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星宇
4月23日上海大寧劇院人聲鼎沸,《輔德里》作為2021上海·靜安現代戲劇谷的開幕大戲在這里緩緩拉開了序幕。
非虛構戲劇《輔德里》是第一部反映中共二大的舞臺作品。演出以中共二大地標建筑——輔德里作為核心地點,聚焦中國共產黨從一大到二大,用王會悟作為故事主線,以黨章的誕生與守護為脈絡,呈現一百年前革命者的命運、出路、使命和愛情,以青春的風貌獻禮建黨百年。
中共一大標志著中國共產黨的誕生,在中國歷史上具有開天辟地的意義。那么中共二大的召開就是“偉業初成”,在中共二大所在地輔德里,黨章誕生。作為一堂戲劇黨課,《輔德里》中出現的文字、對白等語言都有歷史出處。在第12場《重逢》中,毛澤東有一句臺詞:“吾兄系本公司發起人之一,現公司生意興隆望速前來參與經營……”這句話出自毛澤東寫給李達的一封信,隱晦表達的是毛澤東召喚李達速速前往解放區參加重要工作。
《輔德里》作為一堂戲劇黨課,并未止步于還原歷史真相。正如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所提及的重要觀點:“事物是按照它們應當有的樣子描寫的。”亦如索福克勒斯所說,他按照人應當有的樣子來描寫。即藝術創作應來源于真實素材,但不應僅僅停留在真實層面,藝術創作者更應對真實素材進行加工和提煉。在《輔德里》中,所呈現的毛澤東與楊開慧的愛情以及李達與王會悟的相知相戀,既取自真實歷史,又通過生動的舞臺語言將其濃縮和升華,以時空交錯和跨時空對話的方式,于平實細微處凸顯了革命者愛情的偉大和熾烈。
《輔德里》一改主旋律戲劇中比較多采用的紅色和黃色色調,反其道而行之,大膽采用白色。以90后為班底的青年演員均以白色服裝、白色發型亮相。所有演員都一專多能,多數會彈鋼琴、拉手風琴、拉小提琴乃至大提琴。《輔德里》開篇以老年王會悟的回憶引入,陳獨秀、李達、王會悟、王盡美、毛澤東、楊開慧、蔡和森、向警予與第一份黨章的守護者張人亞紛紛登場,以他們守護黨章作為核心事件,通過燈光、音樂的變換以及臺詞的深入,反映出了他們在革命中的心路歷程。整個故事采用白色主調,以“動態油畫”和“活動雕塑”的形式營造出濃重的儀式感的經典場面,使之成為具有史詩氣質的作品。溯源戲劇的歷史,我們不難想起古希臘的《荷馬史詩》,古希臘人身著白衣虔誠地用詩歌的形式講說他們偉大的史詩。《輔德里》中,演員同樣身著白衣,以白發造型亮相,其核心本質也在于營造史詩的氣氛。劇中的人物是故去的,演員如同雕塑和豐碑,以“雕塑性的身體”去講述歷史,是一種新的嘗試。它鮮明地融合著過去和現在,給人以深思。它以間離的手法,非寫實的方式,給人強烈的沖擊力。


正如牟森導演對該劇的定位是“敘事性內容、歌唱性臺詞、雕塑性身體、總譜性歌唱”。因而全劇的結構更接近于奏鳴曲,形式上由演員時而成為歌隊演員以宣敘調來敘述故事,時而成為劇中角色以詠嘆調表達情感,兼顧敘事性和抒情性的歌曲和音樂加之兼具解說功能和視覺沖擊的多媒體設計,使之具有濃烈的詩歌奏鳴曲的意味。它呈現的是一種富有戲劇張力的命運感,歌曲的串聯和變化,展現的是黨章命運的變遷。從地點的命運——輔德里或者說石庫門的命運的變更來展現人物和家國的命運。1921年一大,黨員50多人,他們生死相依,到二大190多人,再到當下,黨員9000多萬人。命運的變奏曲,亦是民族命運、國家命運的變奏曲。
作曲李京健任教于上海大學音樂學院。這位曾經在德國斯圖加特音樂學院留學的青年侗族作曲家,汲取東西方音樂養分,《輔德里》的音樂包含交響樂、器樂、獨唱、重唱、合唱等多個類型,并創作了由黃齡演唱的《輔德里》同名主題曲。《出生》中的“星星的眼淚啊,在風中星星的孩子啊,晚安吧夢中的故鄉,有高高的燈塔。那小小的亮光,在一點點成長”寫出了革命女性對于孩子的母愛,溫情和舒緩,令人耳目一新。“你會不會想她,輔德里的燈塔,她守護著希望:你會不會想她,輔德里的炎夏,那一天那一束光,那永遠的信仰。”《輔德里》同名主題曲具有較高的傳唱性,聽后使人過耳不忘,不少觀眾散場后都能輕輕哼唱出其中的旋律。區別于一般音樂劇的娛樂性和抒情性,《輔德里》的音樂設置兼顧的敘事性和史詩性較為準確地展現了屬于革命者的情懷。
《輔德里》的結尾部分,加上了舞臺下一群黨員們的合唱,這一處理是有意打破第四堵墻,導演有意讓現在的黨員和百年前的人物對話,點明《輔德里》的當下意義,但這一處理是有難度的,現在的演出看來像大合唱,反而消解了詩意。
《輔德里》在兼顧思想性和藝術性方面,做了一些有益的嘗試。然而,如何使主旋律作品好聽好看,讓更多人走進劇場,這是值得思索和考量的問題。
攝影/朱朝暉、王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