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統籌推進知識產權領域國際合作和競爭。要講好中國知識產權故事,展示文明大國、負責任大國形象。要深化同共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知識產權合作,倡導知識共享”。
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一直積極融入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從主動參與到積極建設,無不體現著我國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負責任的大國形象。
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的建立與國際貿易的開展密切相關。自1883年發布《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發展歷史,最終形成了以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為協調中心的國際保護體系。我國改革開放前,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已基本形成,毋庸置疑,我國只有融入該體系才能更好地參與國際貿易分工。迄今為止,我國已經加入幾乎所有的主要國際知識產權公約,與全球80個國家、國際組織或區域性組織建立合作關系。
改革開放后,我國嚴格履行承諾的國際義務,相繼頒布了《專利法》《商標法》《著作權法》《反不正當競爭法》《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貫徹落實了國際條約規定的最低保護標準、國民待遇原則等,構建了完整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2001年前,出于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的需要,我國對《專利法》《商標法》《著作權法》等進行了全面修改,不僅提高了保護標準,而且提升了執法力度,使我國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全面符合《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TRIPs協定)的要求。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前總干事鮑格胥博士曾贊嘆:“中國用了不到20年的時間,走過了西方國家兩百年的歷史進程,這個成就是舉世矚目的。”此后,我國又通過數輪修法持續完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并注重配套執法制度的構建。最近一輪知識產權修法普遍引入懲罰性賠償、減輕權利人的舉證義務、提高法定賠償的額度等措施,使得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已超過國際條約規定的最低標準。
2020年卸任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總干事弗朗西斯·高銳表示,“中國知識產權發展是一個了不起的故事,是一段非常了不起的旅程,我們應該承認這一點”。
改革開放后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我國的主要精力在于建立和修訂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以履行我國承諾的國際義務。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產業結構的升級,知識產權保護成為內生需求。以2008年《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的頒布為標志,我國開始注重根據自身的發展需要調整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此外,我國迅速發展為世界貿易大國,而知識產權國際保護體系與跨國貿易發展密切相關,積極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也成為我國的當然選擇。《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明確指出,我國應當積極參與國際知識產權秩序的構建,有效參與國際組織有關議程。自此,我國的知識產權事業發展進入新的階段。
客觀上,我國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面臨較大難度,因為在我國融入知識產權國際保護體系之前,重要的知識產權保護公約已經締結。《巴黎公約》和《伯爾尼公約》締結于一百多年前,歷次修訂我國也無緣參與;TRIPs協定生效時我國尚未加入WTO,無法影響條款的制定;雖然我國于1980年就加入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但對于20世紀90年代通過的兩個“因特網公約”,我國也由于當時的任務重心不同沒有過多地介入公約的制定。盡管如此,我國一直在探索參與知識產權國際保護事務的路徑,并且日益成熟自信。在早期參與《專利合作公約》修訂的討論時,我國僅僅是推進相關制度發展,并未提出自己的主張;在參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組織)的關于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保護的討論時,我國則明確主張建立國際性的來源披露制度;在參與WIPO專利常設委員會(SCP)組織的討論時,我國則有意聯絡廣大發展中國家一起發聲,針對技術轉移、專利與標準、反壟斷的關系、專利對發展中國家和最不發達國家的影響、專利主題的排除和權利限制表達自己的主張;在參與修訂TRIPs協定的討論時,我國則注重利用各國共同認可的價值主張自己的觀點,如落實國家主權和事先知情同意原則,確保遺傳資源的可持續利用、惠益共享和共同發展。除主動參與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的構建外,我國還積極支持WIPO的工作,承辦了簽署《視聽表演北京公約》的外交會議,為我國在知識產權國際保護領域贏得廣泛聲譽。
經過多年的全球化進程后,國際上出現了一股反全球化的逆流,貿易保護主義沉渣泛起,知識產權保護作為跨國貿易的重要一環成為某些國家推動貿易保護主義的工具。我國則在國際上積極呼吁推進全球化、堅持多邊主義,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當前逆全球化的潮流為我國提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中的話語權提供了契機。
逆全球化潮流對全球知識產權治理的影響之一體現為WIPO與WTO等具有廣泛代表性的多邊機構式微,國際知識產權規則面臨分散的碎片化格局。發達國家原本寄希望通過WIPO和WTO在發展中國家推行其知識產權高保護標準,如在公約中設置最低保護標準、國民待遇原則,并引入WTO爭端解決機制(DSB)作為后盾確保施行,但實施效果卻跟預期相差甚遠。與之相對,發展中國家在WIPO和WTO中的地位日漸提升,并利用多邊協商框架成功維護自己的利益。在2001—2003年進行的WTO多哈回合談判中,巴西、阿根廷、印度等發展中國家成功推動落實《TRIPs與公共健康多哈宣言》,通過了關于實施專利藥品強制許可制度。截至目前,已有泰國、巴西、印度、南非、津巴布韋、馬來西亞等國家頒發了藥品強制許可。在WTO和WIPO的議事框架下受阻后,發達國家則轉向“小俱樂部”模式推行TRIPs-plus的保護標準,《反假冒協議》和《跨太平洋經濟戰略伙伴協定》都是其典型代表。
盡管現有以WIPO和WTO為中心的全球知識產權治理體系存在不少弊端,我國還是應積極維護現行的具有廣泛代表性的多邊框架體系。首先,從實踐看,以TRIPs協定為代表的多邊國際條約仍然是全球知識產權治理愿景中最重要的機制,并在均衡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上發揮了卓有成效的作用。其次,現有的多邊框架體系有利于以我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發出聲音。近年來,發展中國家在傳統知識與遺傳資源保護、公共健康問題、知識產權保護與人權沖突等方面已取得一定的進展,并成功締結了《生物多樣性公約》與《保護和促進文化表現形式多樣性公約》。我國應與其他發展中國家一起就平衡知識產權國際保護與“保護生物多樣性、維護公共健康”之間的沖突而努力,推動知識產權國際規則向“包容、平衡、普惠”方向發展。
盡管我國主張維護以WIPO和WTO為中心的全球知識產權治理體系,但我國也注重參加其他多邊和雙邊的知識產權保護架構。畢竟WIPO和WTO議事機制的改革并非朝夕之功,而一些多邊和雙邊的貿易協議正在緊鑼密鼓地開展。此外,隨著科技文化實力的提升,我國已不僅僅是技術、品牌、文化的輸入國,也是重要的輸出國,在國際上保護我國的知識產權也有現實的需求。如,中國的“長虹”電視商標在泰國被搶注,小米手機在印度遭遇其本土公司的仿造,華為的4G專利在美國遭受T-Mobile公司的侵權……在剛剛締結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中包含專門的知識產權章節,該協定生效后將有助于我國知識產權在東盟國家獲得更好的保護。在推動“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中國應與沿線國家開展知識產權國際合作,不僅要實現交通、商品的“硬聯通”,而且要帶動包括知識產權制度在內的各項制度的“軟聯通”,實現制度的“外溢”。從既有的實踐來看,知識產權授權的實質性條件、程序安排、跨境執法、爭端解決等領域都將可能成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潛在的合作領域。
作為起步相對較晚的國家,我國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為我國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環境。我國的成功經驗已引起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廣泛關注。正如高銳先生指出的,中國將知識產權置于戰略高位,在各個經濟領域都注重知識產權保護并持續數十年,表現出長期政策決心,這些經驗值得與其他國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