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粉紅公主到守門員

□黃宇

“什么？我沒聽錯吧！你想參加足球隊？”卜一萌是個對什么事都滿不在乎的人，可她聽到我的想法后，還是吃驚不小。這讓我有點兒膽怯，也有點兒懷疑自己。以前像蝸牛那樣，時刻想把自己縮進殼里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

“跟你開玩笑呢！”我努力咧開嘴巴，然后晃晃腦袋，想把這個餿主意拋到腦后。多虧只跟卜一萌提了一句，而沒有被別的同學聽到。

“不！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參加！”卜一萌眼里的光芒，像夜晚閃爍的星星。她興奮地拉起我的手：“如果我踢得和你一樣好，我也想參加呢！”

“你……說的是真的？”我又驚又喜。

卜一萌用力地點著頭，笑聲也隨之響起，“哈哈！這回可有他們男生好看了！”

我還是有些猶豫，不確定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和男生比。能跟他們差不多就行，或者不落下太遠。我盯著自己的腳尖說：“足球隊從來就沒有女隊員，他們會同意嗎？”

“我的粉紅公主，不試怎么會知道？”卜一萌雙手拍著我肩膀。

我真羨慕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會努力爭取。不像我，一直都把自己藏在粉紅公主的背后，連自己喜歡什么顏色都不知道。不過，有了卜一萌的鼓勵，我在心里開始積蓄力量，雖然還不夠強大，但我決不會放棄，就像我不放棄迪克一樣。

果不其然，加入足球隊不是件容易事。除了朱爾多，剩下的男生全部反對。難道他是要看我出丑嗎？

“笑話！女生加入男球隊，你以為你是誰呀？”金剛的鼻孔都朝天了，他叉著腰不屑一顧的樣子，像只肥臭鼬。可是，他是球隊隊長，說話是算數的。

“女生跑起來比蝸牛都慢，一定會拖我們后腿！”“我們猛虎球隊可以改名叫‘娘娘腔隊’了！”“跟膠皮娃娃做隊友，我快成為別人的笑話了！”

甚至有人說，如果我參加，他就退出。

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我耳邊此起彼伏，我的眼淚又要不爭氣地流出來了。

就在這時，那熟悉的笑聲又響起了：“哈哈哈！從組建足球隊那天起，就沒有過女生不能加入的規矩！金剛，你不會是怕香香果加入后，搶了你的風頭吧？”

是卜一萌！她在趾高氣揚的男生面前，從來不知道什么叫示弱。

“我怕她？笑話！”金剛不以為然。卜一萌的支持和金剛的鄙視，激發了我內心的斗志。我才不要當縮頭烏龜，任他人決定我的去留，我要勇敢地證明給大家看。

“好，你不怕，那咱們比試比試！”

我的話像一滴水掉進油鍋里，一下子炸開了。男生們個個像憤怒的公牛，準備隨時沖上來把我掀翻在地。可更多的女生站出來，她們表示要全力支持我。

“快別吵了！還是讓我們用行動證明吧！”甜老師在一邊抱著足球，好像等不及要看一場好戲了。

“輸了也無所謂，就是別哭鼻子！”朱爾多從我身邊跑過時小聲說。真不明白他到底居心何在。

“實話實說，我就是要挑戰金剛你這個守門員?！?/p>

“什么？你要守門？”金剛的眼睛瞪得像鈴鐺。男生們也吃驚地看著我。

“你……確定嗎？”卜一萌臉上露出了憂慮的表情，而我卻信心十足。

甜老師宣布比賽規則：“那就以3 球定勝負，誰撲出去的球多誰贏。為公平起見，我們請體育老師來射門。”

“我先來！”金剛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香香果，我的公主殿下，待會兒可要保護好小臉蛋兒，千萬別被球砸扁了！”

“你要小心才是！大笨熊！”我回敬道。這時，我發現甜老師竟然向我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金剛又是抻胳膊又是踢腿，一臉得意地跑到球門前，戴上手套拍了拍，示意體育老師可以開始了。

體育老師助跑后輕輕一踢，球飛了出去。

金剛一個魚躍，向旁猛撲，球擦著他耳根進了球門。

金剛從地上爬起來，沮喪地跺了跺腳。

“唉！真臭！”朱爾多用力揮了下手臂。

金剛再次做好準備，一臉嚴肅地盯著體育老師。

第二個球緊貼地面快速滑行。金剛雙腳剛想并攏，球已從他兩腿之間進了球門。

朱爾多這回跳了起來：“唉！簡直臭不可聞！”

金剛氣急敗壞地叫道：“朱爾多，你哪伙兒的？”

體育老師的第三個球，在金剛的目瞪口呆中，直接從他頭頂進了球門。

此時的朱爾多像自己進了球似的，張開雙臂在操場上奔跑起來：“啊——大熊，我好佩服你！我的臭鞋子終于屈居第二了……”

“豬耳朵，你是個叛徒！”金剛一屁股坐在地上。

該我上場了。

體育老師剛要抬腳，金剛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老師，你可不能因為她是女生，就有偏有向！”

體育老師一怔：“要不，你來？”

“真的？”金剛一下子像打了雞血，感覺身體都膨脹了一圈。

“如果你認為這樣公平?！斌w育老師臉色鐵青。

“公平，公平，這樣太公平了……”金剛摘下手套，嬉皮笑臉地走到罰球點，突然轉身一個大力踢射。

我早料到金剛會搞突然襲擊，眼睛一直緊盯著足球，當它飛起來時，我雙腳用力蹬地，雙手直直地伸出，穩穩地接住，然后團身抱球。

“耶！”女生們全都跳起來了，甜老師也叫著跳起來。

金剛傻了！朱爾多傻了！男生們都傻了！體育老師愣了一下。

說實話，踢第二個球時，金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我接住球的雙手被震得隱隱作痛。我突然意識到，爸爸每周日都在跟我做游戲，從來沒有真正發力射門。

在一片歡呼聲中，甚至好多男生也加入了歡呼的隊伍，金剛的臉漲得通紅。本來嘛，我接住他第一個球后，比賽就該結束了，可他硬是以沒有準備好為名，又踢了一個。

“還要來嗎？”我在球門前拍了拍手套，冷冷地說。

金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進退兩難。

“我來……”是體育老師。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體育老師說：“我這個球，跟你們的比賽無關，純屬切磋?！?/p>

什么？切磋？爸爸說過，在球場上，一定要尊重你的對手。這不僅是禮儀，更是對體育精神的崇高敬意。

我調整呼吸，微微彎下腰，慢慢張開雙臂。

“準備好了嗎？”體育老師大聲說。

“準備好了！”我回答。

“大聲點兒，我聽不見……”

“好了！”聲音剛一喊出，我的身體已經向一旁大弧度躍起，伸直手臂的同時握緊雙拳，將球咚地擊出了場外。

“你真的遇到高手了！”事后爸爸總結說。體育老師那球的軌跡是這樣的：它剛飛出時是條直線，飛出三分之一后突然變軌，向旁劃出半圈，然后高速旋轉著，直奔球門左上角。

“贏了！香香果贏了！我們女生贏了！”卜一萌的聲音高亢有力，且極具殺傷力。

“歡迎你加入球隊！”體育老師伸出手。

朱爾多在一旁說：“你們可能不知道，他爸爸更厲害！”

這時我再看朱爾多，感覺順眼多了。

體育老師說，只要是想踢球的，不管男生女生，隨時可以報名。

“下個月就要和雄獅隊比賽了，我們猛虎隊不能再輸了……”金剛說。

雄獅隊是我們附近學校同年級的冠軍隊，光聽名字就知道他們有多厲害。與雄獅隊的比賽，我們猛虎隊已經輸掉了一場，如果再輸，就會在這一年的聯賽中被淘汰。為此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兒，要戰勝雄獅隊。

說實話，我心里最忐忑，畢竟我還沒有臨戰經驗。真到了比賽現場，不知道會出現什么狀況呢！

這時，朱爾多的話激勵了我：“輸了又如何？我們輸得起！”

“只要盡全力，輸贏算什么？”體育老師笑著說。

就這樣，我成了足球隊唯一的女隊員，而且是女守門員。

（摘自《藏在心里的力量》，中國和平出版社，思帆workshop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