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基調話語體現方式與評析

李 琪

語言學研究

情感基調話語體現方式與評析

李 琪

（江西師范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江西 南昌 330022）

運用語言學理論著重探討兩個問題：一是情感基調話語體現方式，二是情感基調話語評析。通過分析以掌握評析道德感和價值感的方法，評價各種語類的語篇的情感話語體現方式和價值。

情感；價值；體現方式；評析；語類

一、引言

系統功能語言學創始人韓禮德（M. A. K. Halliday）深受馬林洛夫斯基（Malinnowski）和弗斯（Firth）的語境理論的影響，在創建系統功能語言學和研究語言變異的過程中，十分注重對語境的研究。早在1964年，他認為，語域（register）指的是“語言的功能變體”。到了1985年，他構建了一個話語范圍（field of discourse）、話語基調（tenor of discourse）、話語方式（mode of discourse）較為完整的理論模式。話語范圍主要探討交談的話題及場地等情景因素；話語基調主要研究個人基調（交際雙方的社會角色關系）和功能基調（語言活動的目的）；話語方式主要研討語言活動所采用的渠道和媒介。系統功能語言學領軍人物馬丁（J. R. Martin）于1992年繼承和拓展語域理論的研究，尤其是話語基調的研究。他認為，就人際意義來說，基調與關系符號學有關，牽涉到“地位”“接觸”和“情感”三個方面，如圖1所示。

圖1 基調評價系統

馬丁和羅斯（Martin & Rose）“所構建的評價系統理論討論的是語篇/說話人表達和協商特定主體間的關系以及意識形態的語言資源”，尤其關注評價、態度和情緒的語言以及一系列把語篇命題和主張人際化的資源。他們把“評價性資源依語義分為態度（attitude）、參與（engagement）和分級（graduation）。態度包括情感（affect）、判定（judgement）和鑒別（appreciation）”[1]24。按照馬丁和羅斯的觀點：“情感分為六種類型：①肯定與否定；②行為波動與心理性情；③反應于他人與非直接情緒；④情感量值：高、中、低；⑤現實與恐懼、態度與非現實；⑥現實型：快樂/不快樂、安全/不安全、滿意/不滿意。”[1]28

馬丁對情感基調的研究開闊了話語基調研究的范圍，抓住了人際交流的核心問題。情感是人際交流的重要手段，“是人對客觀事物是否滿足自己的需要而產生的態度體驗”[2]，它包括道德感和價值感。我國古代文論家劉勰早在“情采論”中提出了“文質相通”的理論，倡導了“為情而造文”的正確主張。由此可見，對情感基調話語的分析，還有許多空間值得研討。本文著重討論兩個問題：一是情感基調話語的體現方式，二是情感基調話語的評析。

二、情感基調話語體現方式

情感從人的意識、觀念、精神等概念的認識、評估、體驗、主張、提倡、實踐到人類學、歷史學、社會學、哲學、美學、文學、語言學、語言心理學、心理語言學、認知語言學、情感語言學、心理學、認知心理學、文化心理學、情感心理學、情緒心理學等諸多的學科和學派的各種理論的形成和理論體系的建立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許多情感研究專家都給“情感”下過定義[3-15]，他們從各自的立場和側重面闡述了“情感”的概念。人的情感復雜多樣，但其核心內容是價值，包括道德感和價值感。情感從哲學的角度來說，它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是對客觀事物的價值的主觀反映。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情感不僅僅是指人的喜怒哀樂，而是指人的一切感官的、機體的、心理的以及精神的感受。

（一）語言情感表達方式

情感的表達方式可以分為兩大類：非語言情感和語言情感。非語言情感的表達，一是通過面部表情，二是通過身體姿態表情。由于人類價值關系復雜多樣，面部表情十分豐富。眼、眉、嘴、鼻、面部肌肉的變化是人的面部表情最為突出的表現，“情人眼里出西施”“橫眉冷對千夫子”就是很好的說明。人的情感有時可以通過身體姿態自發地或有意識地表達出來，從而形成身體姿態表情，如手舞足蹈、坐立不安、點頭哈腰、手忙腳亂、正襟危坐、捶胸頓足；顫抖、拍手、搓手；鏗鏘有力的、輕盈的、沉重而不均勻的、遲緩的腳步等。語言情感的表達方式又可以分為兩大類：言語情感和行為情感，分別體現為有標記的和無標記的言行情感。

（二）情感基調話語體現形式與類型

情感話語體現形式主要體現于三個層面：詞匯、句子和篇章。情感詞匯和非情感詞匯在一定語言環境下都可以產生情感。在交際過程中，情感詞匯可以直接給聽者或讀者產生感受，一種語言的情感詞匯不計其數，合理恰當選擇使用情感詞匯的價值和時態才能有效地達到交際目的，如：滿意（satisfaction）：價值增加、過去完成時；痛苦（pain）：價值減少、現在時；企盼（look forward to）：價值增加、將來時；焦慮（anxiety）：價值減少、將來時；自信（self-confidence）：價值增加、將來時；自卑（self-abasement）：價值減少、將來時；自豪（pride）：價值增加、過去時；慚愧（ashamed）：價值減少、過去時；佩服（admire）：利益正相關、過去完成時；妒忌（jealousness）：利益反相關、現在時；懷念（yearning）：利益正相關、過去時；輕蔑（contempt）：利益反相關、過去時，等等。

系統功能語言學家韓禮德將小句心理過程分為三個基本次類：知覺（如看見，聽見等）；情感（如喜歡、害怕等）；認知（如思索、懂得、理解等）[16]。判斷句子是否是情感句，一是看“情”，二是看“感”?！爱a情句”是指句中直接運用“產情詞匯”所表達的句子，“觸感句”是指無顯性產情詞匯，而是通過言和行所體現道德價值感的句子。例如：“我愛你中國”是一個直接運用了產情詞匯的“情感句”?！拔覑勰阒袊敝械摹拔摇笔恰案兄撸╯enser）”，“愛”是“情感過程（affective process）”，“你中國”是“現象（phenomenon）”。例如“申亮亮當即向作戰值班室報告，拉響警報通知營區做好防護，同時果斷指司崇昶向目標開槍射擊，并在爆炸瞬間將司崇昶推離崗樓?！盵17]這是個沒有“產情詞匯”而是通過行為描寫體現道德價值感的觸感句，充分體現了維和戰士申亮亮在維和戰場不畏個人安危、勇于犧牲的高尚的軍人品德和人生價值感。

情感篇章的判斷主要取決于該篇章是否突出反映了道德感和人生價值感。情感基調話語體現主要分為三種類型：有標記與無標記；顯性與隱性；言語與行為。有標記的情感話語主要體現于知覺、情感和認知等心理活動所表達的詞匯、句子或篇章。無標記話語也可以用來表達情感，它和隱性相對應與行為相互聯系，無標記隱性情感主要依據比喻、象征、隱語、想象、托物言志、借物抒情、借景抒情、融情于景、正側面描寫等各種各樣的方法和修辭表現手法反映出來；書寫無標記行為情感主要出于行為動機，所作所為集中地反映愛國主義情感、集體主義情感、義務感、責任感、事業感、自尊感、羞恥感和人生價值感。顯性情感話語和“言語與行為”中“言語”相通，與“有標記”的情感話語相同，隱性情感話語沒有明顯的“標記”，但所表達的言語和行為反映并達到了人際交流情感目的。情感基調話語體現的三種類型在語篇中既相對獨立，又相互融合。

唐代詩人孟郊在《游子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18]這首詩充分地體現了情感基調話語的三種類型，標記與無標記、顯性與隱性和言語與行為。詩中“意恐”是個“有標記”的情感詞匯。“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采用了“隱性”比喻的修辭手法，對母愛進行熱情的歌頌。詩句“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采用顯性“行為”表達方式體現了情感，而詩中其他詩句則采用了“言語”表達方式。全詩通過言行細微的描寫，充分體現了慈母念子之情。

（三）情感基調話語體現方式

情感基調話語體現方式主要有五種：抒情、敘述、議論、說明、描寫。抒情，即表達情思，抒發情感。敘述，即作者對人物的活動和事件的發展變化過程以及場景、空間轉換所作的敘說和交代。議論，由論點、論據、論證三個要素組成，用說理的辦法，直接對客觀事物進行分析、評論、證明。說明，用簡潔的文字，把事物的形狀、性質、成因、關系、功用等概說、界說、解說清楚的表達方式。描寫，用生動形象的語言，把人物或景物的狀態具體地描繪出來，包括心理描寫、語言描寫、神態描寫、動作描寫、外貌描寫、環境描寫等等。

語篇不同的體裁具有不同的情感體現方式，文學作品所表達的情感正如韓禮德所論述得那樣，表現在“知覺”“情感”和“認知”三方面，其體現方式主要是“敘述”“說明”“描寫”“抒情”“議論”，而非文學作品主要表現在“知覺”和“認知”情感，其情感體現方式主要在“敘述”，“描寫”和“說明”。表達“情感”的任何一個語篇可以采用一種體現方式，也可以采用多種方式；可以是復合型情感體現方式，也可以是融合型、交叉型情感體現方式。盛唐詩人王之渙在《登鸛雀樓》中寫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18]這首詩就是采用復合型情感相結合的佐證，前二句就是采用了描寫方式，描繪了一幅登上高樓遠眺的壯麗圖景，氣勢闊大，意境寬大；后二句采用抒情方式，寫登樓的感受，被人們用來作為站得高、看得遠的比喻。反映詩人寬廣的胸懷和積極向上、高瞻遠矚的精神，體現出盛唐雄渾的特色。

三、情感基調話語評析

（一）情感基調話語評析標準和準則

新時代我國依循社會存在和社會意識、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運用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來理解和把握道德，確定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基本內容為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在分析情感基調話語時，應依據道德規范和行為準則，尤其是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道德原則和規范，評析“善與惡、榮與辱、正義與非正義”道德情感話語和“情與感”價值情感話語。

（二）情感話語語義分析

情感的核心是價值，價值的關系運動與變化已基本形成價值的語義系統。依據情感研究者的成果，將情感價值的語義系統歸納如下，見圖2。

（三）情感詞匯時態和價值率評析

依據不同的價值目標指向，情感的表達模式可分為四大類，即對人、對物、對己、對特殊事物。不同表達模式的情感都對應著價值不同變化方式，其變化方式有兩種：價值增加和價值減少。價值增加是指正價值增加，負價值減少；價值減少是指正價值減少，負價值增加。每種價值變化方式分別涉及到過去、現在、將來和過去完成四種變化時態。對他人的情感除了與價值方式和時態變化有關外，還與他人的利益相關性有關，如“懷念”這一情感詞匯，表示對人的情感，利益正相關、價值增加、過去時態?！皯c幸”：對人情感、利益反相關、價值減少、過去完成時態。“痛心”：對人情感、利益正相關、價值減少、現在時態?！凹刀省保簩θ饲楦?、利益反相關、價值增加、現在時態?！靶湃巍保簩θ饲楦?、利益正相關、價值增加、將來時態。分析情感詞匯時，應考慮：情感詞匯是對人還是對己還是對物，如“留戀”對物、“佩服”對人，“自豪”對己；情感詞匯的價值是增加還是減少，對人情感詞匯是利益正相關還是利益反相關，如“快慰”：利益反相關、價值減少，“滿意”價值增加；情感詞匯的變化時態：現在、將來、過去、過去完成。

圖2 情感價值語義分析系統

（四）情感基調話語語類分析

馬?。↗. R. Martin）指出：“語類是一個有步驟性的，以目的為取向的社會活動過程?！盵19]這一定義充分體現了語類的三種特性：“步驟性、目的性和社會性?！盵20]語類不是語篇類型的縮寫，除馬丁所說的三種特性外，它“還具有三大特點：①語類與文化關系密切；②每種語類都有一個總體目標；③每種語類總體目標的實現與語域配置有關”[21]，尤其是具有同質性，即內容、形式、風格相同的類型。從語類角度分析情感話語有兩大好處：一是情感話語體現方式有敘述、說明、議論、描寫和抒情，它們與語類的同質性具有相同之處。同一語篇可能是一種體現方式，也可能是多種體現方式，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采用多種體現方式。如王之渙《登鸛雀樓》前兩句采用描寫方式，后兩句采用抒情方式。在分析的時候，應運用體現方式所產生的情感話語的特點加以分析；二是情感，即“情”和“感”。韓禮德曾將心理過程劃分為“知覺”“認知”和“情感”三種類型[16]。情感基調話語體現類型分為有標記與無標記、顯性與隱性、言語與行為，這與語篇的性質有很大的關系，如商業書信強調信中“內容簡明扼要，說明問題，最好是開門見山，把要聯系的事說得一清二楚，沒有廢話，但語氣婉轉，既不高傲自居，也不必過于謙恭”[22]，大多數情況下使用認知情感。

語類的同質性和三大特點與情感體現方式的敘述性、描寫性、說明性、議論性和評論性語篇的性質和特點一脈相承，而情感的體現類型：有標記與無標記、顯性與隱性、言語與行為反映于五種情感體現方式的語篇之中。由此，依據語類理論和體現方式與體現類型相互融合性，歸納出30種語類之情感語篇的分析模式，其分析因子有：有標記敘述、說明、描寫、議論和評論情感語類之語篇和無標記敘述、說明、描寫、議論和評論情感語類之語篇；顯性的描寫、敘述、說明、議論和評論情感語類之語篇和隱性的描寫、敘述、說明和評論情感語類之語篇；言語的敘述、說明、描寫、議論和評論情感語類之語篇和行為的敘述、說明、描寫、議論和評論情感語類之語篇。鑒于篇幅，在這里只列舉兩個實例加以分析。

作為全面貫徹實施憲法的重要體現，作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系列慶?；顒拥闹匾獌热荩瑖覄渍潞蛧覙s譽稱號的評獎頒授，必將進一步激發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的愛國之情、強國之志，進一步凝聚國際友人參與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智慧和力量……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首次開展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集中評選頒授，體現了開創性、突破性、示范性，對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凝聚力和感召力，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23]

本語篇以評論性的情感體現方式，采用了“顯性、有標記和言語”的情感體現類型的寫作手法，高度地贊揚了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集中評選頒授的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立大德于社會”的時代精神，精辟地闡述了激發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的愛國之情和培育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大意義，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的道德價值感。

兩夜一天的戰斗，敵人一輪又一輪地壓向我軍陣地。打完彈藥的官兵，靠撿拾敵人留下的武器，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敵軍。一名戰士在子彈打光后，拿著爆破筒，與沖上陣地的20多個敵人同歸于盡?？吹綉鹩岩粋€接著一個犧牲，李延年帶領官兵堅守陣地，直到得到上級命令才撤出陣地。[24]

本語篇以敘述性的情感體現方式，敘述性地報道了“共和國勛章”獲得者李延年隨志愿軍入朝指揮作戰令人難忘的故事。該故事采用了“顯性、無標記和行為”的情感體現類型的寫作手法，充分顯示了革命軍人不畏犧牲、英勇頑強的英雄事跡和愛國情懷。

四、結語

我國古代文論家劉勰的“文質相通的理論”告訴我們，情感和思想乃是作品的格調，足以說明評析語篇中情感話語的重要性。情感所產生的感受是生活現象和人心相互作用的結果，其核心內容是道德感和價值感。評析語篇中情感話語，應探究情感話語的表達方式、體現形式、體現類型、體現方式以及情感話語類型。在此基礎上，充分考慮分析語篇中情感話語的標準和準則，對情感語義、情感詞匯的特點，即時態和價值率、語類之語篇進行恰當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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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isplay of Affective Tenor of Discourse and Its Evaluation

LI Qi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 Nanchang 330022, China)

Based on linguistic theories, two topics are explored. One is about how to present affective tenor of discourse; the other is how to analyze and evaluate its effect. Learners are facilitated to understand and master the approaches to appreciating moral values embodied in affective tenor of discourse of varied genres.

affection; value; display method; evaluation and analysis; genre

H08

A

1009-9115(2021)02-0011-05

10.3969/j.issn.1009-9115.2021.02.003

2020-10-26

2021-01-20

李琪（1978-），女，江西進賢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功能語言學、翻譯。

（責任編輯、校對：任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