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生,王立峰,張 碩,周 策
(1.北京舞蹈學院,北京 100089)

當代舞劇《到那時》講述了20世紀80年代,人潮涌動,匯聚黃埔,憧憬、展望、暢想,未知的世界大門開啟,全新的時代迎面而來。該劇以改革開放四十年為時代背景,敘事線索聚焦于身處改革浪潮前沿的廣東黃埔一家人,在父與子兩代創業者身上展現時代賦予個體的機遇與挑戰,將“小人物”與“大時代”相織,把“小地域”融入“大視野”。舞劇《到那時》由國家一級導演佟睿睿擔任總導演,國家一級舞美設計任冬生擔任舞美燈光總設計,王立峰任舞美設計,張碩、周策任燈光設計,胡天驥擔綱多媒體設計。
這是繼《記憶深處》后筆者與佟睿睿導演合作的又一部舞劇作品,也是近年與中國歌劇舞劇院合作的新創作。舞劇聚焦于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的浪潮中一家人的命運起伏,聚焦于浪潮中時間和空間的表現,聚焦于印上這個時代烙印的蕓蕓眾生。這段歷史有人稱之為野蠻生長,這場變革中,人們形成一股股浪潮,沖擊著、激蕩著,價值觀、人生觀產生劇變;這股浪潮中,中國發生了跨越式的變化,從無到有、從貧困到富裕,有成功、有失敗、有絕望、有膨脹、有別離……還有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愛。
如何處理空間與人的關系,如何激發“空的空間”的藝術潛力和精神向度,在這個舞臺上,也許沒有繁復的裝置、花哨的技術、堆砌的手法,線和面構成的幾何圖形將成為舞劇視覺表達的主要工具。凝練、簡約、純粹,既呼應著舞臺的本真,又蘊涵著當代生活的真實圖景和多樣化的價值追求。
舞臺上大量使用金屬框架結構,強有力的柱子像是垂直線條從平地升起。設計時盡量去掉表面裝飾,讓它本身的質感傳達出來,形成一種很有力量的鋼鐵結構,這也為舞臺燈光和多媒體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同時,為這個舞臺創造了多層的空間,為演員提供了更多的表演層次和支點。
為了營造一個直接的環境以真正控制動作,質感和符號是示意的、表現性的。舞蹈演員不是像通常舞劇中那樣在平面布景前表演,而是被包容于一個立體空間——一個示意性的環境中,舞臺有時似乎會把表演者向前推出,使之似乎身處伸出型舞臺。
舞臺視覺要有助于喚醒一種生活的觀念,這種生活部分是存在于原來觀眾心中對舞臺的想象。舞臺視覺必須努力使現在的舞臺背景浸透了那些與過去觀眾相維系的感情。舞臺的整個畫面和它細節的選擇和安排都具有審美上的重要性,因為它們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演出會散發出來的感情。
德國舞臺設計舒茨這樣解釋自己的設計過程:“它更象一種反應,或者退一步說,一種概括。以此獲得一種萬能鑰匙或者基礎,演出在其中或上面發生。這并不意味著世界的象征性景觀,而是創造臨時性的地點——一種替代物……我不認為劇場是復制另一個地點的場所,劇場已經是一個地點?!?/p>
時間是這部舞劇的中軸線和樹干,而空間是線上的點,是樹上的枝芽,舞美設計不是要去再現那個時代或者環境,而是試圖通過那個年代鐫刻下來的時代氣質或味道,給觀眾以時間和空間上的視覺呈現。
舞美的框架式以及多變的卷軸幕,為多媒體設計提供了足夠的空間,同時,四道可移動、旋轉的邊幕和后區鋼架布簾的變化,也為導演提供了調度空間。對于燈光設計而言,怎樣做到光與視頻影像的結合、光與影(演員、鋼架結構)的結合始終是設計者考慮的問題。以下為此次燈光創作的幾個重點及特點。


舞蹈表演傳遞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光位的特殊性顯得尤為重要。特殊的光位表現的燈光語匯更有針對性,手段更豐富,畫面節奏更有層次。如,序幕時,當中間所有的邊幕打開,后區群舞像浪潮一樣涌向臺口時,用一組成像燈作為腳光,利用成像燈切片造型功能及腳光光位的特性,使得群舞的影子呈現在后區的幕布上,光、舞、影的交織,寓意著改革開放浪潮沖擊著每個人的內心情感。再如,第一幕第一場《開拓》,最后的尾音定格后接男子獨舞,為此,專門為這個場景設計配置了兩組筒燈PAR64,每組6只,將其裝在距邊幕8米外8米高的LAYHER(雷亞架)上,從側幕中穿進配合霧機使用,還原了陽光照射在人身上的感覺,以及當下人們對新時代、新浪潮的期待。
舞臺是一個有限的空間,同時也具有“無限的想象力”。為了達到導演對不同場景意境的要求,在該劇中大量使用了光影效果。如,男子獨舞,用燈光打亮天幕,使得后區鋼架及鋼架上的人物產生剪影效果,進一步推動了戲劇情節需要;火車車廂,頂光以GOBO圖案表現光影結合,呈現火車的流動感。
從整部劇的結構來看,光色的運用可圈可點,全劇大部分的光色是純粹、簡約的,大量使用色溫的變化,意在匹配整體視覺效果。整部劇中有一處光色運用得特別大膽——紅、綠結合,在傳統意義認知上,不管是物色的紅與綠,還是光色的紅與綠,多數人認為是不和諧的,是嘩眾取寵的,但在劇中《擴張》這一段男子群舞中,紅與綠的結合直插主題,這場改革浪潮的興起,人們對外來事物的追尋,當然避免不了金融、股票、外匯,也配合導演要表達的這一層次:從股票一開始的大漲、到大跌,再到最后股民的跳樓自殺,天幕燈光則從紅—白—綠遞進給觀眾進一步的視覺沖擊,也暗示了股票的一路變化。

光景的結合也是劇中重要的燈光語匯,口字形舞美結構,為導演提供了更多的調度空間,也為燈光提供了支點,在舞美桁架結構中加進了燈光光帶,推動整部劇實現舞、景、光、影像整體視覺效果,LED燈條既能分割空間,也能體現科技感,并且具有很強的符號性。燈光設計有一處新嘗試,在天幕前放置了一條白色LED燈箱,通過燈箱慢慢向上移動,同時地排運用15臺LED搖頭燈在天幕上方縮小形成一條線,兩條線相向而行,表示時間的流逝、時代的更迭,強化了燈光的語匯。如,四幕群舞《歸國潮》,光帶的跳動結合群舞的表達直接闡釋了新時代的到來。
筆者認為,光與影像的結合是該劇最為重要的一個亮點,因為大部分的場景交代,還是依靠視頻來完成,當以影像、舞蹈來闡述表達時,燈光只是輔助,如,二幕《開時浪潮》,影像以大幅度的海浪畫面和群舞自上而下的奔跑與跳躍,而燈光只在不影響影像的條件下加以側光的勾勒,此時燈光只是輔助。又如,母親病逝,視頻影像與燈光在整體的空間構成與色彩構成是一致的,既交代了空間,又交待了內心情感。視頻以灰白房間、下部留黑的處理手法營造出悲傷的氣氛。由于三者關系的表現,使燈光創作者聯想到三角形,三角形不同于圓形、正方形,它在舞臺上給人的視覺沖擊力其實更強。同時,三角形也預示著三者的關系,而三角形缺一角,也暗示著母親的離去。整場戲是以灰色調為主,渲染悲涼、無力的氣氛,父親想要去救母親,但是卻什么也做不了,兒子因為母親的離世,更加激化了與父親的矛盾,最終選擇獨自出國,開啟創業之路。
在整個舞劇中,燈光的語言塑造盡量是純粹、簡潔、順暢的,與舞美形象、視頻影像、服裝、化妝造型始終保持著視覺形象統一。與舞劇的整體視覺融合起來,形成舞劇特有的味道,這也是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追求的至關重要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