿足”,另有10.37%的用戶選擇“完全不能滿足”,由此可以看出移動設備在視障人群中所占的重要地位且無障礙建設的可觀程度。

圖1 視障用戶使用手機滿意度
通過訪談筆者了解到,在當前助殘的政策和文明社會關懷下,從政府到企業都廣泛關注殘疾人服務的設置,尤其是手機端的配置,但同樣會出現供需不相符的尷尬局面。如,美團為助殘單獨開發的無障礙版本,花費大量成本,試圖通過內選主題的擴大或語音點單輔助視障人士點餐或其他操作,但就目前來看效果不佳?!懊總€頁面都只有一個主題,對于低視力的群體來說,操作太繁瑣了,我寧愿用普通人的那一個版本。”(Y市盲協主席,本科,全盲)(4)訪談時間為2020年4月23日。這與無障礙建設的視角出現偏差有很大的聯系,缺乏殘障人士參與制作的產品隱含在“他者”的視域下,信息建設者多以健全人的角度為殘障人士思考,因此無法在產品開發和細節創作上有切身體會,這就容易出現美團開發無障礙版本的“烏龍”。另外,手機設備的系統建構缺乏包容性,“各自為政”的手機系統設置出現軟件之間不兼容的弊端。助殘志愿者協會負責人告訴筆者,現有的智能手機可以安裝讀屏軟件或自帶讀屏軟件(如Apple),可以有效捕捉屏幕的內容,普通的軟件都可以正常讀取,但不幸的是,許多手機各有其支持的系統,導致軟件與系統間無法兼容,最終導致讀屏軟件識別不了而影響殘障人士的使用。
無障礙電影主要是針對觀看電影有障礙的群體,通過增加解說、字幕和手語等方式,經過技術合成,制作成供視聽障礙人群觀賞的電影。[9]在筆者的調查中(N=164),視障用戶“經??础彪娪暗谋壤急?2.20%,“偶爾看”電影的占比70.73%,有17.07%的視障人士表示“從不看”電影,可以看出,對于視障人士來說,他們對看電影還是有需求的。

圖2 視障用戶看電影頻次
為了獲知視障用戶對無障礙電影的了解程度,筆者進而將提問設置為“你了解無障礙電影嗎”,有12.20%的用戶表示非常了解,34.15%的用戶選擇比較了解,71人(占比43.29%)選擇不太了解,共17人(10.37%)表示不了解無障礙電影甚至未曾聽說過。筆者了解到,視障群體會通過手機“看”電影,但就此次的調研來看,多數視障用戶也許并沒有真正享受到“完整”的一部電影。
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著名導演賈樟柯提出了《關于發展我國無障礙電影事業的議案》,建議國家為無障礙電影立法、建設無障礙電影標準、減少對于無障礙電影的版權限制、完善電影院的無障礙觀影設施,號召社會各界關心、支持無障礙電影。這一倡議開始讓業界關注無障礙電影的發展,但無障礙電影制作標準未統一,且缺乏專業的無障礙電影制作人才,導致無障礙電影的制作成果參差不齊,這在很大程度上消減了一部電影成果的輸出效果和質量。此外,無障礙電影制作的滯后性使得視障人群總有落于人后的失落感。一位盲人按摩師(中專,低視力)告訴筆者:“我們當然有興趣看電影,但是每次一部新的電影都是等其他人看完,好久之后無障礙版本才能出來,慢慢地興致也就磨沒了?!?5)訪談時間為2020年4月22日。
值得關注的是,無障礙電影目前主要還是以網頁的方式為視聽障人士呈現,與此形成對比是,截至2018年6月底,全國銀幕數為55623塊,但為殘障人士提供的無障礙影院卻寥寥無幾。現有建設的 “無障礙影院”主要是租借其他場地來進行無障礙電影的播放,如殘聯提供的場地、圖書館報告廳等,對殘障者來說毫無臨場感可言。
信息技術的建設為殘障人士的出行和生活增添動力,這僅是對健全人來說。對視障人士來說,操作技術的瓶頸時常使他們打消對電腦或移動端設備的使用念頭,視力的缺失使他們理解事物十分困難,因此如何切實眷顧視障人群,是技術可及之后需要繼續思考的,而教育作為視聽障礙者先期的素養培育措施,成為重要的一環,也是彌合技術的重要手段。問卷調查顯示,視障用戶主要的學歷都在“大專”以下(總占比96.96%),其中“小學及以下”占14.02%,“初中”占35.98%,“高中或中?!闭?4.76%,“大專”占12.20%,“本科”占3.05%,調查問卷中無“碩博研究生”學歷??梢姰斚乱曊嫌脩羰芙逃降牟蛔?。
通過助殘組織負責人的介紹,筆者認識了一位目前在美國深造的法律博士生(后天低視力)。在與他的對話中,他表達了對國內特殊教育的看法,也進一步證實了為何在視障人群中,學歷整體偏低的現象:“其實現在國內的特殊教育是一種隔離式的、強制的特殊教育。也就是說,對于大多數中度的障礙者,他沒有選擇的權利了,只能進入特殊教育的體系。這種特殊教育的體系,是和主流社會完全脫節的。然后都是做一個定向的職業培訓,比如說盲人按摩,或者說聾人去做設計。而并不是從這個殘障者自身真正的需求出發。特殊教育學校就是和主流的普通學校之間是完全隔離的,這樣其實是非常不利于殘障者平等參與和融入社會的?!?6)訪談時間為2020年4月29日。
知識的匱乏使得視障用戶在許多需要技術操作的設備上“落空”,這也就意味著,在很大程度上,視障人士的發展一直成為技術的“隨從”。如何在教育水平上擴大對視障人群的包容,真正落實普通教育與特殊教育的結合,滿足特殊群體的個性化需求,是推進教育公平、實現教育現代化的重要任務,也是滿足文明社會建構的基礎條件之一。
《殘疾人權利公約》(Convention on the Rights of Persons with Disabilities)規定殘疾人享有與健全人相同的權利,確保殘疾人以正式公民的身份生活,能與健全人獲得同等機會,機會包括享有健康、就業、受教育和無障礙環境的權利,享有參與政治和文化生活的權利等。文明社會的建成需要全社會對多元群體的包容,而媒介作為上傳下達的“橋梁”,勢必成為維系社會、生成觀念的重要因子。信息技術的發展使得信息無障礙建設更加有利于殘障群體,但如何在技術可及之后關注殘障群體的內心需求,成為無障礙傳播理論和實踐發展的重要立足點。
新時代殘疾人事業邁上新臺階,從學界到業界都致力于為殘障弱勢群體貢獻自身力量。在這個過程中,政策的制定顯得至關重要,無論是在環境無障礙建設的措施上,還是信息無障礙的建設,政策制定者都應加強對殘障群體的關照。目前的殘障群體主要分歸中國殘聯及其下轄機構管理,在殘障者的口中有一句話是“殘聯就是殘疾人的娘家”,但單一的上屬機構使得殘聯與民政或其他機構常常在問題解決上缺乏明確界限,也就是說,殘障者求助無門的情況經常發生,久而久之也就出現殘疾人對管理組織的不信任。此外,政策設計上缺乏殘障人士的參與,導致無障礙實施難觸及痛點,這也主要與殘障人士的受教育水平有很大的關系,無論是政府機構還是企業單位,殘障人士的缺席使得產品或措施的問世是以健全人的視角來考慮的,致使產品設計上欠缺對殘疾人的關照,難以觸及用戶需求的痛點和難點。樹立主體間性是一種平等對話的基礎,在平等的前提下,才沒有居高臨下的“他者”依戀,才能實現在文明的社會環境下真實共生。
例如,谷歌(Google)公司無障礙團隊開發的一款產品LOOKOUT,這個應用程序利用“手機相機+智能圖像識別”的方式,實時告訴盲人用戶身邊有什么東西、辨識鈔票面值、掃描條形碼獲取產品信息等。這款產品的開發受到盲人朋友的歡迎,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谷歌無障礙團隊里有很多自身是殘障人士的工程師和項目經理,他們通過自己的親身體驗、對殘障社區的深入理解以及扎實的技術和知識,能夠精準地判斷殘障朋友的需求以及如何滿足這些需求。有效的信息應用與傳播應具備主體間性,即“你我之間”的互思,在互融互通的基礎上充分借助科技彌合生理上的差距。
中國無障礙電影事業的發展由上海市圖書館推出的首部無障礙電影《高考1977》(2009)為標志,之后在政府和社會的聯合下,無障礙電影逐漸為人熟知。從公益事業到國家產業,無障礙電影的發展道路逐漸成為造福無數殘障人士的珍寶。盡管如此,進入新時代的中國,依舊在無障礙電影的制作和發布上存在許多遺憾。目前無障礙電影的制作多數是由大學生志愿者來制作,而結果便是:無障礙電影的制作標準和影片版權成為發布過程中的“攔路虎”。在筆者的無障礙電影制作經歷中,錄制完成后的影片會提前交由幾位視障朋友“閱聽”,在不斷的摸索中才發現無障礙電影制作的細小精髓。
將傳統電影與無障礙電影巧妙融合,目的是利用無障礙來彌合本就存在于健全人與殘障人之間的“溝渠”。一部成功的影片倚賴的是創作者的質素和閱聽者的感悟,而口述影像的腳本和口述者充當起視障者理解影像訊息的重要中介[10],然而腳本創作和質素培養需要專業的師資。在口述影像的人才教育方面,世界上第一所將無障礙傳播這門課程納入視聽翻譯課程體系中的高校是英國羅漢普頓大學開設的“無障礙傳播”課程[11],專注培養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這也為無障礙傳播的建設增添了人才寶庫。同時,無論是視聽翻譯的人才培養還是設備軟件的使用,毫無疑問資金的支持是戰略保障。根據筆者的調查,絕大部分視聽障礙者更愿意出門到電影院觀賞電影,能夠感受現場的電影氛圍,在環境無障礙建設的基礎上,如何建設便利的文化“通道”,對殘障人士來說同樣至關重要。
教育作為培養知識與智識的重要途徑,成為社會交流的基礎,特殊教育長久以來以區隔的方式在地區開展,且主要以應用教育為主。殘障者與健全者的對話,在教育伊始就已分道揚鑣。在教育平等的觀念下開展對特殊群體的培養,成為未來教育現代化的出路。尤其是在技術社會的背景下,高科技設備為殘障群體賦能,但技術使用的瓶頸依舊成為圍困弱勢群體的溝渠,國外學者在“數字鴻溝”的基礎上,將殘障群體在電子設備使用上的跨距定義為“數字殘疾溝”。[12]換言之,視障等殘障人士在社會上可能需要很多輔助技術來改善日常生活,技術的進步則逐漸解決了存在的生理缺憾,但教育水平的不足,導致更多殘障人士無法學習甚至接觸技術,這一“數字殘疾溝”就會不斷發育?!皻埣矞稀钡某霈F,也說明在技術“可及”之下無障礙傳播顯現出的“無奈”。如若不能很好地利用技術之便,幫助殘障人士跨越與健全人之間的溝渠,科技反倒會成為另一道屏障。
如何跨越技術后的二次屏障,研究認為,在融合普通教學與特殊教育體系的基礎上,把更多的選擇權交給殘障者自身,院校教育應該對殘障者全面開放。另外,普通學校應該成為對殘障者開展教育的一個主力,平等的招錄與專業知識的支持,為殘障群體提供這種合理的便利。當然,如果對于某些障礙程度特別重的學生,如其自愿進入特殊教育學校的,也可以在特殊教育學校里面就讀。這種邊界的開放在很大程度上將討論的視角首先置于平等的語境中。2017年,融合教育首次寫進《殘疾人教育條例》,條例旨在辦好特殊教育,發展融合教育,提高殘疾人受教育的水平。而如何真正實現融合教育的發生、發展,提升殘障者高等知識水平的比例,未來任重道遠。
“衡量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要看這個社會對待弱者的態度?!睔埣踩耸切聲r代中國的一員,在這個社會處于相對弱勢的地位,尊重和保障殘障人士的選擇權和尊嚴,使他們能夠平等地享受新時代的成果,是一個文明社會的重要表現。反觀本文的研究,筆者在調查的基礎上描述了無障礙傳播建設的現狀及其存在問題,并在分析的基礎上對提升無障礙傳播的效果提出幾點解決之道。本文認為,文明社會的建立是全民觀念的集合,在面對無障礙傳播的未來發展中,媒介在傳播觀念與無障礙建設上依舊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建設好媒介在無障礙社會中的關鍵地位,聚焦真正的無障礙傳播,這是從理論層面和實踐層面都該持續探索的。在技術合力的基礎上,匯集多方合作,為實現真正和諧共生的文明社會提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