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漢書, 畢銀麗, 王金葉, 滕漢偉
(1.中國礦業大學(北京) 地球科學與測繪工程學院, 北京 100083; 2.桂林理工大學 a.地球科學學院;b.旅游與風景園林學院, 廣西 桂林 541006; 3.桂林旅游學院, 廣西 桂林 541006)
旅游業的泛服務業特性以及復合型特征決定了旅游用地在土地征收、流轉等問題方面具有其獨特性。旅游用地開發是多個利益相關者共同決策的過程, 利益相關者的行為影響旅游用地開發。旅游發展中的土地問題有兩個基本特征: 一個是綜合性, 一個是外部性, 綜合性要求我們分類, 外部性要求我們定性[1]。 涉及土地征收、流轉等具體問題, 其實質就是各利益群體圍繞旅游用地利益展開的博弈。旅游用地開發利用涉及多方利益相關者, 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具有不同的利益訴求, 同時進行不同的行為選擇, 他們的決策行為不是一個靜態的拍板定案活動, 而是一種動態、連續、完整的行為活動, 是各利益相關者在地理空間上基于稀缺土地資源開發利用、追求各自最佳效益的行為總和, 是將國家或地方旅游用地政策轉化為經濟活動的行為, 經濟行為的背后是利益分配, 也是博弈的目的, 源自不同利益主體實現其利益訴求最大化的行動邏輯[2]。因此, 對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的決策行為進行研究, 分析具有不同利益訴求的利益相關者對于旅游用地開發利用采取和可能采取的策略以及由此所導致旅游用地開發活動的變化, 可以為制定合理的旅游用地政策提供依據, 有利于旅游業和土地市場健康發展。
在國家標準《土地利用現狀分類》(GB/T 21010—2017)中, 旅游用地隱含在商服用地、公共管理和公共服務用地及特殊用地中[3], 導致對旅游用地政策有不同的理解。國內學者從利益相關者角度對旅游用地使用進行了廣泛研究, 認為土地利用格局變化是市場(人口與市場的力量)和政治(利益相關者)兩套變量結合后創造出來的結果[4]; 利益主體都希望達到己方利益最大化, 那么如何平衡各方利益顯得十分重要[5]; 土地征收、流轉直接利益相關者主要有政府、企業、農民和村委會等, 具有利益關系復雜和行為策略多樣化的特點[6-7]。
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訴求研究, 主要集中在政府定位、農民權益、機制設計(補償、保障和市場化)、制度完善、土地增值收益分配[8-15], 以及利益相關者博弈策略等方面[16-19]。研究更多關注不同利益主體沖突產生的根源, 思考其權力、關系矛盾問題, 強調核心參與者之間的協商與合作、收益的公平分配以及利益機制的整合, 以期協調各利益主體的利益訴求和行為決策[5]。利益相關者的利益訴求和表達在土地流轉、征收過程中呈現復雜化、多樣化, 利益的博弈隨著土地流轉、征收由沖突向合作共治, 形成利益共同體轉變。因此, 研究旅游用地開發決策各利益相關者決策行為, 尋求平衡權利與利益、實現開發利用價值最大化路徑是旅游用地研究的主要內容之一。
根據中國知網文獻檢索,旅游用地一詞最早出現在1978年吳良鏞的論文中,提到土地利用中把風景最好地段用作外國賓館中特殊旅游用地[20]。 1990年國務院頒布的《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和轉讓暫行條例》將旅游用地與商業、娛樂用地等并列, 明確旅游用地土地使用權出讓最高年限40年。 目前, 學術界對旅游用地概念界定主要分為三大類: 一類是狹義的旅游用地, 將旅游用地歸入建設用地。如: 歐名豪認為旅游用地是指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批準確定的各級風景名勝區內的全部土地[21]; 朱德舉提出旅游用地是旅游地內最基本、最廣泛的具有旅游功能的各種因素的組合[22]。另一類是廣義的旅游用地, 指用于旅游業發展的所有土地。如: 劉書楷等提出旅游用地是指在旅游地內凡能為旅游者提供游覽、觀賞、知識、樂趣、度假、療養、娛樂、休息、探險、獵奇、考查研究等活動的土地[23]; 王金葉等提出旅游用地是各種直接用于旅游活動的土地和間接服務于旅游發展的土地, 包括建設用地和非建設用地[24]。第三類是介于廣義與狹義之間, 是旅游用地概念外延的拓展。如: 徐勤政等認為旅游用地是旅游要素在空間范圍的分布和聯接, 是旅游單位在城市中的數量和分布[25]; 余中元等認為旅游用地是一定時間域和空間域內由自然和人文要素組成的, 具有一定結構, 能提供旅游服務功能的多層級的適應性循環的社會生態系統及其空間表達[26]。
考慮旅游業態多樣化以及旅游用地具有的復合性、綜合性特點, 旅游用地根據其特點和使用目的進行界定更具有可操作性。 筆者認為以提供旅游產品和服務為目的而進行開發利用的所有土地資源都是旅游用地, 如開展農業觀光旅游的土地, 屬于農用地分類, 既發揮著農業用地的作用, 又提供旅游觀光產品或服務, 兼具旅游用途, 進行相關研究時也應列為旅游用地進行考慮。
利益相關者概念最早出現在1963年斯坦福研究院的內部備忘錄, 認為利益相關者是支持企業或組織生存的利益群體[27]。目前, 關于利益相關者的定義有上百種, 代表性的定義有30多種。其中, 1984年弗里曼(Freeman)給出的定義最具代表性且廣為應用, 即利益相關者是能夠影響組織目標實現或者能為組織目標實現所影響的人或集團[28]。根據旅游用地和利益相關者概念內涵, 本文將凡是能夠影響旅游用地開發利用以及旅游經營管理活動開展并受其影響的企業、個人、政府、社會團體及組織等均認定為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 即與旅游用地開發利用存在直接或間接利益關系的組織或個人。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具有范圍廣泛、動態變化及雙重影響性的特點, 一般包括政府部門、旅游企業、農民、農村集體組織、村委會、資金供給者(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新聞媒體、當地社區、旅游者、學術界及相關研究機構和志愿組織(非政府組織)等,其中政府部門包括旅游、國土、林業、水利、建設和環保等具體職能部門, 從層級來看, 包括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 旅游企業主要指基于旅游用地進行旅游投資和經營的各類企業; 資金供給者包括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 通過對政府、企業、農民或村民組織等提供資金支持而發揮保障作用。
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較多, 借鑒卡羅(Carroll)利益相關者分類方法, 遵循影響重要性、權益主張緊急性和動態性等原則, 將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劃分為核心利益相關者、戰略利益相關者和環境利益相關者三大類。
核心利益相關者: 包括當地政府、旅游企業及涉地農民(或涉地村委會);
戰略利益相關者: 包括中央政府、社區組織、資金供給者、旅游者、村委會(非涉地)及農村集體經濟組織;
環境利益相關者: 包括新聞媒體、社會環保組織、志愿組織、學術界及相關研究機構及行業協會。
(1)核心利益相關者。目前, 我國土地所有權只有國有和集體兩種形式, 土地市場主要由政府管控, 地方政府負責土地征收具體事務, 是唯一供給者, 對土地有很強的控制力[29]。地方政府作為公共利益的權威代表者、地方事務的執行者, 行使土地征收權, 推動和監管土地流轉、出讓和租賃; 涉地農民(或涉地村委會)是土地征收或流轉收益的直接受益人或受損人; 旅游企業(包括旅游投資和運營企業)是旅游用地的直接需求者和使用者, 是旅游用地收益的主要創造者或生產者。因此, 以上的利益相關者對旅游用地開發利用發揮著決定性的作用, 是旅游用地存在、發展的關鍵, 是旅游用地核心利益相關者。
(2)戰略利益相關者。 在旅游用地開發利用過程中, 中央政府扮演局中人與局外調停人的雙重角色, 雖然不參與地方上的土地實務, 但監督、約束和限制地方政府的違法、違規行為[30]; 社區組織、資金供給者以及旅游者的需求對旅游用地開發方向、發展規模、產業布局等具有重要影響, 甚至在特定條件下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如社區組織強烈反對當地的旅游開發, 設置各種障礙條件, 往往會使當地旅游開發的社會環境惡化, 增大旅游企業的投資風險和開發成本;如果資金供給者不愿意為旅游開發企業提供必要的資金支持, 旅游企業往往因資金問題而影響旅游用地開發。 村委會是地方政府的“代理人”, 是最基層的公共權力機構[31], 同時又是涉地農民的“委托人”, 其對旅游開發的態度、具體政策和支持條件等,直接決定旅游用地能否順利得以開發。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主要職能是管理村集體資產, 與村委會職權有交叉但不存在行政關系, 與旅游用地開發利用存在著利益重構問題,對村土地流轉、征收的進程和后果具有一定影響。以上的利益相關者在旅游用地開發利用過程中通過影響核心利益相關者發揮重要作用, 在特定條件激發下甚至會發揮重要影響, 是戰略利益相關者。
(3)環境利益相關者。在旅游用地開發過程中, 一些社會團體或機構對旅游用地開發利用環境和社會氛圍營造具有一定的影響。如新聞媒介通過報道旅游用地征收過程中的有關事件或進展, 引發民眾對旅游開發的關注, 對政府決策或農民參與意愿及訴求施加影響; 學術界和科研機構的研究成果為旅游用地開發利用提供決策依據, 影響政府決策、企業投資和農民參與; 社會環保組織往往會基于環境保護和生態安全的角度, 對旅游用地開發提出反對或支持建議, 甚至決定了旅游用地能否順利開發;行業協會和志愿組織是一種民間性組織, 有非政府性、非營利性、公益性特點,在政府與企業之間具有橋梁和紐帶作用。以上的利益相關者對旅游用地開發經營條件和環境,特別是旅游用地開發進程以及經營活動有一定影響,是旅游用地環境利益相關者。
旅游用地開發利用是各利益相關者平衡相互之間的作用力, 最大化實現自身利益的博弈與合作過程, 受到3個利益相關者集群以及各利益相關者集體或個體作出的決策影響。利益相關者在各自發展目標引導下, 沖突博弈則是常態, 協調合作是發展趨勢[32]。如圖1所示, 利益相關者集群和各利益相關者在決策水平、執行能力等方面都具有很大的差異: 形成了一種以旅游用地為核心, 有主體、有保障、有支持的網絡狀決策體系。

圖1 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集群關系Fig.1 Cluster relationships of tourism land stakeholders
這一體系具有明顯的等級結構和因果關系, 是各利益相關者的權勢和能力等級架構和多元化實踐行動框架, 反映了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的關系格局。核心利益相關者集群處在旅游用地開發決策主體地位, 受到集群內部利益相關者(當地政府、旅游企業和涉地農民)相互作用關系的制約。當地政府、旅游企業和涉地農民作為核心利益相關者, 在旅游用地開發利用過程中的角色、地位、作用都有很大的差異, 當地政府為倡導者、推動者, 旅游企業為主導者、策劃者, 涉地農民為被動參與者。戰略利益相關者集群處在旅游用地開發保障地位, 集群內各利益相關者通過政策制定、資金供給、主動參與等, 影響旅游用地開發利用方向、收益分配等。其中中央政府、資金供給者和旅游者的作用更為關鍵, 中央政府出臺相關旅游用地政策會明確發展方向和利益分配, 從而簡化利益相關者爭論, 節約時間成本; 資金供給者通過控制提供給政府或企業或農民的資金流規模, 影響旅游用地開發進程; 旅游者用自己的行為偏好, 影響旅游用地開發定位與方向以及政府決策。環境利益相關者集群處在旅游用地開發支持地位, 集群內各利益相關者通過旅游用地開發本身以外的環境營造干預開發決策, 如新聞媒體如果對旅游用地開發給予積極、正面報道會加快決策和開發進程, 但對項目開發后的收益分配影響較小; 社會環保組織的活動一般會延長項目決策時間, 促使政府、旅游企業在旅游用地開發初期考慮生態環境安全與可持續發展等問題, 在作出決策時提高開發成本預算, 調低項目預期收益, 并成為決策中與農民談判調低傭金或租金的理由; 學術界及相關研究機構通過研究為旅游用地開發提供技術支撐, 加快項目決策進程。
旅游用地開發決策是各利益相關者利益訴求的博弈。利益訴求是利益相關者對旅游用地開發方式和價值導向的主觀映射[33], 反映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關系格局。旅游用地開發決策過程中的利益相關者較多, 但起決定作用的是核心利益相關者。地方政府、旅游企業和涉地農民在一定程度上是行政力量、市場力量和社會力量的行動者表征[34]。旅游用地的理想狀態是實現核心利益相關者主體利益的平衡共贏[35], 但各利益相關者由于所處的地位、文化背景、擁有的優勢和依托不同, 其利益訴求差異較大。實現各主體的利益平衡共贏, 必須明確其利益訴求和為實現其訴求擬采取的行為策略, 并將各方利益訴求和實現路徑相互裹挾與依附, 協商達成合作才能共贏。根據對廣西桂林市龍勝縣、興安縣旅游用地開發中涉及到的地方政府、旅游企業和涉地農民的調研, 三方的主體利益訴求和擬采取的策略如表1所示。

表1 旅游用地核心利益相關者利益訴求及策略Table 1 Interest demands and strategies of core stakeholdersof tourism land
地方政府尋求的是經濟發展、社會和諧穩定, 具有多重角色和追求目標。旅游業是國家戰略性支柱產業, 旅游項目投資時間短、見效快, 經濟拉動效果明顯, 地方政府既有發展旅游業的責任與權利, 也有發展熱情。同時, 中央政府多用可量化的“硬指標”, 如 GDP、財政收入等考核地方政府的政績。地方政府更愿意通過土地資本化獲取收益, 通過提升基礎設施水平, 招商引資發展旅游業, 實現短期內快速增加資本和資源要素投入, 從而提高土地資本的經濟效益。另外, 地方政府還具有維持社會穩定的訴求, 在土地征收、流轉過程會維護農民的合法權益, 希望避免或杜絕農民因權益被侵害出現越級上訪或群體性事件發生。
旅游企業希望降低成本和分享旅游開發對當地產生增值的收益, 而非單純的旅游投資收益[36]。 旅游項目對于企業自身而言, 投資回收期比較長, 風險相對較高, 旅游企業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往往通過配置旅游地產等其他項目實現資金快速回籠和降低風險。 另外, 旅游業發展對當地公共服務體系具有較高的依賴性, 需要地方政府在土地資源、資金、政策、市場以及旅游公共服務體系建設等方面給予一定支持。 旅游業帶來的人力和物力投入也將推動地方社會、經濟發展。 企業與地方政府形成具有穩固共生關系的“增長聯盟”[37]。旅游地的社會、人文環境是隱形的旅游資源, 決定了旅游企業必須與社區居民, 尤其景區周邊農民保持良好的共容關系。
農民認同旅游對地方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 有較強的土地供給意愿, 尤其對于一些收益率比較低的林地、灘涂等。關注土地出讓、流轉的直接收入和比較收益, 擔心土地出讓、流轉后的利益受損。農民是旅游用地的維權者, 但局限于自身對市場價格信號以及土地相關政策、法律法規、操作流程等信息獲取、理解、談判等能力, 在土地流轉之初考慮更多的是短期經濟收益, 往往基于自身物質利益對價格和補償采取從眾行為。在項目開發后, 隨著旅游發展狀況越來越好, 農民對原有即得利益和比較收益的不滿足心理會越來越明顯和強烈, 趨向于通過違約、對抗等謀取利益重新分配。
從最初的旅游用地規劃到現在的跨區域旅游用地對比, 旅游用地研究成果顯著, 主要集中在旅游用地評價、結構布局、生態環境以及可持續發展等方面, 利益相關者方面多是圍繞土地用于旅游開發后, 經濟環境就社區參與、政府政策法制等宏觀影響和作用、企業旅游規劃等選擇視角進行影響評價研究。只要有利益相關者就會有利益沖突及尋求利益均衡的過程, 博弈論是一種以數學為基礎, 借助數學方法研究對抗沖突中博弈均衡出現規律的科學[38]。合作博弈、非合作博弈和演進博弈構成了博弈論的理論框架, 通過數學語言在假設、定義和定理的框架下進行闡述。目前, 國內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博弈研究只有非合作博弈方面進行了簡單的靜態博弈[39-40]和動態進化博弈分析[41-42]。旅游用地不同于其他土地利用類型, 首先, 旅游企業不能“關門”生產和銷售產品, 社區是旅游環境的構成, 居民可以相對容易地通過多種方式影響游客進入和消費, 旅游業“富民”效果深受居民歡迎, 因而企業與居民無論旅游用地取得還是后續經營過程中都希望和需要保持良好合作; 其次, 旅游用地除了進行設施建設需要改變土地利用性質, 一般情況下在旅游開發時保持土地利用性質不變, 如農用地和林地等, 只是充分挖掘和利用資源價值, 經濟效益上, 農民和企業是互補和互惠的。因此, 合作是旅游用地利益相關者的必然選擇。
合作博弈又稱為聯盟博弈, 要求博弈者是理性的, 不考慮博弈者的行動及其次序, 直接關注博弈者形成不同的合作所帶來的結果及利益分配[38]。地方政府(G)、旅游企業(T)和涉地農民(P)的博弈在3種不同行動中形成7種聯盟。當利益相關者單獨行動時,形成{G}、{T}、{P}3個聯盟。在旅游用地決策過程中3個核心利益相關者獨自行使決策權,任何一方都無法避開其他兩方而獨立行動,其獨立行動效用(V)為零。地方政府不能強制流轉土地,企業可以選擇是否投資,農民可以自主選擇土地流轉等。當3個利益相關者兩兩聯合時,理論上可以形成{G,T}、{G,P}、{T,P}3個聯盟。其中,地方政府既是管理者和服務者,又是旅游招商引資者和農民權益維護、保障者,處在絕對的主導地位,可以與旅游企業和涉地農民分別合作形成聯盟;但旅游企業對農民欠缺權威性和公信力,農民懷疑企業的公平性和保障能力,兩方在現實中很難合作形成聯盟,即{T,P}聯盟的行動效用(V)為零,導致{G,T}和{G,P}聯盟失效。在旅游用地決策過程中,旅游企業與涉地農民都愿意選擇與當地政府合作形成聯盟與另一方進行博弈。因此,理想的合作博弈是三方利益相關者合作結成聯盟{G,T,P},可以降低決策成本和提高總收益,形成有效聯盟。
{G,T,P}聯盟在土地流轉為旅游用地過程中, 利益相關者的決策行為是相互影響、彼此制約和促進的, 具有非常明顯的合作博弈特征。合理的利益分配是實現長遠合作的基礎[43], 但收益分配不是簡單的平均分配, 而是依據各利益相關者對聯盟的貢獻大小確定分配比例。地方政府、旅游企業和涉地農民受社會經濟發展、自身資源稟賦等因素影響, 在政策、資金和土地等方面各有優勢, 合作中對聯盟的貢獻不同, 收益的分配也應不同, 貢獻越大收益越高。
旅游用地收益是合作博弈效用的具體體現, 是旅游用地獲取時土地自身價值和開發利用后產生增值價值的價格化結果。土地原有用途產生的收益和附屬收益是其自身價值的體現, 是計算土地出讓、流轉租金和利息, 制定土地征收補償標準和安置補助費的參照。依據《土地管理法》, 綜合考慮土地原用途、資源條件、產值、區位、供求關系、人口以及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等因素, 價格化后形成了獲取時旅游用地收益。旅游用地開發利用后, 賦予了土地資本屬性, 旅游開發在保持原有土地用途的基礎上, 經過景觀打造和景區開發, 疊加了旅游用途, 產生經濟、生態、社會、民生等多重效益, 市場價格化后形成土地增值收益。旅游用地效益表現形式主要有稅收, 企業持續經營形成的利潤, 農民從事旅游工作或經營的非農收入、農民在景區的紅利分享等。旅游業發展帶來良好的社會、生態和民生效益, 如提高居民文化素質、增加地方影響力, 改善環境、增加社會就業等, 其價值難以價格化, 收益正外部性顯著, 是地方政府政績表達和職責所在。在分析聯盟效用時考慮其影響, 但由于難以量化, 而且參與主體博弈焦點在分配經濟效益, 在分析合作博弈效用時不計算旅游業發展帶來良好的社會、生態和民生效益。因此, 合作博弈效用(U)等于地方政府的稅收+企業的經營利潤+農民的收益(包括租金、利息、補償安置費、旅游就業收入、旅游商業經營活動收入、景區分紅)。
合作博弈效用構成中, 稅收、企業經營利潤來源于旅游企業生產經營, 是企業營業收入減除運營成本之后的利益分配; 租金+利息是農民即得利益, 旅游就業收入和分紅決定于企業營業狀況, 既形成了農民的效用, 也形成了企業運營成本的一部分; 補償安置費高低影響旅游企業資金投入, 形成投入成本影響企業利潤。由此可見,合作博弈效用并非構成要素的簡單加和, 而是企業利潤創造與成本的轉移和疊加, 是各方利益的均衡與融合。政府只與旅游企業合作時, 干預土地流轉或權利尋租, 降低農民即得利益和比較收益; 政府只與農民合作時, 提高租金或分紅比例等, 保障了農民權益, 更多的經營利潤流向農民。這兩種情況是零和博弈, 合作方必然會損害第三方的利益, 使旅游用地經營活動無法持續下去。依據合作博弈理論當兩種合作的效用和等于大聯盟的效用時, 即個體沙普利(Shapley)值之和等于大聯盟價值時帕累托最優, 此時合作聯盟的沙普利值為當地政府分配總效用的一半, 旅游企業和涉地農民分配各自小聯盟效用的一半, 并且二者的和為總效用的一半。
核心利益相關者行為策略伴隨于效用的形成和分配過程。旅游用地獲取時, 收益是土地自身價值的價格化, 收益分配均衡合理的直接表現就是定價的有效性[44]。農民有心理預期價格, 參與談判意愿強烈, 在時間拖延中抵制低價和提高價格, 地方政府也有預設價格范圍。韓冬等通過實例研究發現, 在現行征地制度下, 為了維護失地農民的權益, 一般采取40%~60%土地最優利用途徑市場價格作為最終補償, 是一個合理方案[45]。土地流轉時, 流轉總收益高于非流轉總收益時農戶才會自覺地進行土地流轉[35]。在土地流轉協商決策過程中, 參與主體要考慮彼此利益訴求, 根據實際情況不斷調整各自預期直至達成一致。旅游用地開發利用后, 收益是土地增值價值的市場化, 來源于旅游企業持續經營, 是各參與主體收益風險成本分析后的土地發展權表達, 在市場交易中實現, 按照“農民→政府→開發商”方向遞增[46]。企業希望區域范圍內規劃權、開發權、招商權、經營權交于市場機構, 真正實現旅游用地“供給側”改革[36]; 農民從事旅游就業和經營活動, 關注相對穩定的收入來源和收入數量, 要求旅游企業分享一定的經營收益; 政府通過稅收手段參與收益分配, 由于政府是項目開發地綜合管理方和旅游公共服務的主要供給者[47], 還要不斷推動旅游發展與當地居民、社區之間相互聯系[48]。地方政府和涉地農民需要分配一定增值收益對旅游開發地進行建設和維護, 三方利益主體最終根據各自的貢獻度進行收益分配達成合作。
桂林靈川縣是廣西優秀旅游縣, 多年來, 該縣地方政府、旅游企業與當地居民在旅游用地收益分配上通過合作實現共贏, 推動地方旅游產業良性發展。如該縣某旅游項目, 投資9.8億元, 用地總規模3 000畝(200 hm2), 其中2 400畝(160 hm2)采用林權流轉租賃方式獲得, 一次性支付當地村民50年林權流轉補償金2 000萬元, 當地村民擁有同等條件下的用工、勞務優先權。600畝(40 hm2)設施用地通過“招拍掛”出讓方式獲得。依據《桂林旅游產業用地基準地價體系的通知》(市政規[2018]8號)確定基準地價為159元/m2, 依據《桂林市人民政府關于公布征地區片綜合地價標準的通知》(市政規[2020]11號)確定該地補償標準為59 280元/畝(889 200元/hm2), 參考農業投資項目基準收益率從全行業角度可以取值7%~8%作為一般性基準[49], 以8%作為基準收益率, 企業所得稅率為25%, 計算三方合作效益。600畝旅游設施用地基準價拍賣收益為159×666.66×600=0.636億元, 農民補償款為59 280×600=0.356億元。旅游企業投資最低收益9.8×8%×(1-25%)=0.588億元, 農民收益約為流轉補償金0.2億元和補償款0.356億元, 合計0.556億元。實際土地成交價格與地方政府改善投資環境的投入力度相互正向影響。比較同期靈川土地交易價格, 同類土地成交價基本高于基準地價2倍左右。政府收益為稅收9.8×8%×25%=0.196億元和土地出讓金0.636×2-0.356=0.916億元, 合計1.112億元。地方政府(1.112億元)、企業(0.588億元)、當地農民(0.556億元)三方效益比值趨近2∶1∶1。
旅游用地效益主要來自旅游用地獲取時土地自身價值價格化和開發利用后增值價值市場化。土地增值的原因主要是用途改變的因素和投資性因素, 通過旅游企業投資、生產經營實現[48]。因此, 有效定價和企業經營狀況反映了旅游用地效益情況。因旅游業具有其獨特性, 旅游用地核心利益相關者的博弈只有合作才能共贏, 通過合作博弈促進土地增值和效益最大化, 三方博弈的核心在于實現各自利益的最大化。根據合作博弈的基本原理, 合作三方的利益分配根據各自在合作中的貢獻度確定。一般是當地政府獲得旅游用地收益的一半、旅游企業和農民分享另一半, 三方合作效果帕累托最優。當旅游企業和農民的貢獻度一致時, 二者具有對稱性, 獲得相等份額的效益分配。此時, 合作博弈效用分配為地方政府獲取一半, 旅游企業與涉地農民均分另外一半, 三方處于理想、穩定的合作狀態。合作博弈貢獻度表達了博弈者的權益也表明了其責任, 博弈者在分享收益的同時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地方政府必須為旅游企業提供良好的政策、資金和市場環境及完善的旅游公共服務體系等; 農民擔負著營造良好文化氛圍、社會環境等旅游公共服務體系的建設職責; 旅游企業承擔推動地方經濟和社會發展等社會責任。
旅游用地核心利益相關者結成的合作聯盟, 有利于旅游用地決策、經營產生最大的利益。在旅游用地決策合作博弈的過程中, 定價的有效性、博弈者協商和行為約束機制對合作博弈得以實現具有重要作用。其中各利益相關者掌握的信息是關鍵, 往往由于信息不對稱導致合作博弈失效或失靈。各利益相關者的決策過程是對收集到的信息進行甄別、篩選形成認知, 進而根據認知結果指導決策行為, 形成相應的認知與行為響應[50]。因此, 在旅游用地核心利益相關者合作博弈決策時, 首先需要當地政府發揮主導作用, 搭建平臺、提供信息咨詢和溝通協調服務, 如組織第三方專業人員參與信息平臺建設, 就土地征收、流轉等提供政策、法律咨詢和指導等; 其次, 建立健全市場機制, 使得土地交易更加高效、有序和公平; 第三, 建立有效博弈者行為約束機制, 規范當地政府、旅游企業、涉地農民的決策行為, 對行為失當者實施相應懲罰; 第四, 強化旅游企業與農民采用多種合作模式, 降低投入成本、增強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