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人民民主在中國取得了跨越式發展,為深化理解中國式民主并創新當代民主理論提供了一個新視窗。時至今日,中國式民主體現出了全過程性的特點,其在鞏固全過程民主的廣泛性中夯實其制度之基,在彰顯全過程民主的充分性中強化其制度之實,在踐行全過程民主的健全性中凝聚其制度之力。作為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民主實踐典范,全過程民主形成了較為獨特的政治邏輯,其核心是將人民民主的各項具體制度優勢加以鞏固,并在此基礎上實現效能的普遍化;關鍵是始終將“為人民執政、靠人民執政”統一于治國理政的各個環節中;主要任務包括堅守為人民服務的意識,強化以人民為中心的原則,凸顯黨內民主與人民民主兩個大局以及生成符合時代需要的民主治理機制。正因為全過程民主具備“行得通、很管用、有效率”的價值優越性、實踐優勢性與話語優質性,才有力地挑戰了自由式民主思維,為非西方國家擺脫西方民主的話語霸權與制度陷阱提供了新思維、新邏輯和新方案。
〔關鍵詞〕 全過程民主;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政治邏輯
〔中圖分類號〕D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21)02-0001-08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馬克思主義國家學說的創新邏輯研究”(19BZZ002);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重點委托項目“習近平治國理政思想體系中公正話語研究”(17WTA018)
〔作者簡介〕亓光,中國礦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江蘇徐州 221116。
眾所周知,無論何種民主大都取決于一個國家的社會性質、政治道路、歷史傳統與文化習慣等因素,具有明顯的差異性。民主實現機制既具備上述差異性,又因其是“運行中的民主”而自然地將民主的理念、制度與效果緊密聯系,突出表現為可觀察、可評價、可比較的集中表象,成為“民主水平考量”的直接內容。在一定條件下,民主的實現機制還會反置于民主制度之上而成為顯著的民主標簽,甚至直接指代民主理念的進步性。近代以來,資產階級民主政治占據歷史先機,并借其經濟社會發展相關性優勢,將其民主的實現機制“普遍化”,張揚了自由式民主制度的形式優越性,遮蔽了資產階級民主觀念的實質局限性,構建了自由式民主的政治邏輯。隨著社會主義國家的建構與建設,中國共產黨踐行人民民主,從全過程性的實現機制上使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不斷煥發生機活力,變革了西方自由式民主思維,逐漸形成了全過程民主的政治邏輯,業已成為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典范。
一、理解全過程民主:超越西方民主實現機制的思維性變革
從西方民主話語的內容與傳播看,當代西方自由式民主的話語霸權是在所謂普遍的民主理念包裹下將多元化民主實現形式和機制加以單一化的話語體系,這是維系其“民主”優越感的重要因素。從近代西方自由式民主的實現過程看,其已經突顯了鮮明的“確定性思維”①,因而具有被模塊化分析的可能,這一被模塊化的民主實現機制已然形成了獨特的政治邏輯。
首先,在西方民主的政治邏輯中,資產階級的“人民”主權、法律至上及其公益(common good)理念是其共通價值并構成了西方民主制度設計的邏輯主線。在這里,“人民”主權僅指人民具有選舉統治者的權利,在確立選舉作為代議制民主關鍵起點的條件基礎上,統治者們更關注推動選舉的平等、公平與公開,而選舉是實現這一理念的關鍵機制,即人民行使權利的唯一方式。法律至上主要指資產階級憲政,其核心本質是“對政府的法律限制”②,而被限制的政府是在“個體”與“社會”之“善”的預設中由“政府是必要的惡”構想出來的,故存在用憲法制約絕對權力以保障個人自由③,國家內統治權力分立制衡,以憲政為中心的政治暴力等實現機制。推崇公益則是因襲了西方“共同性”“公共性”政治傳統,在個體主義外衣下實際構建的是“許多人基于法權的一致性和利益的共同性而結合起來的集合體”④,并以公益為由遮蔽其運行的“紙牌屋”。
其次,政治平等的制度安排是西方民主實現機制所服務的直接對象,構成了其政治邏輯的主軸。達爾指出,有效的參與、選票的平等、充分知情、對議程的最終控制與成年人的公民權⑤等五個維度是政治平等的制度安排。具體而言,為維護特定政黨的有效參與,自由式民主的政黨制度需在“多數同意規則”下設立一系列復雜的政黨參與體制與活動機制,以利于少數人借助數量龐大的團體操控的決策方式而加以自我保護,“少數派需要通過政黨的形式積累擴大力量,多數派需要靠政黨的形式去鞏固自己的力量”⑥;為保障選舉形式美感與政治激情的刺激⑦而在解除選舉人在財產、性別、教育等條件限制的同時不斷加強“反向立法”與“偏見立法”,構成了圍繞“普選合法性”的獨斷邏輯;為解決“選舉人-代言人”之間的信任鴻溝,以鞏固代議制度為基礎,在特定場域建立程序嚴格的知情、問詢、監督與辯論體制機制,并以政策接觸的有效途徑搭建為手段設定了政治信任的捆綁邏輯;最后,為加強民主理念內在缺乏的控制性,將自由式民主與資本主義憲政相關聯,通過培育“法上之法”的民主認知,通過將多數同意規則的暴政風險控制在一定可控范圍內的體制機制,構成其底線保障邏輯。
最后,西方民主實現機制的核心是程序。參與程序是西方民主運轉的核心程序,主要包括廣義上的各類競選、投票以及政治性社團活動等。而競爭程序則指狹義的競選與考試,其共同特征在于確定的規則與隨機的當選者。制衡程序則在“個人-國家”維度上通過公民表達自由以影響政府決策議程。⑧糾錯程序是一種補充性程序,以保證整個實現機制具有非獨異性(如定期選舉、司法獨立、在野黨抗爭、獨立社團民意補充等)。這些程序具有顯著的完備性特征,但其被設計與建構的目的卻是維護其制度性不公,這是其本質性局限。
由此可見,西方自由式民主形成了較為獨特的運行架構與過程,其在民主理念、制度框架、治理議程之間“內在分離-外部黏合”的不確定性關系中逐漸碎片化是其實際的政治邏輯。在有限碎片化階段,該政治邏輯表現出較強合理性,涵蓋了民主“規范-實踐”的基本向度,有利于增強具體的民主實現形式的合法性。而隨著結構性碎片在閉環中不斷積累,在資本邏輯支配的法權邏輯影響下,行權、授權、控權等各環節內容與權力行使方式的對抗性不斷加劇。因此,必須通過加強程序之壁的厚度來防止內部的民主實踐碎片割裂整個制度體系,這就是西方自由式民主終以程序民主替代實質民主的原因,而其“決定性邏輯-實現性邏輯”則是完全不統一的。克服碎片性及其造成的背反性就必須在民主實現的全過程中控制制度碎片的產生與擾動,在這里,全過程民主提供了一種全新、統一、可操作的民主實現邏輯,在思維上變革了西方民主的政治邏輯。
一方面,全過程民主表現為一種動態的迭代式閉環結構。全過程民主是人民民主的實現形態。中國憲法明確規定,國家一切權力來源于人民,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換言之,代表人民意志、維護人民權利、保障人民利益、解決人民內部矛盾、接受人民監督是人民民主的題中之義,這種內容上的全覆蓋性是在“醞釀-決策-執行-監督-反饋”的過程中呈現的。對全過程民主而言,其與西方民主的運行結果的典型差異在于其明顯的迭代性,即將民主實現過程中的各要素和內容聯結成一個迭次進展的推進過程。具體而言,主要包括以人民需求為本位,制定出符合人民利益的實現方案;在經過廣泛征詢、討論進而在人民群眾中達成意見一致基礎上制定出具有實操性的制度實現機制與舉措;通過人們廣泛參與政策制定過程對具體內容進行干預,進而推進政策制度能最大程度還原人民意志;在形成共識性制度后,通過強有力的執行推進制度的實現,而在此過程中人民群眾可不斷對照原初需求監督政策的執行情況。(如圖1所示)
另一方面,全過程民主將人民民主的實質與程序統一于國家權力運行之中。在很大程度上,民主具有觀念號召力和認同吸引力的關鍵在于它始終在回應“個人自由的選擇”⑨,而這個目標只能在人民民主的社會主義國家才可能從“普遍錯覺”轉變為“實際體驗”。眾所周知,人民當家作主是作為核心理念的人民民主和作為實現機制的全過程民主的有機統一,其具體表現為廣泛性、全面性、全流程與全局性。其一,廣泛性保障國家賦予社會成員均等的政治權利,特別強調民主選舉中平等計算法則,有別于西方民主的選區與投票中的“格里蠑螈”陷阱;其二,全面性保障人民有效參與,在決策與正式制度化之前必須經過充分地民主協商,廣泛動員人民群眾了解、認識與理解相關問題,在商討中優選方案;其三,全流程性保障人民充分知情,為了保證具體政策的制定能惠及全體民眾,就需要全流程的政治參與,以此保證決策的人民意志性同監督的人民直接性有效銜接;第四,全局性重點解決“監督自我-自我監督”的歷史難題,在監督保障中體現了“權力產生”的一致性,又在內部結構里將權力運行的獨特性凸顯出來,是通過內在獨立負責和監督實現整體的一致性。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著力推進全過程民主,使其結構不斷完備、運行日益穩定,逐漸通過全過程的“理念-制度-治理”的民主實現機制將人民當家作主真正運轉起來,在整體發展中形成作為中國式民主典范的全過程民主的政治邏輯。
二、全過程民主的制度支撐力:保證和支持人民民主的基礎要件
人民民主的真諦是人民當家作主。在全過程民主中,人民群眾管理國家和社會事務的制度體系越完善,其民主權利的實現水平就越充分,人民民主的程度就越高,只有通過廣泛、充分、健全的民主制度體系的建構與完善,人民民主的主體、領域與內容才能體現全過程性。
(一)廣泛性是全過程民主的制度體系之基
廣泛性是全過程民主的制度體系之基,貫穿于民主發展的歷史過程,是中國式民主的實現程度的真實性標準。眾所周知,在理念上,作為衡量民主廣泛性核心標準的“人民”具有極大的包容性,但在制度實現的過程中,卻并非毫無例外地包括一切人⑩,特別是西方自由式民主的法理性與法定性使其民主在實現基礎上必然出現斷裂。與此不同,全過程化的制度體系不僅代表了人民民主在國家形式與國家形態上廣泛的規定性,而且在具體實現中直接表達為廣泛的制度安排。
群眾觀點與中國民主政治建設有著密切的血緣關系,而將最廣泛的政治主體及其權利始終涵括于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實現全過程民主的根基所在。早在中國共產黨領導香港罷工工人運動時期就通過組織工人代表大會與廣大工人階級共同討論反帝愛國斗爭的具體路徑問題,這種廣泛性的民主議事會逐步發展為“三三制”。毛澤東指出,人民代表應具有廣泛性,要“在各級人民代表會議中,必須使一切民主階層……盡可能地都有他們的代表參加進去”。B11“五四憲法”頒行后,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確立從根本上宣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B12,在其制度安排中公民平等地享有憲法和法律規定的選舉權與被選舉權、政治自由、控告權等,充分展現了社會主義民主的廣泛性。
全過程民主的起點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而其關鍵在于始終堅持和不斷完善這一制度。隨著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不斷發展與完善,中國人民的憲法權利的內容與體系才能真正擴大與健全。從現實角度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自我完善,明顯表現為“全面動員全體人民以國家主人翁地位投身社會主義建設,把各方面智慧和力量凝聚起來,堅定不移朝著國家發展的宏偉目標前進。”B13這具體體現為“三個堅持”。首先,堅持人民決定人民代表的產生,并通過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其他國家機關的產生。中國憲法規定了人民代表大會是人民行使國家權力的機關,再由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其他國家機關,民主集中制的根本制度正式確立,以此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其次,堅持人民決定國家法律運行與制度建構。人民代表大會行使立法權,根據法制統一原則,規定了各級國家機關服從于人民代表大會,進而服從于人民的意志。最后,堅持人民意志是國家權力運行的基本保障。各國家機關產生之后,需要對人民代表大會負責,并受其監督,以此保障各級機關的決策符合人民的利益。總之,“必須充分發揮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根本政治制度作用,繼續通過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牢牢把國家和民族前途命運掌握在人民手中”。B14
總之,“創制-發展-完善”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確保了“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重要政治制度”之間不斷鞏固的全過程的廣泛性。尤為重要的是,廣泛的政治主體及其權利與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作為根本政治制度安排,標志著“全過程民主”具有了超越西方自由式民主的變革性意義。
(二)充分性是全過程民主的制度體系之實
其一,依靠根本政治制度,完善選民和代表履行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制度體系。在人民民主的社會主義國家里,選舉是重要的B15;人民通過選舉將管理國家權力委托給人民代表,是以反映民意為目標的選舉制度與以實現民意為目標的代表制度為具體的實現過程。一方面,堅持普遍、平等的基本原則,通過前期宣傳使群眾把選舉看得極為重要,同時又有充分的信心來參加選舉B16,依照法定程序進行“選民選舉-候選公示-資格審查-代表公示”,接受群眾監督,最大程度反映民意。另一方面,各級人大代表除享受憲法規定了的權利與義務等基本要求外,還要求具備相應的職務能力、服務精神、責任意識,以制度約束人大代表履職,有效加強其與群眾的密切聯系。
其二,聚焦基本政治制度,不斷充實和完善國家政治生活各維度的民主協商機制。在很大程度上,中國基本政治制度的設計成功地解決了不同群體、地域與結構的治理民主問題,以多層次、多維度的協商機制設計來解決選舉作為核心要素的西方民主在實現機制上的民意濫用困境,充分凸顯了“民主程序需要嚴格限定在真誠的協商過程中。”B17這種根植于整個政治制度的協商機制在現實中“促進廣泛團結、推進多黨合作、實踐人民民主,既秉承歷史傳統,又反映時代特征,充分體現了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有事多商量、遇事多商量、做事多商量的特點和優勢。”B18同時,通過“決策前廣泛宣傳、決策時充分討論、決策后嚴格監督”將協商嵌入民主過程的各個環節之中。正如周恩來所言:“議事精神不在于最后的表決,主要是在于事前的協商和反復的討論。”B19通過協商的民主決策經由法定程序以國家政策與法規形式實現制度化的雛形,繼而在相應制度層面上進一步維系協商民主,實現更加充分的制度化。簡言之,中國共產黨在治國理政的探索中,充分實現了“從政黨到國家、從國家到社會、從中央到基層的全方位的協商機制”B20,其結果正是中國基本政治制度的確立、鞏固與發展。
其三,圍繞“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其他重要制度,探索民主建設的新方法、新程序和新途徑,充分體現人民民主在全過程民主實踐中的創新性。在社會發展多元化與人民利益訴求多樣化的背景下,人民的政治參與訴求日益增強,以暢通參與渠道、維護有序性為目標,政治參與的方式需要依據時代發展進行革新,而“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須使民主制度化”。B21在中國的政治實踐中,借鑒行政決策中聽證程序的有益經驗,逐步形成了協調個人利益與共同利益的聽證制度;借鑒司法庭審的旁聽程序等有益做法,在增強人民政治素養與確保決策過程公開透明的目標指引下,基本形成了人民代表大會旁聽制度;為了提高為群眾解決問題的效率,特別依托《關于處理人民來訪和接見人民工作的決定》與《信訪條例》等政策法規,規范“信息上達”途徑;而在“大數據-網絡空間”的數字化轉型背景下,網絡政治參與的體制變革正在形成,充分擴大了人民的有序政治參與。
(三)健全性是全過程民主的制度體系之力
其一,制度安排覆蓋性的擴大,將民主政治發展的各種戰略、體制、機制、舉措納入全過程民主的制度安排中,加強全過程民主在制度安排上的結構化,這是實現全過程民主的驅動力。全過程民主制度安排的結構化過程,就是人民通過協商形成的共識的合法化過程。中國共產黨推進全過程民主的一條重要經驗就是不斷推進民主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B22具體而言,堅持以人為本的理念,決策前期充分醞釀,通過宣傳、教育使群眾充分認識相關利害關系;決策過程公開透明,依據法定程序實時反饋群眾意見、接受人民監督;共識性決議及時制度化、規范化,賦予決議合法性;最終依據規范化的決議制定相應舉措。這一過程既展現了民主的協商特性,又通過結構化制度安排賦予民主權威與執行力。
其二,制度執行一貫性的強化,特別是在制度執行過程中必須做到層層明晰、環環相扣、事事有效、點點聚焦,持續加強決策、執行和監督的協調性,這是實現全過程民主的執行力。當今世界“各國之間的最重要的政治分野,不在于它們政府的形式,而在于它們政府的有效程度”B23,政府的有效程度的衡量指標就是制度執行力。在這里,制度執行的首要前提是制定公正、合理的制度實體,即通過充分討論、協商形成的共識性決策;以共識性決策為目標,根據各種社會條件或其他環境條件制定科學合理的執行程序;在權力行使過程中,保障人民利益不受損害須健全權力監督機制,切實完善“機構-制度-行動”監督體制與機制。
其三,制度“安排-執行”銜接性的暢通,凸顯黨的領導所具備的軸心作用,特別是在“切實強化制度意識、帶頭維護制度權威、做制度執行的表率,帶動全黨全社會自覺尊崇制度、嚴格執行制度、堅決維護制度”B24中健全制度,實現全過程民主的內聚力。歷史證明,競爭式選舉并非民主的真正實現,無邊界的協商也難以真正實現民主,民主的有效性即善治導向需要充分反映民意,在制度安排與執行路徑之間建立通暢的協調聚合機制。在這里,中國之治之所以能夠形成與顯現,關鍵在于其打破了西方民主決策主體與民主實踐主體的“對抗性”,而以有力的“統攝性”主體推動實現制度“安排-執行”的協調統一,實現了民主與集中的內在聚合。全過程民主的相關制度之所以能夠不斷健全,關鍵在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時代在變,全過程民主的內涵與要求也在變,“但共產黨領導和執政的本質并沒有改變,都是為了實現人民民主,保證人民在掌握國家政權的基礎上當家作主”B25,不斷凝聚中國式民主的全過程性優勢。
三、全過程民主的治理效能:具體制度優勢的普遍化之徑
全過程民主的過程性與結果性是相輔相成的,強調過程性絕不意味著忽視結果的重要性。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我國國家治理一切工作和活動都依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展開,我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及其執行能力的集中體現。”B26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制度體系需要體現“堅持人民當家作主,發展人民民主,密切聯系群眾,緊緊依靠人民推動國家發展的顯著優勢”B27等治理效能上。
近代以來,民主治理的效能始終是西方自由式民主引以為傲的資本。然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早已指明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政治只不過是資產階級法權“外衣”。“資本主義具有維護私有財產和榨取剩余的獨特權力,而不需要所有者掌握傳統意義上的直接政治權力。”B28然而,經過長時間的粉飾與裁剪,這套外衣包裹的內在——資產階級專政——則被掩飾得更嚴密,更加難以洞察。隨著“逆全球化”等亂象加劇,人們開始清醒認識到“西方自由式民主”正是“全球治理赤字”的罪魁禍首。這種曾被奉若神明的“民主治理”典范日益暴露出其無法克服的弊端,一方面單純依靠“選主”、片面強調“自治”、錯誤反對“集權”,另一方面卻公開操縱“選舉”、全力消除“異見”、積極強化“霸權”。因而,在上述兩個方面的共同作用下,西方民主早已不是“實現”質量高低的問題,而面臨滑向“虛偽的民主治理”的危境,甚至與資產階級進步革命時期的民主標準也相去甚遠。正如馬克思所言,“現代的國家政權不過是管理整個資產階級的共同事務的委員會罷了。”B29與此相比,中國的民主治理之所以能夠后來居上,在效能不斷提升的同時,有力地維系和擴大了顯著優勢,關鍵就在于其真正體現了全過程的民主治理。這種民主治理的核心在于“為人民執政、靠人民執政”。
一是堅守“為人民服務”宗旨,通過人民民主的制度確認,以體制機制的設計鞏固“為人民執政、靠人民執政”的新安排。眾所周知,“黨除了工人階級和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沒有自己特殊的利益”B30,決定了中國共產黨執政必須植根人民、依靠人民,相較于科學執政與依法執政,民主執政更具有前提性、基礎性地位。首先,黨的性質與宗旨決定了中國共產黨能夠“為人民執政”。《中國共產黨章程》指出,“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同時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黨的宗旨是“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B31黨的性質與宗旨就是不斷激勵中國共產黨克服困難、不斷進步的精神動力。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黨的初心和使命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為人類謀和平與發展”。B32總之,執政為民是由中國共產黨的黨性所決定的,是區別于其他政黨的獨有特質。其次,無產階級政黨的革命歷程證明了中國共產黨“靠人民執政”正確性。馬克思指出,“歷史活動是群眾的事業,隨著歷史活動的深入,必將是群眾隊伍的擴大。”B33蘇東劇變的史實證明,喪失人民群眾的擁護和支持,政黨也就失去了執政合法性。為了充分了解人民群眾的需求,中國共產黨就必須作為領導者,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通過構建人民有序政治參與的合法化機制來推動最充分的民主協商,將“人民擁不擁護、贊不贊成、高不高興、答不答應”作為執政水平的衡量標準。總體而言,“為人民執政”與“靠人民執政”的有機結合是中國共產黨的內在規定性,更是黨在革命、建設與改革過程中積累的正確處理政黨與人民的關系、帶領人民創造美好生活的有益經驗。
二是強化“以人民為中心”原則,將“民意”“民智”“民力”“民生”的基本要求、主要內容與必須之法融進黨紀國法,體現在民主實現的全過程之中,將維護人民利益的政策評估、議程設計和方案策略納入綜合國力的總體考量中。關于社會發展程度的基本標準,不同國家、不同流派、不同立場所秉持的標準有顯著差異,但從共性方面看,生產力的發展始終處于社會發展評價標準的首位。毛澤東指出,“老百姓擁護共產黨,是因為我們代表了民族和人民的要求……如果我們不能發展生產力,老百姓就不一定擁護我們”。B34誠然,生產力在社會發展中居于極端重要地位,但卻不是唯一的評價指標。馬克思曾指出,“生產力和社會關系——這二者是社會的個人發展的不同方面……因為真正的財富就是所有個人的發達的生產力。”B35質言之,社會發展的評價標準不僅包括生產力水平的歷史維度,也包括人民生活水平的價值維度,二者統一于社會主義經濟關系之中。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因其私有制與剝削性導致其難以將人民生活水平價值納入整個社會發展評價體系。與此相比,中國共產黨明確提出將價值維度列入社會發展的評價體系,“三個有利于”中“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B36作為生產力發展的旨歸,是價值維度在中國的具體化內容。進入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著力進一步解決“為了誰、依靠誰、由誰享有”的問題。由此可見,中國共產黨始終強調“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B37,“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把為人民謀幸福作為檢驗改革成效的標準,讓改革開放成果更好惠及廣大人民群眾”B38,正是彰顯作為民主實現之標尺的以人為本原則。
三是凸顯“人民民主”紅線,在推進群眾路線制度化的探索中,將相信群眾、依靠群眾、引領群眾、深入群眾、發動群眾和組織群眾融貫于全方位的民主治理之中。整體推進人民民主,需要黨內民主和社會民主的同構、互動。在人民當家作主的目標指引下,黨內民主應該發揮示范與引領作用,而社會民主的豐富活躍則可將更多的民主因素納入人民民主的持續發展中。在這里,群眾路線的制度化是二者有效銜接的總關節。一方面,中國共產黨早期的民主建設經驗主要來源于黨內民主建設的實踐,黨內民主不僅具有不同于西方民主的新理念,而且有效架構了民主集中的組織形式,在制度、體制、程序等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黨內民主架構在人民民主上的運用和體現使前者具有了制約、影響后者的價值取向、存在形式、運行方式的決定性意義。”B39另一方面,伴隨人民利益訴求逐漸多元化的是對黨代表人民的要求的提高,不斷豐富的社會民主實踐成為群眾路線的鮮活表現,并在群眾路線制度化過程中,通過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社區組織機構與群眾表達機制等形式,實現“堅持社會治理為了人民,善于把黨的優良傳統和新技術新手段結合起來,創新組織群眾、發動群眾的機制,創新為民謀利,為民辦事,為民解憂的機制,讓群眾的聰明才智成為社會治理創新的不竭源泉。”B40
四是探索“數字空間格局”的民主治理新機制,建立符合高度聯通、“多平臺”“線上-線下”協同等新特點的民主治理新機制,持續提升“數字民主”治理效能。在數字化轉型背景下,人的生存方式正在發生重大轉變,互聯網日漸成為人們交往的基本方式之一,現代社會的特征就是相互聯系、相互依存,而全球化日益成為快速發展、不斷密集的相互聯系和相互依存的一種網絡系統。B41互聯網具有的自由、平等、開放屬性與快速、便捷的優勢為民主治理打開了“國家治理新疆域”。因此,探索數字空間格局下民主治理新機制勢在必行。首先,以高度聯通性增強政府與群眾的溝通效率。政府與群眾的溝通效率直接決定了政府制定的政策規定能否真正反映人民意愿,這就要求在醞釀、制定和實施階段最大程度發動人民廣泛參與和表達意見。在這里,互聯網打破時空界限極大地提高了群眾直接參與的熱情,成為集中民智、匯聚民意的最大場域。其次,以“多平臺性”展開豐富的民主實踐。政府部門借助社交平臺的互動性、即時性了解群眾關切的話題,借助短視頻平臺的傳播性、親民性而廣泛宣傳最新政策規定,借助官方網站的權威性、規范性收集并解決群眾困難。最后,以“線上-線下”協同性推動問題的解決。隨著網絡政治參與程度的提高,特別是如火如荼的數字政府建設等民主治理改革,充分發揮了數字化的真實性、公開性和平等性優勢,民主效能明顯提升,更符合民生發展的普惠需要。
四、全過程民主的協商實踐:制度自我完善與效能持續提升的必然之路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有事好商量中,眾人事由眾人商量,找到全社會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約數。這既是人民民主的真諦,也是全過程民主的著力點。當前,為了更好地體現全過程民主在制度安排和議程設置的全過程性與實際操作的全過程化,就必須考慮“以何全過程”“如何全過程”等問題,即弄清楚全過程民主是否“行得通”,找準其“真管用”“有效率”的關鍵突破點。
第一,全過程民主“行得通”,關鍵在于真正認清“協商民主”這一獨特法寶。在政治生活的一般意義上,協商是謀求共識、確定方略與優化統治的基本方式與途徑。在中國,“商量”具有日常化的顯著特點,其沁入于更加真實、廣泛和牢固的基礎,成為維系正常社會政治關系的重要方式而具有了內在必然性和外在可行性。毛澤東指出,“我們一定要學會打開大門和黨外人士實行民主合作的方法,我們一定要學會善于同別人商量問題。”B42“事先優于現時”“詢議優于票決”“群策優于獨斷”的政治傳統使協商民主更符合中國式民主的內在氣質,而這種協商民主恰恰是全過程的;在現實中,協商民主是領導力量與支撐力量的銜接點,是一元引領與多元并存的嵌入點,更是長遠利益與現實利益之間矛盾的調節器;對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而言,黨的領導能夠通過協商民主的途徑吸收各主體各方面的積極作用,民主集中制能夠通過協商民主的過程維護公民廣泛而有序的政治參與和意見表達,人民民主則能夠借助協商民主的實踐克服分化、凝聚智慧與增強共識。
第二,全過程民主“真管用”,首要在于發揮協商民主的系統性、完整性與貼近性的實踐優勢。改革開放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協商民主朝著渠道更豐富、程序更規范、體制更健全、訴求更具體、體制更有效的方向快速發展。協商層次不斷完善,協商內容持續豐富,協商程序日益規范,協商效果有效提升,業已成為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的基礎指標。與此同時,協商能力的權責日益明晰,質量大幅提升,形式不斷多樣,已經成為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核心要件。事實上,當前的協商民主作為全過程民主的典型實踐,已具有極強的現實性,上至國家法律的制定,下至基層政府的財政預算,大到參政議政的國家謀劃,小至個別利益訴求的決策考量,既包括“順民心、合民意”的對話交流、懇談溝通,又涉及“正方向、聚共識”的政治話語的培育與傳播。在很大程度上,這些不斷典范化的協商民主實踐,使得全過程民主的政治基礎與社會基礎更加堅固,更具治理效能。
第三,全過程民主“有效率”,先決在于展現協商民主的民主集中制優勢。在西方協商民主理論中,民主與效率往往難以兼顧,特別是“評價民主決議規則時,必須權衡其保護作用與效率。不幸的是,這兩大目的之間存在著頗為緊張的關系”。B43就具體政治活動而言,人民對公共事務的每一事項均達成理性共識的過程極為漫長且異常復雜。就對單個議程的討論看,由于大眾的覺悟程度和利益需求的差異,在保障平等協商的條件下極有可能形成僵持不下的局面。因此,民主的耗散性制約了民主治理的效率性。全過程民主締造了“民主治理”的奇跡,指明了只有依賴具有引領力、統籌力和協調力的權威力量才可能在一個后發國家的現代化探索中找到最優路徑,才能在意見多元化的現代社會實現高度集中的共同意愿,進而達成民主治理的共同意志。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民主集中制表現出了顯著的治理優勢,成為實現人民民主的最優方式,其關鍵因素在于中國共產黨代表人民群眾的利益,是站在人民立場上的組織者。一方面,民主基礎上的集中,人民代表是依據群眾的意志和合法的程序選舉產生。另一方面,集中領導下的民主,是指制度政策的醞釀、討論、制定都由中國共產黨領導與組織,最終依據法律得以規范化。進而言之,中國共產黨在治國理政的過程中應警惕簡單以三者有機統一為概括,而應在紛繁復雜的全過程民主的實踐真義中提煉出具有本土話語優勢的“抽象的”理念原則、制度框架以及能夠存在的模塊化治理議程,最終落實到具體的民主活動中,使三者相互支撐、相得益彰,既全面覆蓋,又動態發展,最終實現中國式民主的獨特的、獨有的和獨到的“全過程性”。
總之,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所實現的思維變革需要依靠全過程民主的政治邏輯加以持續構建。不斷發展全過程民主,需要進一步彰顯其作為新型民主制度實現機制的典范價值。那么,這就更需要將其實踐真義轉化為民主話語的新范式,使之與西方自由式民主所謂的“普選”“政黨”“個人意志”為標志的話語框架形成相對獨立且解釋不同的新民主話語。立足當下,只要我們繼續將全過程民主的制度體系、治理過程與實踐途徑不斷健全豐富與充實,不斷在民主話語層面加以概括與總結,全過程民主將日益成為“中國之治”的典范,受人尊重,為人熟悉,進而在整個世界范圍內實現民主話語的時代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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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