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評的蹊徑應該怎樣獨辟？

楊若文 薛耀晗

摘要：董巖的《愛那么短，遺忘卻那么長》一書對唐代女詩人魚玄機的詩作進行了系統的闡釋與評析，內容上多元多面，在布局上、寫法上新風撲面，有著詩評的蹊徑另辟。此書也很注重對現實的關照，寫作思路別具一格，述評中情的融入，讓此書在布局上、寫法上新風撲面，有著詩評的蹊徑另辟。此書也很注重對現實的關照，“真心錯付”這一主題，對讀者是清醒劑，對盲目的戀人則是警鐘。書的主題傳遞了正確的愛情觀——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如何在愛情中健康成長，如何面對逆境完善自我，才是更重要的人生修煉。

關鍵詞：唐代才女;魚玄機;49首詩;《三水小牘》;“真情錯付”;咸宜觀

中圖分類號：I206.7 ?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1）05-0152-04

《愛那么短，遺忘卻那么長》一書，是作家、學者兼記者的中央電視臺高級編輯董巖女士在出版十多本專著之后，又推出的一部新作。該書對名氣頗隆的唐代女詩人魚玄機的詩進行了系統的闡釋與評析，書名巧用智利著名詩人聶魯達的名句，給評論性專著增添了濃濃的文學意韻，也將女主人公的愛短情長亮給了讀者。

一、布局上、寫法上的新風撲面

（一）寫作思路的別具一格

以詩代事、以評代敘，貫穿全書。在對魚玄機的詩作進行全面梳理、深邃剖析中，作者有意無意地將詩人簡短而不凡的一生勾勒出來：從她自幼聰慧異常，受到大詩人溫庭筠賞識，經溫庭筠搭手做李億小妾，到她沿江外游追尋離開自己的“郎君”，后被拋棄，寄身咸宜觀，最終遭溫璋毒手，這一承載魚玄機波浪人生的線條，清清晰晰地貫穿始終，其間又穿插了相當多的情景再現，很巧妙，也很自然。《江行》《過鄂州》這兩首詩僅從標題就能窺見主人公的行跡，將女主人離開故鄉京城、遠行長江沿岸異鄉異域的前前后后，交待給了讀者，將她這一段經歷進行了有意放大，增強讀者對魚玄機人生波瀾的留意。此書又通過評論，讓魚玄機的人生經歷，多了些枝葉，著了些色彩。

與此相偕而行的，詩評中豐滿了魚玄機的人物形象：多才、多情、單純、執著、開通，敢于挑戰舊的秩序。開篇的《賦得江邊柳》是魚玄機的一首寫景詩，詩本身看不到什么人物活動，詩評中將溫庭筠對少女的異常賞識以及二人的忘年之交描畫出來，線條簡約清晰;在這一詩評中，款款出場的魚玄機，是個才華出眾的人物形象。《游崇真觀南樓，睹新及第題名處》，是魚玄機又一次公開露面，那“舉頭空羨榜中名”有著壓倒須眉的氣勢，這首詩淡去情節敘寫，更多的是塑造人物形象。魚玄機有五首詩直接將自己夢回腸斷的“郎君”李億名諱鑲嵌其中，占全詩十分之一，那種入癡入迷的濃情不言而喻。其他如《折楊柳》《送別》中的依依不舍，《閨怨》《遺懷》《感懷寄人》中的切切思念，女主人公“鴛鴦一只失群飛”的孤獨、失意，白日的坐立不安、深夜的輾轉反側等，經詩評也都表現得淋漓盡致，使得人物形象更加豐滿多姿起來。顯然，其在捎帶中肩負了文藝小說該擔當的職責，是詩評，亦是詩傳，這讓此書獨立獨行、別具一格。

采用比照，是此書用得嫻熟自如的基本方法，也是此書相異于其他書評、詩評的地方。書中的比照有羅列式具體比照與剖析式宏觀比照之分：

羅列式具體比照，羅列幾位名人詩詞與魚玄機的詩相比照，此書大都不做論述，即使要論，也是葉底黃鸝一兩聲的簡約，讓讀者自得結論。這類比照中，而讓筆者佇立凝目的，為心境比照，典型的是對《重陽陰雨》的解析。董巖特意羅列了李清照的《聲聲慢·尋尋覓覓》，林黛玉《葬花詞》最后四句與《重陽陰雨》比照，將魚玄機面對秋菊芙蓉、李清照眼見滿地黃花、林黛玉滿目春殘花落的心境排列一起，借用李清照的“怎一個愁字了得”一以貫之，襯托出幾位才女的凄涼、寂寞，接著又做一畫龍點睛的歸結，筆端穿越凄涼、寂寞的表層伸到深處：這幾位冰雪聰明的才女，明明看得透，但一遇到愛情，就癡迷了，而魚玄機“對（負心漢的）愛太執著”就成了她放不下又丟不開的選擇。

剖析式宏觀比照是一種時空穿越、同類穿插的大比照。時空穿越比照，專指時間、地域的穿插性比照。此書上自《詩經》起，引述數千年的詩歌名作確是不少，連同千里之外又數千年之久的古代希臘《荷馬史詩》中的被伊阿宋負心的女子美狄亞，連歐洲文藝復興時期代表作家之一的莎士比亞都請了出來。對此，僅用“旁征博引”四字來評價，分量輕了。梁衡先生在《序》中用“跨界與穿越”定義此書，確切不過。能夠這般地跨界、穿越地比照，沒有知識占有的豐富與視野的開闊，是辦不到的。我們透過“豐富”“開闊”目視深層，發覺時空穿越性比照是此書一種大局性部署，以此凸顯真情的可貴、負情的可恥，深化了主題的表達。

同類穿插比照，費筆墨最多的，是唐代魚玄機、薛濤、李冶三位女詩人的人生境遇與其作品特色的穿插比照，其中對魚玄機、薛濤的論述充分一些。此書乃魚玄機的舞臺，用來陪襯的薛濤、李冶出場也至少16次，伴隨此書對魚玄機詩作的評判分析，形成三人不同時期、不同地點的穿插，從她們的幼年到離世，貫穿該書始終。這樣的大比照捋出了魚玄機、薛濤、李冶三位唐代才色俱佳的女詩人，共同有著“自恨羅衣掩詩句”的自信中夾帶的遺憾，共同失去自己該有的完美愛情，共同相伴道觀青煙丹爐，共同懷著說不完、傾不盡的辛酸。略相異的是，三人詩作均佳中，魚玄機的詩體裁靈活多樣，更勝一籌。在性格、處事、境遇上，除端莊的薛濤注重自我保護，得以善終并引發后人憑吊外，魚玄機任性，被遺棄后的人生遭際更加悲戚，和李冶相近相似：二人中一位刀下喪命，一位杖下歸陰。此書第81頁對魚玄機又給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如果說用情之深、用情之癡，用情之真，魚幼薇（魚玄機入道觀前之名）當排第一。”這與“對（負心漢的）愛太執著”遙相呼應。

以上均為同類比照，唯有魚玄機與李億的人品比照是異類比照，也叫異類反襯。這種反襯，讓讀者雙目中魚玄機的心靈之潔與李億的肝肺之污清晰、顯現。此書通過多首詩、多個層面表明，李億瞄中魚玄機的僅二字：才、貎。與其說有情，不如說有欲，占有欲！你李億深知家中的悍妻堪比賈南風，而你懼妻懼得又遠超房玄齡，你卻口涎三尺伸手采了人家鮮花一朵，該嗎？你的沖動，你的嘗鮮，給涉世未深的豆蔻小女種下了苦果，你拍屁股走人，臉不燒嗎？當魚玄機陷入囹圄直至血濺脖頸，你在哪里？

比照手法，此書用得嫻熟，也用得自如，往往信手拈來，少有刀跡斧痕。這樣的詩評，別致新穎。著重依仗比照，雖有不易深入的弊端，此書這樣做的價值，卻是對長期以來推理性詩評的革新，探索出了一條不同前人的路子。

（二）對魚玄機其人其詩評論中情的融入

無論是魚玄機作詩，還是《愛那么短，遺忘卻那么長》作者董巖的評詩，都有情的融入。

魚玄機何以打動讀者，除去詩中對偶、排比諸多修辭手法的靈活運用與其他寫作手法的格外講究，最妙處是以情寫詩，讓詩在情的領引下，籠起濃濃的詩意。這里的情，有友情，更多的是愛情。詩人是伴著眼淚、伴著嘆息，將友情、愛情一古腦兒傾注筆端。看見楓葉萬枝、暮帆遲遲，別人也許熟視無睹，魚玄機呢，相思倏忽纏繞心頭。這位少婦對別離后的“郎君”李億相思如此熾熱，如此癡迷，說不定另有隱情。我們愚猜，李億離別前對她山盟海誓般的許諾，甜言蜜語般的慰藉，留給了少不諳世事的魚玄機一個虛幻的大餅，軟軟的、甜甜的，散著香味。這，加濃了魚玄機的相思。相思，作為別離情人、別離夫妻的專有物，最能魂牽夢繞、斷人心腸。于是，“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的感人之句，就從這位少婦心中涌泄出來，如火山噴發，壓抑也壓抑不住！依照此書，魚玄機身陷囹圄，仍有“難得有心郎”的喟然長嘆。古代出自大男人家筆下閨中相思的佳作確是不少，其感情之濃濃能企及魚玄機此詩者鳳毛麟角，因男子是想象，而閨中少婦是實感，更真切、更細膩，更能促人動心動容！魚玄機情濃的詩作，幾乎浸漫了現存的49首。她的生命僅有二十七個春秋，但水準不讓于詩作歷練長她生命幾倍的作者，其中拔尖的幾首足以讓堂堂須眉退避三舍。明代胡應麟有如下評價：“余考宋七言排律遂無一佳，唐惟女子魚玄機二篇可選。”[1]在他眼中，包括蘇軾、陸游這些巨擘作品在內的宋代排律，沒一首可堪一提的，值得說的就數唐代魚玄機那幾首了。且不論這個評價有無過譽之處，起碼這位詩詞評論大家對魚玄機之詩可以說是眼餳耳熱、半迷半癡了。情一旦入詩，即使藝術手段欠一點，同樣動人心弦！

魚玄機對李億的一片真情，自內心深處涌出，如露珠般的晶瑩，不含一點雜質。別的不說，以自己的才貌出眾，僅僅屈就一位小妾也在所不惜。當小妾，不只自己地位低微，對讓人小視的下一代的傷害，當媽的也無法彌補。對此，魚玄機在小妾充盈的唐代不會不曉得。但她為了心上人，連同她將來的下一代都不顧了，何等地傾心、何等地付出！魚玄機不知不覺地在“情”字前面加個“真”字，將情之迷推到了“癡”。一旦癡迷，這就有了九牛也拉不回的魔力。魚玄機一片癡情換來的，是一顆假心假意，是被玩弄后的摒棄路旁。人家將藕弄斷了，她這邊的絲還緊緊連著沒有松手。她不甘失去、追求不輟，總想將已經走遠的“郎君”再拽回來，眼看白費力追而無影，自己的單相思仍是連連不斷。真情給了別人，留給自己的是凄涼、苦澀、黑沉。這些和著她那失意之情，全都融進她的詩中了！

作者董巖從女性的視角對魚玄機和她的詩作予以梳理和分析，帶著惋惜攜筆在手、鍵盤苦敲，將自己的情一點一滴地注入詩評之中。情的注入的結果，情感融入了，董巖眼中、心中，魚才女為情所生，為情所累。雖是悲慘卻也可敬、可愛，當然也就可憐、可憫、可嘆了。她從魚玄機悲凄的一生，剝離出來女性唯有的體驗性結論：“真心錯付！”她對于魚玄機人生悲劇原因的開掘，這四個字足矣！學術界對魚玄機的研究中，不知還有誰能得出這樣新穎的結論？魚玄機未必意識不到“錯付”，只是情之所至，身不由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真心錯付”了！作者因女性視角，評詩時帶著高看魚玄機的目光，得結論時目光又平視了，保證了結論的公允。

該書作者董巖在對魚玄機同情中，不乏對這位才女“真心錯付”的遺憾，遺憾正是另一角度的情的融入。她在古代千百個著名詩人中，獨獨選中這位苦命者，并在百忙之中，分心分力給她，擠占了自己本來就很繁忙的新聞工作與傳播學、哲學等目標學科研究的寶貴時光也在所不惜，跨行業、跨時空地伸長臂到魚玄機身邊，沒有對這位苦命才女情感的深度融入，斷斷不愿舍近就遠、舍易求難的。作者在后記中說：“走近這樣一個奇女子，聆聽她的離愁別緒，默念她的纏綿情致，剖白她的悲劇……”很明顯，董巖意欲通過這“一扇透視人生的窗戶”，透視“那個時代獨有的氣息”。她面對魚玄機以及眾多魚玄機們的“不守婦道”，不是從中追尋、打撈什么“狂放淫蕩”，而是耐心尋找她們何以“不守婦道”的客觀原因。這不是緣于董巖是女性才這樣，而是因她從女性的視角對古代女性平視乃至有時的高看，至少沒有下觀、斜視她們一眼。作者崇敬魚玄機以及眾多魚玄機們的才華，悲憫她們因才華、因嬌容而遭遇的悲慘命運，為她們喊不平、伸正義，愛其所愛，恨其所恨，與她們情感有著諸多共鳴，可謂同性的紅顏知己，和千百年來男子中正人君子的打壓貶低別之天壤！不可否認，歷史上的文人也有同情魚玄機的，那不過是男人角度的憐香惜玉，作為才女的作者董巖對著才女魚玄機，她的情的融入，真真誠誠、筆下到位，能挖掘到魚玄機詩中情感的深處。《愛那么短，遺忘卻那么長》第166至169頁洋洋一千四五百字的篇幅，對相思濃濃的魚玄機突然投身咸宜觀的由來做了一番翔實敘寫，就是情感融入的典型體現。

董巖詩評中的情的融入，產生了情感投射。該書第136至138頁談到魚玄機被李億休掉時，在述寫魚玄機對李妻裴氏痛恨之際，也不忘將她對裴姓人群的痛恨一事寫了進來。作者特意選用這段資料，是在借主人公之恨，來解自己心頭對負心漢的恨。如若情感沒有投射到自身，寫這段與詩評關系不大的文字干什么？我們中的一位曾在微信中訴說給作者董巖，表達過對李億的不齒，且是憤憤之情充盈其間，當然這主要緣于魚玄機的悲慘遭際，也不排除董巖情感融入對一位讀者的打動。在這里，情感從詩評作者再次投射到評論董書的筆者身上，出現了二次投射。

二、該書處理一段關乎魚玄機評價的關鍵性資料的得失

《三水小牘》[2]記載：“命翹入臥內訊之……機愈怒，裸而笞百數……絕于地。機恐，乃坎后庭瘞之……（有人數日后）當瘞上，見青蠅數十集于地……突入玄機院發之，而綠翹貌如生。”這段文字是評論魚玄機其人其詩繞不開的話題。千百年來，衛道士們依據這一記載來黑魚玄機，從而在人品上徹底否定，并殃及詩評。從這段自相矛盾記載可以看出，無人聽見、無人營救的“笞百數”是難以存在的，其假編假造也一目了然：既然綠翹的尸骨腐爛得招了蒼蠅，卻“貌如生”，這不奇怪了！因為唯有只爛身子不爛臉的編造，才能一石二鳥：若不腐爛，尸體上找不到百杖后的遍體鱗傷，怎能坐罪？也唯有“貌如生”方能證明死者是魚玄機的女仆綠翹，你女主豈能逃脫干系？自古直到唐代，主人打死仆人一如大鞋踩死螞蟻。大唐律條規定：“其有愆犯，決罰致死者及過失殺者，各勿論。”[3]即使杖殺綠翹屬真，也是一怒之下瞬間產生了心理“應激狀態”，情緒失控所致的“過失犯罪”[4]。依唐律，主人杖斃女仆不至死罪。唯有編造“笞百數”情節以示慘不忍睹，將失手偷換為“虐殺”，方可東拉西扯地給魚玄機坐個死罪。顯然，有人伸黑手想致魚玄機于死地了。皇甫枚只“黑”魚玄機的人品，對她的才華還有贊語，不像是伸黑手者，那么誰伸的黑手？我們不得不將目光鎖定在京兆尹溫璋身上。送掉27歲魚玄機小命兒，他最上心也最賣力。這么大的官老爺何以有閑情管到小小女仆被殺的屁事兒？我們沒有看到溫璋與魚玄機有什么私仇的記載，處于社會底層的魚玄機，沒有機會也犯不上與這位首都市長大人結什么梁子。溫大人痛下殺手，解釋只有一條：偏見，一種容不下淫蕩女子邪行的“衛道士”的偏見。魚玄機對李億徹底失望后，和其他男子公開來往了，那些衛道士兩眼斜在額上，橫豎看不慣，少不了聯想起魚玄機詩中曾有“夢為蝴蝶也尋花”“自能窺宋玉”等，認定“淫女”太大逆不道了的！杜甫、陸游詩中也有“尋花”，那沒有事兒！同樣“尋花”為何待之天差地別？因為杜甫、陸游是男的，魚玄機是女的，不需要別的理由，就這么簡單！《唐詩快》一書，竟罵魚玄機“妖冶之尤”，惡恨恨地痛罵還不夠，而且給栽上“誘人犯法”的惡帽子。這樣的偏見，在溫大人身上偏到了極致，將這般大逆不道的“淫女”不置于死地晚間睡不安寧！判案本來是“三法司”的職責范疇，京兆尹大人卻要為一個小小女仆之死親伸貴手，若不偏到極致，何必如此費神？這位權勢人物既然衛道，總得顧點面子不想讓人說三道四，就要羅織點什么冠冕堂皇一下，這才有了上述偷換為“虐殺”的大動腦筋。皇甫枚《三水小牘》的材料從何而來？最終可以追溯到溫璋這里。我們甚至懷疑，《三水小牘》的記載就是溫璋辦案卷宗的二度演義！

涉及魚玄機的典籍，有宋代《北夢瑣言》，元代《唐才子傳》，現存的《唐女郎魚玄機詩》，均沒有類似《三水小牘》的記載，而這，反證了《三水小牘》上述記載的虛假！編造的這一套，只出自《三水小牘》一家，再無別的旁證。孤證不立，是我國古代典籍的優良傳統，然而衛道士們對女子就立起來了。筆記小說不能當信史，而對魚玄機“虐殺”女仆，衛道士們全當它是信史了。

我們對《三水小牘》記載系編造的看法僅為一家之言，在這樣認定的基礎上提出一些淺見以供商榷：董巖的詩評同樣沒有繞開《三水小牘》的記載，讓這一孤證出現在書中，有其小的疏忽性失誤。但董巖的詩評有兩點應該肯定：首先，不是單純使用，而是在第257頁專列“疑案迷情”一節對《三水小牘》的記載發出了兩點質疑，結論是：一是魚玄機遭人陷害，二是魚玄機罪不當誅。緊接著，將陷害魚玄機并致其死命的罪魁追尋到溫璋身上。其次，董巖的詩評沒有被《三水小牘》的記載牽著鼻子，評論依然秉持著公允，沒有走偏，這與戴著有色眼鏡的衛道士們有著天壤之別。

三、該書的學術價值與社會的啟示作用

“真情錯付”的悲凄，警鐘敲給盲目的戀人。此書饋贈給讀者的，既是現存魚詩的解析版，更是盲目癡戀者的醒酒湯！

該書的學術價值不可小覷：它是魚玄機詩作的解析版，對現存49首詩，一首挨一首地進行獨個評析，典故、難懂詞句的闡釋，為閱讀清掃了障礙，接下來評析出詩的特色來，內容上多元多面，開拓了詩評的境界。唐詩自武則天提倡以來，就有宋之問、沈佺期給增添了新的血液，消淡了魏晉到唐初宮體詩的主導地位，經盛唐、中唐已經成熟，給魚玄機的創作提供了足夠的料養。魚玄機的詩吸取了唐詩成熟期各家的優長，寫出了動人心弦的好詩，雖從整體上算不上唐代一流，也光亮閃閃，使詩人躋身佼佼者之列。此書選它，猶如漢初選中長安為都城一樣，目光獨到;此書對魚玄機詩作內涵的開掘，也讓人耳目一新。

作者董巖寫作思路的不拘一格，對魚玄機其人其詩情的融入，都帶有全新意義。雖是評析古典詩詞，卻以淡雅優美的筆觸、故事化的敘述，沖淡了時空的隔膜。作者后來還以此書為依托，創作了同名歌曲，清新真摯，引起了不少共鳴。

美玉有瑕。除了前文所述的小的疏忽失誤外，第44頁在羅列唐代女詩人時，將花蕊夫人混了進去，是一次筆誤。“進士出身”是“進士及第”的次一等級，第32頁本該用“出身于進士”而用“進士出身”，易于引發誤讀。第38頁引用胡應麟一段話，第47頁原話又來了一遍。不過，短短兩月完成的幾十萬字，這點兒差錯實在不算多。

此書注重對現實的關照，給讀者帶來詩歌的審美體驗，并將古典詩詞的意境照進了現實。封底“真心錯付”四字赫然在目，清清晰晰，它在做著響響的告訴，意在“詩外”：代價不堪承受的“真心錯付”這一主題，對讀者是清醒劑，對盲目的戀人則是警鐘。此書傳遞了這樣一種愛情觀——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如何在愛情中健康成長，如何面對逆境完善自我，才是更重要的人生修煉。

參考文獻：

[1]胡應麟.詩藪[M].北京：中華書局，1958.

[2]皇甫枚.三水小牘[M].北京：中華書局，1958.

[3]長孫無忌.唐律疏議：卷22·斗訟[M].北京：中華書局，1993.

[4]孟昭蘭.情緒心理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295.

作者簡介：楊若文（1941—），男，漢族，陜西富平人，西安武警工程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歷史和新聞傳播。

薛耀晗（1952—），男，漢族，陜西韓城人，原單位為陜西省新聞出版局，研究方向為媒介批評。

（責任編輯：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