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器，無限可能

尚春萍

在我的朋友圈中，有這樣一位職場學霸：她參加工作十年，卻從未停止過學習的腳步。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在朋友圈里曬一下她的學習成果：人力資源職業資格證、勞動關系協調員資格證、中級經濟師、電工、茶藝師……我問她考這么多證書、職稱有什么用，她回答說，職場環境越來越復雜，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動失業了，還是多涉獵一些行業，以求多職場之路的無限可能。聽她一席話，我自感汗顏，從學校畢業走上工作崗位多年，我忽然覺得自己除了做編輯，已經什么也做不了了。看到我這個朋友對自己未來的職業規劃，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孔子所說的“君子不器”。四個字簡短精練，卻給職場人莫大的啟示。

器與道的辯證邏輯

子曰：“君子不器。”器的本意指器具或者器皿。從字面上理解，君子不器就是指君子不能像器具那樣，只具有一種功能，只限于一定的用途。說到器，孔子另一經典著作《易傳·系辭》中也有一段話：“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意思是，把有形的具體事物抽象上升為規律，就是道；把有形的具體事物而下用作某種功能，就是器。古人所說的“器”是與“道”相對的。形而上是無形的道體，形而下是萬物各自的相。顯然，古人認為“道”是比“器”更高一層的東西。諸子百家都重視把握萬事萬物的“道”，因為只有掌握了道，才能把握世間紛繁復雜的器。而且“道”中蘊含無限可能，“器”就定了型。

孔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周朝統治衰微，春秋各國爭霸的歷史大轉折時代。孔子一生的理想是輔助一國國君實行仁政，從而治國平天下。有這樣抱負的人當然不滿足于做一個處理細碎事務的小官小吏。他胸懷的是天下蒼生。

那時候知識有限，所以孔子認為君子應該無所不通。后人曾說，一事之不知，儒者之恥。古代的君子，要修習“六藝”，即“ 禮樂射御書數”， 禮法、樂舞、射箭、駕車、書法和算術都得精通。雖然孔子以儒者著稱，但他卻是文武全才，與后世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完全不同。《呂氏春秋·慎大》記載：“孔子之勁，舉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也就是說，孔子的力氣之大，可以舉起城門的關閘，只是不愿以力氣著稱。不僅如此，他還是箭術高手。《禮記·射義》記載：“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墻。”射個箭也能引來大批吃瓜群眾，這箭術是有多精湛。

一塊未經雕琢的石頭，在雕塑家的手中，可以有多種可能，因為這塊石頭還未成“器”。雕塑家遵循雕塑之“道”去琢磨，就使它成為一個“器”。但一旦成器，這塊石頭也就定了型，失去了其他的可能性。

君子不器對現代職場人的啟發就是，在學習和培養業務技能的過程中，找到事物變化和發展的規律，并且不斷地驗證自己總結出來的規律；君子不器還要求職場人懂得觸類旁通，把自己在這個領域的總結形成一套模式或方法，用在相類的領域，哪怕去到全新的部門，職場人也能從組織架構、產品周期和與其他部門之間的協調中發現自成一體的規律。

君子不器四字看似簡單，做起來卻不易。尤其是對于職場人來說，焦慮的外部環境、繁重的業績考核、逐年下降的身體狀況，以及沉重的家庭負擔，使得職場人沒有過多精力，甚至是不愿意深入思考，拓寬職涯之路。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人說過，如果你在45歲之前還是一事無成，那么你終將沉寂在激烈的職場競爭中。因此，想要成為“職場君子”，還是要努力做到“不器”。

走出舒適區

舒適區是一個心理學上的概念，指一個人現有能力范圍內能夠完全掌控的區域。處理舒適區范圍內的事務，幾乎所有人都能做到得心應手、從容不迫，所以大家都喜歡待在舒適區。

但是，當所面臨的事情需要舒適區之外的能力去應對時，很多人會明顯感到焦慮緊張、無所適從，甚至產生逃避、退縮的心理。

IBM公司對自己的潛在人才有一套特殊的理解和培養的方法。在IBM，一個人的職業生涯要經歷很多部門的輪換，不經過十年很難做到高層。因為IBM相信，如果一個人一輩子只在一個專業領域工作，很容易造成他看問題的視角不夠寬泛，那么他的管理能力也就容易產生問題。

IBM的人力資源部門認為能看出誰是精英并不難，難的是有勇氣把這些還處于事業起步階段的人才放在關鍵的領導崗位上。與此同時，很多管理者會因自己的新任務而不安。接受一個全新的任務就意味著要冒很大可能犯錯的風險。IBM一直堅持讓高潛人才承擔重要的工作，鼓勵他們走出舒適區域，從全新的工作經歷中學到更多東西。

IBM公司的技術主管在其事業發展的早期便被賦予“非常艱巨”的挑戰。把一個不懂技術的市場經理派去管研發，或者派一個不懂市場的生產經理去負責品牌，去管理自己完全不懂的東西，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挑戰。“公司逼著我走出工程師的老本行，去做預算、計盈虧，同時還讓我管理多個地區的事務。”這些安排都是由公司精心設計的，希望確保員工的各項能力發展都沒有空白。

古語有云：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三國有“樂不思蜀”的哀痛，今天有“諾基亞被收購”的教訓，局限于舒適區，不會躲避更多的風險，只會導致風險來臨時不知所措。在企業中，長期處于心理舒適區會產生職業倦怠，不愿意接觸新鮮事物。久而久之，就習慣于停留在原地，難以適應外界的變化，從而阻礙自己的成長與發展。

“未知”雖然有時讓人恐懼，但也常常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走出舒適區，嘗試新鮮的事情，擴大交際圈子，拓寬眼界，增長見識，能夠收獲更多快樂。探索未知世界本身有風險，但卻是一種焦慮與欣喜并存的狀態，剛開始會比較焦慮，但逐漸探索之后會獲得巨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這種推動力會促使你開辟“新航路”，提高整個人的能力和素質。

走出舒適區不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沖動，身邊一些細微的改變也可以讓你慢慢擺脫舒適區的安逸。比如，變更上下班路線；又或乘坐地鐵或公交時，早一站下車，去發現新的公園、飯店、運動場所等；也可以在微信公眾號、知乎、領英、抖音中尋找感興趣的小組，看看其他人都在做些什么，獲取一些新鮮的資訊；另外，職場人也可以主動探索行業之外或是同一行業不同職位的知識，適當拓展自己的職業路線。

雖然舒適狀態可使發揮更穩定，但我們要尋求舒適區外的“最優發展區”，以適度的緊張和焦慮獲得最佳表現。無論在職場中還是生活中，許多人就像“溫水里的青蛙”，沒有意識到舒適區的危機，最后導致“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因此，每個人都不能抱有守成的心態，要勇于開疆擴土，闖出一片新天地。

不要自我設限

所有人都向往更高薪的工作，更羨慕那些能力出眾的精英，曾幾何時，多少人在心里期待：有朝一日成為他們這樣的職場精英該有多好。但是在欽羨之下，又有多少人無奈地抱怨：“成為職場精英太難了，我根本就沒有那樣的天賦和能力，這輩子都難有他們那樣的本事。”

正如“二八定律”向人們所揭示的那樣：在職場里，80%平凡的職場人羨慕20%的職場精英，他們向往更美好的職業生涯，卻往往疏于有效的行動，并缺乏渴望的勇氣去變成自己想成為的人。

著名的澳大利亞演講家尼克·胡哲在他的《生命不可設限》一書中曾說道：如果沒有得到奇跡，就試著成為一個奇跡。這句看似“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雞湯，在被“生命力士”尼克·胡哲說出口的時候，卻成了他一生奇跡的真實寫照。

這個從出生便沒有四肢、連生存都沒法完全自理的澳洲男人，原本是人們口中的“重度殘疾”，卻扛住了嘲笑和欺辱，在19歲時成功推銷了自己，開啟了自己的勵志演說之路。除了實現了自身的安身立命，收獲了美好的愛情，他更是鼓舞了無數人重燃自己的生命激情。而與之相比，不少職場人，其實已經自我麻痹，甘于平庸，習慣了在職場中碌碌無為，不再相信努力改變會有新的生命。他們最常用的口頭禪便是“這個我不會”“這個不可能”“這個太難了”。

正是因為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們失去了在職場創新、拼搏的激情，也失去了在工作中提升自己、塑造自己的機會。人在職場，最大的悲劇，莫過于像他們這樣，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不愿相信自己會在挑戰中有所成長。

曾經有這樣一個實驗：跳蚤是世界上彈跳能力最強的動物，它們一次彈跳通常能跳出自己身體幾千倍的高度。研究人員把它們裝在一個倒扣的玻璃杯里，通過拍動桌面讓它們彈跳。毫不意外，它們的每次彈跳最后都重重地撞在杯底的玻璃上。最后研究人員不停地降低杯子的高度，直到無限接近于桌面。跳蚤在無數次的彈跳中一次次“碰壁”，直到連它們自己也不再相信自己可以跳起來。杯子被拿開，這些原先最擅長跳躍的生物，變成了爬蟲。無論再如何拍擊桌面，它們也不愿意再跳起來了。

這個畫面是不是像極了那些自我設限的職場人？他們可能曾經嘗試過，但是也失敗過。在失敗后，他們就永遠失去了對成功的希望，內心害怕失敗帶來的痛苦，不愿再相信“奇跡”，甚至不再相信自己。在挫折的打擊之下，他們甚至屏蔽了自己的天賦和能力，成了回避困難和挑戰的人。

現代社會，為每一個人都提供了多種出彩的機會。只要你有才華，你可以白天做老師，晚上做主播，周一至周五上班，周六周日做主持。現在流行的“斜杠青年”就是這樣，每個人都可以身兼多個身份。只要保持成長，每個人都有無限的可能。

修器量是根本

一個器皿的容量越大，它能裝的東西就越多。人也是這樣，一個人的器量越大，他內心能容納的東西就越多。我們說一個人“小氣”，其實就是“小器”，沒有容人之量。一個器量小的人，格局大不到哪里去，他的成就也大不到哪里去。

《傳習錄》中，陸澄問：“孔門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禮樂，多少實用。及曾皙說來，卻似耍的事，圣人卻許他，是意何如？”意思是，孔門的弟子各談志向，子路、冉有想從政，公西華想從事禮樂教化，多少有點實際用處。等到曾皙來說，卻跟玩耍似的，但圣人卻偏偏贊許他，這是何意？

王陽明說：其他三人的志向多少都有些主觀和絕對，而有了這兩種心態的影響就會偏執于一個方面，能做這件事就未必能做那件事。曾皙的志向卻沒有主觀和絕對的意思，這就是在其位而謀其政，不做超出自己本分的事，身處荒蠻之地便做身處荒蠻之地該做的事，身處患難之時便做身處患難之時該做的事，無論何種情況都能恰當自處。

其他三人是孔子所說的具有某種才能的人，而曾皙便有點不拘泥于某種特定才能的意思。不過其余三人的才能也各有過人之處，所以孔子也都認可他們。

王國維認為，從古器的理解與觀賞訓練入手，也是培養人的修養的重要途徑，如此熏陶，人定然不俗。以識雅器而有雅量，無論古今，都是君子的品格所在。一個優雅的社會，由此而有希望。

作者單位 西南醫科大學 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