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組詩）

1

一遍一遍地

喊著一個名字

九月，總憶不起

桃花的模樣

那個喜歡追夢的人呢

分別時

一地的美景

如影隨形

2

秋風刮過

豐滿的果實

在蝶影里

將甘甜釀成酒香

心房洞開

煙雨濛濛中

遠方的風景，正

撩起無聲的眼簾

3

一場

折心摧骨的吟唱

在異彩沉淪的夢里

將自己迷失

云絳煙繞的目光

被一部千年前的童話

纏得

再也挪不動步了

4

浮漾的流光

有細脆的聲響

秋菊，秋菊，你能

幫九月一展豪情俠氣么

在從未體驗過的

這愛情的夜里

一切云情雨意

都宛然其中了

5

注定這個九月

要耗去一生的血

去抒寫

那首深情的歌謠

在謙遜的月色中

望著那個

刎頸自戕的人，你

淚如雨下

6

在九月異常的細節中

挺拔如松的人

你能摸著焚尸爐，敲響

那聲銅鑼么

悲劇落幕

點燃寧靜

我仍不愿

做月光的醒者

7

一場寒雨

將所剩無幾的夢

又剝去了一層

哦，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我有話對你說

在僵硬的大地裸露出來的時刻

在悲秋之曲令你將眼光收回的時刻

8

別說你心中無愛

其實，你就代表著

鮮活的，向上的

生命激情的花葉

九月，當空了的酒瓶

在向極度失衡的聲音逼近時

我會給自己的胡須

打上一個結，又一個結

9

規矩、限制、

禁錮、忌諱、

能陷你于

蛇一樣刻毒的眼眸么

九月，一顆沉甸甸的心

在雞鴨彈起的灰塵中

在落葉翻飛的黃昏里

找你

10

關注一場秋事

渴望的幻翼

在耳聰目明的九月

有了自己的勇氣

因為什么緣故并不重要

只要那顆年輕的詩心

安在

就好

11

愛笑的我

在秋菊的傲慢中解讀鮮為人知的哲理

無辜的白發，被強摁于

肥皂泡沫中

月亮清新得

足可看透

深山中回蕩的話語，和

鳥鳴的藏身之處

12

繞過輝煌的昨日

我在

一堆連兀鷹都不聞的污垢中

咽下自己脫落的牙子

九月的青筋揮動

如在風中狂舞的蚯蚓

脈管的血激射而出，注定

我要成為那一束秋紅

13

沿著絕食僧尼的經聲

攀越資水河的流水

呼嘯而來的金菊

能擎起九月的銅鏡么

流水洞開

似佛非佛

似禪非禪

糾結，在頻頻呼吸

14

站在一幅

滿是積水的水墨畫里

只想頂住

那輪燦然的落日

一朵綻放于九月的花

色非色

空非空

愛過，但無孕

15

羞怯的靈魂

徘徊于九月的門前

那顆從饑渴中醒來的心

正好與揚起的裙裾對接

“我是誰呢？”

你極想找回自己

恰在九月葉紅的時節，你

又錯過了時機

16

從渴望羽翼的微笑中閃出

月光的體溫

驟然下降

飄落的樹葉風聲四起

還需要找尋自己嗎？

我捏緊手中的毛筆

開始練習

“永”字八法

17

九月，有點愴涼的臂

棲息著

無數千年的回響，和

意欲解除禁錮的鳥鳴

山的那邊

一張黃昏的臉

正在迎面逼來的星火中

焚燒著取樂

18

比影子還冷的

不是你的影子

也不是我的影子

是不敢飛翔的翅膀

暮色里

那只迎風而歌的酒杯

正隨著夜的腳步

歸來

19

傾其一生

捶煉詩句

只欲

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詩人

越過絕壁

一個不冷不熱的人

正在鷹的翅膀上

棲息

20

摸著赤裸的自己

睜開雙眼

鷹

正乘煙而去

水聲沸騰

一大片天空

正置身在時間的盡頭

面壁修煉

21

今晚好靜

無色，無空

從夜的另一邊登岸

夢醒的，仍不是地球

躡足來到你的窗口

一步一步的心跳

竟然沒有

一滴血

22

跨上石階

只見你正側身而臥

風，怎么也抱不住

那一聲驚呼

棄之一旁的拐杖

在幽暗的燈光下

顯得

又紅又瘦

23

喧嘩的落葉

被一盞透明的燈

追逐著，最終

歸于寧靜

是誰在大好河山中

插進一片空白？

九月的牙子，轟然碎落于

一只陶釉的碗里

24

一只猴子

掃著滿地的月光

想極力維持著

一種優雅

一窩虱子

突然從下半夜的夢里摔下來

瘋子

兩眼哭腫

25

談起眼瞼后面移動的方向

那棵在火中成長的樹

聽不清風聲

看不清蟬鳴

一個激辯的下午

秋菊放射出少有的金屬聲

急躁

爬滿獨酌者的前額

26

垂吊在卑微者身上的光

被俯身向你的太陽

拉進了

一個黑黑的弄巷

九月的根須

不想溺死于黑色的血液

用如癡如魅的舌頭

舐嘗你掉落紅塵的姿態

27

山林失聰

宇宙，那只獨攬天下的手

在九月

黑，且瘦

我來了

我從不發愁

一棵樹

站在深灰色的絕望里

28

水的女兒

咽下一條條溝壑

石頭的烏咽

便深入骨髓

不需要語言

從江水中撈出的月亮

正以九月的名義，送給我

一顆燦然洞開的心

29

傍著你的心

九月在痛苦地飄落

我決定

抓住自己的頭跳進河里

河岸忍不住發笑

月亮仰著身子

在一首輝煌的歌里

蓄勢待發

30

九月，很想將月亮

調制成另外一種顏色

將地平線牢牢抓在手里

孵化出另一個自己

造化弄人

我始終只是一塊石頭

縱然將心掏出來，也只能

供秋天助興

尾聲

從事物的另一面

我發現

能夠追上風的

是在火焰中燃燒的雙手

是在憔渴中撲翅欲飛的

鱗片

將頭伸進巨石

我的欲念是一片草

讓風吻過之后

只有踐踏者的收獲

貪婪者

對上帝的微笑

假若我是獸

無需要

將頭從巨石中抽出來

讓風引領風

在一片撕喊聲中

做一次

彬彬有禮的新郎

作者簡介：劉毅翔（1960—），曾在《解放軍文藝》《人民海軍報》《人民文學》《詩人》《詩歌月刊》《湖南文學》《綠風》《詩選刊》等國內二十多家省級刊物上發表詩作、小說、報告文學400余首（篇）。出版個人詩歌專集四部?，F為湖南省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