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遇隨喜，日日便是好日

劉軒 劉倚帆

人生的煩惱就像深秋院中的落葉，掃了又落，永遠掃不干凈。

進陽光

小沙彌跟師父坐車出去，天氣很不穩定。

小沙彌怨：“一下出太陽，一下陰天。”

師父說：“不！應該說是我們一下子開進陽光里，一下子又開出來了。太陽哪天會不出來呢？白天就算刮風下雨，它也躲在云層后面。所以有什么不如意，都可以看看天，告訴自己其實太陽等在那兒，就算不照過來，自己也能走進去。走進陽光里！”

泥生蓮

小沙彌跟師父進城，從大路進，繞小路回來。

“為什么走小路呢？旁邊都是違建，好臟好臭。”小沙彌問。

師父沒答話，繼續走，經過一片池塘，野生的蓮花正盛開。師父拍拍小沙彌：“去為師父摘一朵吧！”

小沙彌二話不說脫掉鞋子和外褲跳進池塘，只是才走兩步就喊：“下面都是稀泥耶，好黏啊！把我的腳都吸住了！”

“你要摘蓮花就別怕稀泥！一步步走穩，稀泥不會把你吃了！”

小沙彌終于摘到蓮花，興奮地回到岸上遞給師父：“好香啊！好美啊！”小沙彌喊，可是跟著低頭又哇哇叫：“我腳上都是稀泥，好臟啊！”

“洗洗就不臟了！”師父說：“不怕臟，怕你嫌臟的一顆心。我們度化人，經常是腳下踩著污泥，手上捧著蓮花。如果你嫌臟，不愿涉過泥塘，還能摘到這朵蓮花嗎？如果你嫌那些小路既臟又窄，就不進去，還能發現貧民的疾苦、幫助苦難的人們嗎？”

放下煩惱

小沙彌跟師父晚上出去，山路黑，師父突然被絆了一下，向前撲倒在地上。所幸師父反應快，除了衣服沾了些塵土，沒受傷。

小沙彌把師父扶起來繼續走。

“別急！先回頭看看是什么東西把我絆倒？”師父說。

小沙彌回頭找，原來是塊大石頭。

“去你的！”小沙彌狠狠把石頭踢開。

“你把石頭踢到哪兒去了？石頭又沒錯，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你何必生它的氣呢？”師父問：“而且你隨便踢開，會不會把別人絆倒？”

“我生氣！”小沙彌喊：“您怎么不問我疼不疼呢？剛才我踢一下，腳好疼啊！”

“你有知，它無知，你跟它生氣，能不吃虧嗎？”師父說：“你可以把石頭移開，放到它應該在的地方，譬如它是從擋土墻上掉下來的，就放回擋土墻，讓它繼續擔任擋土的工作。如果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就把它安置在山邊，讓它別再擋路，也別再滾動。想想！剛才你那一腳，如果把石頭踢到山下，會不會砸到人？如果把它踢到山坡上，它會不會繼續往下滾？”

“師父說那么多，我不懂！”小沙彌嘟噥。

師父笑笑：“碰到任何煩惱，先別生氣，也別把煩惱扔給別人，你要做的是先看清楚，然后心平氣和地把煩惱拿起來，放到不再煩惱的地方。”

隨時、隨性、隨遇、隨緣、隨喜

三伏天，禪院中的草地枯黃了一大片。

“快撒點草種子吧！好難看哪！”小沙彌說。

“等天涼了。”師父揮揮手：“隨時！”

中秋，師父買了一包草籽，叫小沙彌去播種。

秋風起，草籽邊撒邊飄。

“不好了！好多種子都被吹飛了。”小沙彌喊。

“沒關系，吹走的多半是空的，撒下去也發不了芽。”師父說：“隨性！”

撒完種子，跟著就飛來幾只小鳥啄食。

“要命了！種子都被鳥吃了！”小沙彌急得跳腳。

“沒關系！種子多，吃不完！”師父說：“隨遇！”

半夜一陣驟雨，小沙彌早晨沖進禪房：

“師父！這下真完了！好多草籽被雨沖走了！”

“沖到哪兒，就在哪兒發！”師父說：“隨緣！”

一個多星期過去。

原本光禿的地面，居然長出許多青翠的草苗。一些原來沒播種的角落，也泛出了綠意。

小沙彌高興得直拍手。

師父點點頭：“隨喜！”

心上的落葉

深秋了，小沙彌每天忙著掃落葉，一邊掃一邊落，常常早晨才掃干凈，下午又落滿了庭院，還得再掃一次。

“哪里是落葉？根本是煩惱嘛！”小沙彌邊掃邊怨，正巧被師父聽到了。

“你說落葉是煩惱？”師父笑問：“說得好！說得好！煩惱來了，掃掉！煩惱再來，再掃掉！”

“可是風大，還會把別處的落葉吹過來。”小沙彌指著禪院的圍墻說：“咱們的墻太矮，門又總是開著，外面的落葉會偷偷溜進來。”

“里面的落葉不是也會被風吹出去嗎？掃落葉不必問它的來處，既然落在咱們院里，就咱們管！”

師父拍拍小沙彌：“有新綠，就有枯葉;有得意，就有煩惱。今天落，今天掃;明天落，明天掃。不必因為掃了還會落，就不掃。我們心里也有這樣的庭院，有花開就有花落，有葉生就有葉落。不怕落葉多，只要勤打掃，不疾不徐、一帚一帚，慢慢掃，掃也是一種修行。”

（摘自湖南文藝出版社《隨遇隨喜：劉墉寫給大家的生活禪》? 繪著：劉墉? 譯者：劉軒? 劉倚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