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詩意課堂，學寫現(xiàn)代詩

馮天林

學生對寫現(xiàn)代詩感興趣嗎？可以寫出好詩嗎？

作為指導學生進行現(xiàn)代詩創(chuàng)作的倡導者，筆者現(xiàn)代詩的寫作經(jīng)歷為學生學寫現(xiàn)代詩提供了鮮活的素材和經(jīng)驗。這篇教學案例課堂實錄中的現(xiàn)代詩歌除了標明學生作品外，都是筆者的創(chuàng)作。

一、學著用現(xiàn)代詩歌寫生活

師：這一單元我們學習了聞一多的《紅燭》、昌耀的《峨日朵雪峰之側》、郭沫若《立在地球邊上放號》和雪萊的《致云雀》，請同學們讀《每一單，你們都懂為什么出發(fā)》，并寫下自己的閱讀心得。

每一單，你們都懂為什么出發(fā)

—寫給新冠疫情防控中的快遞小哥

身在遠方，走在遠方/你不是詩人，遠方也不是家/早早出發(fā)/走空了時間/在走了千遍萬遍的熟悉的路上/面對黎明，面對黑夜/每一次騎行/你們都懂自己為什么出發(fā)/生活/只有自己能抓緊它∥腳下的四季匆匆/選擇去遠方就選擇了風雨兼程/你的路，變成了家人的牽掛/今年的疫情如云長久地遮住月亮/中斷了思鄉(xiāng)之心/面對曾經(jīng)緊閉的小區(qū)的門/在街頭面對來者心頭浪涌/幸福/也許是夏日行道樹下的一塊陰涼

生：快遞小哥是今年疫情防控期間值得關注的人群，他們是我們身邊的普通人，已經(jīng)與我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了。詩歌中的幾個細節(jié)我有同感。比如疫情防控期間他們進不了小區(qū)，只能把快遞包裹一個一個擺在小區(qū)外的路邊，一個一個打電話，一個一個等。

師：詩歌寫作一個很重要的基礎就是要關注身邊普通人的生活，這是我們詩情的源泉。我們可以從生活中尋找詩情，從自身所處的社會、時代尋找詩情，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細節(jié)，感受生活中震撼人心的力量。重要的是看你如何發(fā)現(xiàn)，用什么樣的觀點把它表現(xiàn)出來，所以詩歌也是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

生：光關注還不夠，思考生活的意義讓詩歌寫作有價值。比如這首詩中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里邊有對快遞小哥自身生活意義的思考，比如題目“每一單，你們都懂為什么出發(fā)”，他們懂得只有一單接著一單，才能在這個城市立足，才能用掙到的錢去滿足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和精神需求，“每一次騎行/你們都懂自己為什么出發(fā)/生活/只有自己能抓緊它”。

師：是的，有思想深度，能打動人，于普通的事物中開掘出不普通的意義。詩歌是智慧的閃光，詩歌要有思想的深度。其實，詩歌不在于你寫了什么，而在于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當我們用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觀察大自然的時候，審美意象就會像蝴蝶一樣飄飛到心靈的天空，給我們以靈感。當我們用愛的心靈擁抱世界的時候，詩就會給我們以欣然。

生：老師，學寫現(xiàn)代詩除了觀察生活和思考生活，在寫作技巧方面我有兩個問題，寫現(xiàn)代詩歌一定要有意象嗎？寫現(xiàn)代詩如何分行？

師：詩歌需要形象，思想情感和形象結合成為意象，詩歌才會具有藝術感染力。在《紅燭》中，紅燭是作品的核心意象，通過對這一意象的層層渲染和開掘，其內(nèi)涵不斷增加，表達的情感不斷豐富。同樣，雪萊的《致云雀》以云雀為中心組成密集的意象群，表達詩人奔放的激情和堅定的理想。《峨日朵雪峰之側》中，詩人情感的變化和對人生的思考，都是通過不同意象的組合實現(xiàn)的。當然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如果寫單一的意象，需要對這個單一意象深入挖掘，讓意象完全顯露。

隨著我們寫作的不斷進步，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意象與意象的連綴，也就是意象結構，會使一首詩產(chǎn)生鮮明篤定的審美意義，產(chǎn)生蓬勃盎然的詩意之美、藝術之美。請同學們再讀一讀老師創(chuàng)作的兩首詩——《學“生”》和《藍天下》，體會其中的意象結構。（詩歌略）

寫現(xiàn)代詩歌，詩的分行、分節(jié)很好地凸顯了詩的節(jié)奏化特征。分行排列的用意在于：大量運用省略、跳躍、并置、牽連、幻轉，及這些手段附帶的主觀性和隨意性，在行與行組合成詩節(jié)時，發(fā)生潛在的意會整合，從而衍生新的語義。無論用單一意象還是意象結構，分節(jié)表明一段內(nèi)容的終結。分行和分節(jié)是依據(jù)詩歌的內(nèi)容需要而安排的。

對于初學寫現(xiàn)代詩的同學來說，學著深入體悟生活，學著用意象表達感情，有獨特的發(fā)現(xiàn)和見解，能分行分節(jié)表達就可以了。

二、學著用現(xiàn)代詩歌寫生活感悟

師：同學們上高中了，新的環(huán)境和同學，初見似乎有些陌生，一切隔著一層口罩。但校園初見的美好沒有受到影響——新的環(huán)境，需要你去適應;新的面孔，需要你去熟悉;新的學習規(guī)律，需要你去掌握;新的生活方式，需要你去體會。在新的學校，同學們即將開啟一段不一樣的青春的成長時光。就讓我們以“初見”為題寫一首現(xiàn)代詩，來開啟我們高中的語文生活吧！在同學們寫之前，先看看老師寫的這首《初見》。

初見

雕刻在時光里的手印和腳印/怕黑、怕冷、怕生/赤裸的眼光/從黑暗中來/學會一點點承受愛的光線/學會在可以被容納的空間安放快樂/母親/用手指著山頭/說那里太陽升，太陽落/每一條山谷中都收藏著陽光/月亮給山路上的夜行人照亮/路在前，人在后/一路上/花開花謝，葉綠葉黃葉枯葉落∥日子悠長/懷舊很遠/記憶如潮/我的眼中少了波浪/眼睛也許是一堵墻/眼睛也許是一面鏡子/人與風景在這里互文/被決定，被允許/被機遇，被遺忘/被刷新，被變形—/隱匿在時間里的影像/沒人為你刻錄/除了父母/誰會明白你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樣子

師：簡單和同學們分享下老師的構思。“初見”這個題目一下子讓我想到我女兒剛出生不久時做的手模和腳模，這就是我寫《初見》的第一句。一個孩子初見世界會“怕黑、怕冷、怕生”，由此我想到自己在父母引導下初見世界的樣子。我的父母已經(jīng)因病去世好多年了，我完全沒有初見他們時的記憶，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沒有。但是父母初見我們時，我們的模樣一定刻印在他們的腦海里。希望老師的寫作構思對同學們寫《初見》有啟發(fā)。

（20分鐘后，請幾位學生展示詩作，介紹自己的寫作構思。）

初見

王艾寧

毛茸茸的/小小的/又有些丑/一個熟睡的小嬰兒/躺在媽媽的身邊/我當姐姐啦/我真的長大了嗎？∥有了你/家里多了一份溫馨/每個房間都有了笑語/每個人多了一份陪伴/我和你一起成長吧/不要怕/我和媽媽爸爸一起呵護你

生：我寫的是初見我弟弟時的感受。我媽媽生二胎前征求我意見，我很高興，我特別想要一個長得帥氣的弟弟。只是他剛出生有些丑，現(xiàn)在他可帥了，自己忍不住有呵護他的念頭。

師：王艾寧同學的《初見》讓我感動。我從她的詩歌中感受到她的純真與愛心。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詩歌分行和分節(jié)很精當。詩的第一節(jié)寫自己初見小弟弟，第二節(jié)寫弟弟的出生給家里帶來的溫馨，家與這個小生命也是初見啊。

初見

杜慧煜

花落無聲/光永遠不會定格在某一瞬間/爸爸說自己老了/時間都去哪里了？/時間藏在了父母逐漸變多的白發(fā)里/我想不起初見他們時的模樣∥時光如只如初見/我不長大/爸爸媽媽就不會老嗎？/我想/從此刻起/用心記錄他們掉落的每一根白發(fā)/時間，地點—

生：《初見》這個題目讓我想起我初見爸爸媽媽頭上白發(fā)的情形，他們不知不覺添了白發(fā)，我沒有當他們面說，但與他們的白發(fā)的初見我記住了。

師：杜慧煜同學很細心，也很細膩。讀到“爸爸說自己老了/時間都去哪里了/時間藏在了父母逐漸變多的白發(fā)里”這幾句時，我想到朱自清先生寫的《背影》。當子女感受到父母有些變老時，心中酸楚，又只能把這種感受埋在心里。你的情感都滲透在文字中了。

三、用現(xiàn)代詩寫古詩中的詩人形象

師：每次讀《聲聲慢》，都有不同的感悟。這次備課時再讀這首詞，覺得李清照寫的愁是一種從容的寂寞。她把寂寞之愁寫出了一種儀式感。我們了解了《聲聲慢》作者李清照的人生經(jīng)歷，請同學們反復閱讀《聲聲慢》，以現(xiàn)代詩歌的形式寫出你感悟出的詞中作者的形象以及自己對這首詞的理解。

（20分鐘后，選三位學生的作品在全班展示并點評。）

聲聲慢唱

姜雪

嘗清酒無味/看黃花憔悴/望窗外/國破山河碎∥黃昏點綴枝頭/細雨梧桐朦朧/坐倚窗前/聽孤雁聲聲哀鳴∥漫漫長夜/不盡思緒無人可訴/日升日落/只留下一個孤單的影

教師點評：用現(xiàn)代詩的形式，不僅寫出了李清照的孤獨和寂寞，更重要的是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了原來詞中意象，重新組合意象后不僅有了新的意境，還有了李清照的形象。以詩意的形式表達自己對古詩詞的理解，本身就是一場富有詩意的對話，詩中的意象不再僅僅是我們理解詞的載體，更是我們進入詩詞鑒賞的語境。以此，我們得以和詩人對話，和詩人共情。

只身一人

楊一鳴

晚年南渡/欲避亂世之禍/卻沒料/唯余孤身一人/冷清悲愁哀傷∥天亦無常/冷暖變化猝不及防/幾盞淡酒/僅瞬間融化/冰冷無味心傷∥舊雁飛過/菊花凋殘/梧桐葉落/天色昏黃/無人與共/風景使人愁

教師點評：作者注意了李清照寫《聲聲慢》的背景。知人論世本來就是欣賞一首詩的重要切入點。古代詩詞距離我們生活的年代較久遠，若不知人論世，我們就很難理解詩歌傳達的內(nèi)容與情感。明白詩人的遭遇，我們就能設身處地地去理解詩人的選擇，品味詩歌的情感。這首現(xiàn)代詩前兩句寫背景，接著直接抒情，寫李清照的處境，然后把李清照的處境放在特定的語境中，整合原詞中的意象來寫，這樣構思很巧妙。

一種愁

范雨欣

孤坐庭院中/獨看菊花落/寂寂明月夜/寞寞思故人∥花凋憔悴損/雁過無消息/梧桐落細雨/淚下沾衣濕

教師點評：詩歌鑒賞，我們面對的是凝結著作者心血的文字。我們用情介入，用心體察，也許眼前就是一位詩人在給你講她的經(jīng)歷，講她的創(chuàng)作歷程。鑒賞過程就成了我們與作者、與文本的一場促膝論詩。這首詩傳達的意境和詩情，和李清照的原作真是“一種愁，兩人說”。

弗洛伊德曾說：“每一個人在心靈深處都是一個詩人。”而魯迅先生則說：“凡人之心，無不有詩。”中國是詩的國度，而青春又是詩的年齡，所以高一學生更應該學習寫一點新詩。幾節(jié)課下來，學生們很容易地寫出了現(xiàn)代詩歌，他們在寫詩中發(fā)現(xiàn)原來生活中的一切都可以變成詩，原來詩是如此有趣的東西。

青春情懷總關詩，詩歌教學不僅可以教朗讀品析，也非常適合高一學生表情達意。青春，是草長鶯飛，是后浪奔涌，是稚氣爛漫的歲月，是砥礪奮進的佳期，更是詩意豐收的季節(jié)。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贊美青春、歌頌青春、緬懷青春，為這段歲月留下動人的注腳。

波蘭著名詩人密茨凱維支說：“詩人不僅要寫，還要像自己寫的那樣去生活。”筆者希望高一的現(xiàn)代詩歌寫作只是打開他們詩意和青春情懷的窗口，學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是對美的發(fā)現(xiàn)能力，也是對他們心靈、思維和思想的一種洗禮。當然，詩歌是語言的藝術。詩歌創(chuàng)作亦是如此，情感、意象、韻律等都要落實到語言上。

（作者單位：北京化工大學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