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思維視角下的兒童課本劇

課本劇，對于四年級學生來說，并不陌生。然而，以往從角色到臺詞，從服裝到排練，幾乎都是教師與家長全程主導與指揮，學生只需上臺表演。這樣的課本劇排演，學生只是會說話的道具。如何改變這一狀況，讓學生自主組建劇組，小組合作完成一場課本劇？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具有挑戰性的任務，不妨請系統思維來“助演”，支持學生完成這項學習任務。

兒童劇組全局觀

《西門豹治鄴》是《史記·滑稽列傳》中的一則故事，如何將其改編成課本劇？教師首先面臨的是統籌分組，明確角色，分解任務。

【自薦擔任導演】打破往常指定分組、指定組員、指定角色的做法，讓學生毛遂自薦，主動承擔導演工作。課間10分鐘，已有7位“導演”主動請戰。這7位同學，有做事果斷的小梅，有性格活潑的悅城，有大大咧咧的楚儀，有擅長音樂表演的小博，有人緣特好的小楠……

【導演整體設計】通過舉辦“導演峰會”，每位導演自制了招募計劃以及工作方案。這樣的全局思維，這樣的整體設想，是孩子們自己提出、彼此補充形成的。招募清單中，人員確定、劇本撰寫、服裝準備、道具設計、海報設計、PPT制作等事項學生都有預想。

整個午休時間，操場上、教室里、走道里……處處都有學生眉開眼笑、擊掌相約的身影。

【導演約請美編】小博來到小諾身邊：“我們劇組還缺一位海報設計師，想請你參加，可以嗎？”

“我可以嗎？我從來都沒有設計過電影海報呢。”小諾猶豫著。

“我看好你，你的畫上次還被美術老師夸贊呢！再說了，誰沒有第一次呢！”

“我試試吧。可是，我還有參加舞臺表演的任務，真擔心自己臺詞背不好。”小諾還是沒有底氣。

“不要緊，你來演衛士，臺詞很少，關鍵是站在那有氣勢就行。”

“那太好了！這樣我就不擔心了，我一定努力完成海報！”

【旦角為藝術獻身】男生小梅，做事雷厲風行，不到半小時，他的劇組人員就滿滿當當了。開始分角色時，傻眼了—八位演員清一色男生。《西門豹治鄴》這出劇中，至少有一位要扮演河神的“新娘子”。

男生們個個面面相覷，一會兒笑開了，說什么都沒人愿意演女生。

小梅把手一擺：“你們聽說過旦角嗎？”

“旦角？”“生旦凈末丑的旦角？”“旦角是京劇中的女子。”……

小梅接著說：“我們才學習的《梅蘭芳蓄須》，還記得嗎？你們看梅蘭芳就是四大名旦之一，他也是男生，他演的《霸王別姬》可是轟動全上海，至今還是美談呢！所以，我覺得男生扮演河神的新娘子，沒什么好笑的！旦角是為藝術獻身，你們說呢？”

學生們非常欽佩地看著小梅，也紛紛點頭：“對哦，花木蘭還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呢，男扮女裝也沒什么！”小彬同學主動要求出演“新娘子”，從扮演到演出，無一人取笑他。

這則故事就發生在教室閱讀角，作為語文教師，筆者自始至終都默默地看著，并且從心底里佩服兒童的智慧，兒童的游戲規則。

團隊智慧眾籌演

將課文改編為兒童課本劇，挑戰難度最大的任務莫過于劇本的編寫：沒有統一的劇本，沒有現成的臺詞，沒有指定的角色語言。如何創作劇組，各兒童劇組方法不一，有的劇組委派“小才子”作為編劇，一人執筆;有的劇組則每人圍繞自己的角色，自己創設臺詞，組合成一臺戲;有的劇組在線上編劇，你一言我一語，共同商討，共同編劇。

【環境描寫秒變臺詞】關于“是否需要旁白”這個問題，筆者給各組的建議是：如果需要，選擇你認為最合適的方式呈現，盡量簡練;如果沒有旁白，就要想辦法交代時間、地點和環境。

“我們劇組的劇情安排是在西門豹與衛士外出巡視時交代故事背景。”小導演介紹道。

西門豹（背著手，凝視遠方）

衛士：大人，國君派您來漳河邊管理鄴縣，您剛到這兒，還沒有歇一歇，就來巡視了。

西門豹（皺著眉頭）：你看，我們沿途經過的村莊都安居樂業，而這個鄴縣卻田地荒蕪、人煙稀少，這是怎么回事呀？

衛士：大人，您別著急，我這就去找個人來問問。

【讀《史記》尋古味臺詞】編劇和小伙伴們為了臺詞，可是煞費心思。

“我們要將老大爺說的一大段話變為三次對話，這樣觀眾聽了就不累。”編劇小孟同學說。

“嗯，西門豹還要與老大爺一問一答，這樣更真實。”小辰同學附議。

“老大爺上臺的時候，不能直接講話。”

“我覺得可以用‘草民拜見大人，這樣更像歷史故事。”

“對，非常好的提議！”

“昨天晚上看《史記·滑稽列傳》的時候，我發現他們回答‘是，用的是‘諾這個字，不用‘遵命，也不是‘嗻！”小辰得到鼓勵后，更快樂地分享自己的學習所得。

“真好！那等到巫婆和官紳迎接西門豹的時候，就說‘大人請上座！。”

……

事后，這個劇組被評為“最美古味臺詞劇組”，得到全班同學的一致稱贊。

【“一會兒”演好有學問】西門豹把巫婆投進漳河后，在對官紳的頭子說話前“等了一會兒”。這個“等了一會兒”在課文情節中有重要作用：一方面，西門豹似乎真的在等，在等巫婆回來;另一方面，讓老百姓在等待中，明白“給河伯娶媳婦”是巫婆與官紳頭子的騙局，再有對官紳的震懾。

且看楠楠這個劇組的討論現場：

“西門豹應該在眾人面前，慢慢踱步，腳步慢一些，踱兩三個來回，表示時間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小宇說。

“我建議讓衛士對西門豹說：‘大人，我們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這巫婆怎么還沒有回來呢？”小楠受到啟發補充道。

“我提議，我提議，”小航激動地在紙上比畫起來，“用紙板提示的方法。你們看，先出現‘半個時辰過去了，等一會兒，再飄過‘一個時辰過去了。這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厲害！”學生們鼓起掌來。

排演變化動態法

系統思維是原則性與靈活性有機結合的一種思維方式。學生在整體全局性的關照下，能夠嘗試學會抓住整體，抓住要害去安排劇組的任務。然而，在排演中， 意外和變化總像是孿生姐妹般，接踵而來。每一個兒童劇組要應對和化解一個個小問題、小變化。

【哭不出來，怎么辦？】扮演河神的新娘，當天肯定要哭，可是一上臺就要哭出來，真是辦不到！而且每次排演到這里，劇組的學生都會“尬場”。

扮演新娘的小裴同學，第一次，雙手緊握，裝出抹眼淚的樣子，可是大家笑場了;第二次，大家雖然沒有笑場，但是肩膀一聳一聳地……不知為何，莫名有些喜感。這揉眼睛的方法太假了，怎么辦呢？小裴同學趕緊尋來了一張紙帕，用右手輕輕拎起，在臉上擦拭起來。這果然是一個好辦法，全組同學都拍手叫好。

另一位“新娘子”小郭同學也想出許多辦法讓自己哭：把嘴唇咬住，掐自己一下，想些傷心的事情……但都失敗了。怎么辦呢？這時，有學生說古代結婚時都要把新娘的臉用紅布蓋起來，用一塊紅紗巾把臉蓋住，這樣大家就看不見臉上的表情，而且仿古逼真。這個方法太好了，真是一舉兩得！

【下雨耽擱？視頻中見！】平常在學校排練時間短，大家約好周末在小公園排練。可是天公不作美，一早就下雨。怎么辦？大家好不容易約齊時間。“我們開視頻會議吧？就在QQ群里排演，如何？”小孟同學建議道。

劇組的6位同學齊聚QQ群，排練在視頻連線中火熱進行。“小衛，你作為老大爺，講難處的時候不能光站著，要有動作。”“孟導”通過語音指導著。

“那我是不是應該用攤手的動作，表示很無奈？”

“嗯，你可以一邊攤手，一邊嘆氣，這樣更好！”

“我覺得西門豹在聽老大爺講完后，應該有個思考的動作，他在想對策。”小衛同學對導演說。“對啊，西門豹想出這個將計就計的方法，可以頭低下來，做思考狀！”導演很樂意地采納了建議。

兒童劇組排演，變化和意外如同發展的劇情一般，有無數的未知，也正是這樣的未知，讓每一位小導演在實戰中得到鍛煉。應對變化，動態生成，這本就是系統思維的應有之義。

置身劇外要反思

《西門豹治鄴》的課本劇，從籌備到演出結束，總共五天時間，其間發生了許多小故事，學生也寫了許多心得體會，如：《角色的由來》 《變身“小導演”》 《不窩囊的“孔衛士”》 《“男新娘”》 《臺詞忘了》……從題目和內容上來看，學生是從自己的角色、一個瞬間的感悟寫起的。的確，我們需要珍視學生的每一次體驗，就像葉至善先生就曾根據自己的親身體驗寫下《一只窩囊的大老虎》這樣的佳作。

同時，我們從系統思維出發，引導學生學會從局外人的角度去反思這次課本劇排演的始末。于是，學生們寫出了《做導演，就是項目CEO》 《每一個角色都很重要》 《當組內有分歧時，通過投票決定》 《寫劇本，要看原著》 《一個問題，也許有多個解決方案》等文章。學生立足點不同，思維方式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劇場風景也就截然不同了。

排演課本劇是學生非常感興趣的一個學習項目，當融入系統思維時，兒童對整體設計、劇組各要素分工、劇本推進的問題思考、舞臺演出形式就有了嶄新的思考格局。

從學會做事，到學會思考，學會整體系統設計，學生能夠慢慢夠得著，關鍵是給予學生那把“思維的錘子”。

系統思維的整體性、動態性、團隊智慧、局外人等原則的靈活運用，是給語文課堂，給兒童課本劇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從師生關系上改變原先的支配困境，從兒童內心成功需要上，給予他們支持與滿足。

（陳芳，江蘇省特級教師、南京市力學小學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