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
[案情]2020年8月,趙某通過多次嘗試后,解出同學高考志愿填報平臺的賬號密碼,惡意修改高考志愿,使最終結果為放棄高考志愿填報。案發后,趙某被公安機關采取強制措施。
對該案如何處理存在三種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趙某惡意修改他人填報的高考志愿,符合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的行為特征,且造成了他人未被錄取的嚴重后果,應認定為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考生填報的志愿院校是通過電子數據形式發送的私密通信,惡意修改他人志愿的行為侵犯了他人通信秘密,宜評價為侵犯通信自由罪。
第三種意見認為,惡意修改志愿填報造成的后果具有可逆轉性,對其進行治安處罰即可,無須動用刑罰利器。
[速遞]筆者贊同第二種意見,具體理由如下:
首先,趙某實施了具有法益侵害性的行為,應納入刑法規制的范疇。趙某惡意修改他人志愿的行為,致使相關院校無法看到被害人填報的志愿信息,侵害了志愿填報人的通信自由。而公民的通信自由是由憲法確認和保障的基本權利,也屬于刑法的保護范圍。因此,趙某實施的惡意修改行為侵犯了刑法所保護的公民的生活利益,應將其納入刑法調整的視域,主張予以治安處罰的觀點并不適宜。
其次,從刑法解釋學的角度來看,將趙某的行為評價為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并不妥當。主張趙某的行為應認定為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的主要依據是刑法第286條第2款的規定,但這里有兩個問題需要解釋:一是高考志愿能否解釋為“計算機信息系統中存儲、處理或傳輸的數據”;二是惡意修改他人志愿帶來的后果能否評價為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的“后果嚴重”。從體系解釋的角度來看,應當對此處的信息限制解釋為能夠對計算機的運行造成影響的信息。否則便會造成,一旦行為人對他人存儲在計算機信息系統中的照片、文檔等與計算機運行無關的信息,進行刪除、修改、增加等操作,也會評價為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的不合理解釋結論。此外,持第一種觀點的人還認為,行為人惡意修改他人志愿造成了他人無法被錄取的嚴重后果。但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危害計算機信息系統安全刑事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11]19號)第4條的規定,“后果嚴重”是指“對二十臺以上計算機信息系統中存儲、處理或傳輸的數據進行刪除、修改、增加操作的”。可見,“造成他人無法被錄取”也并非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的嚴重后果。從刑法條文的分布來看,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規定在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這一章中,說明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的保護法益是社會管理秩序。很難認為,修改他人高考志愿的行為會對社會管理秩序造成侵害。因此,主張趙某的行為構成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并不合理。
再次,將趙某的行為認定為侵犯通信自由罪是實現刑法精準評價的必然要求。應該認為,考生在高考志愿填報平臺填報的志愿,是考生發給相關院校希望能夠被錄取的電子信件,相關院校在收到考生的電子信件后進行擇優錄取。行為人趙某對被害人制發的電子信件,在未取得許可的情形下,進行非法開拆并惡意修改信件內容的行為符合侵犯通信自由罪的構成要件。此外,雖然趙某的惡意修改行為造成了客觀社會危害性,但考慮到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和人身危險性不大,其應當承擔的刑事責任較輕。由于,侵犯通信自由罪的法定刑僅為1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因此,從刑罰適用角度看,將趙某的行為評價為侵犯通信自由罪是實現刑罰均衡評價的應然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