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做市商制度新動向

文/本刊記者 榮蓉 章蔓菁

未來，外匯局將繼續引導做市商在即期、遠期、掉期、期權等多個交易品種上提升做市及競爭能力，豐富外匯市場流動性，促進匯率形成機制市場化水平的進一步提高。

2005年，外匯局發布《銀行間外匯市場做市商指引（暫行）》（下稱《指引》），在銀行間外匯市場建立了做市商制度。其后，為適應市場發展需要，外匯局先后于2010年和2013年修訂《指引》。近年來，隨著金融市場雙向開放的不斷推進，做市商制度也亟待進一步完善。在充分調研和廣泛征求意見的基礎上，外匯局再次對《指引》進行修訂完善，新版《指引》于2021年1月正式發布。圍繞本次《指引》修訂，《中國外匯》記者采訪了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司匯價市場處處長喬林智，就修訂背景、要點和做市商制度的未來發展方向進行了探討。

《中國外匯》：2005年外匯局發布《銀行間外匯市場做市商指引（暫行）》，標志著國內銀行間外匯市場正式引入人民幣對美元做市商制度。在當時的背景下，引入做市商制度的初衷是什么？

喬林智：2002年，銀行間外匯市場在歐元、港幣對美元交易上試行了做市商制度。2004年上半年起，外匯局開始研究建立人民幣對外幣做市商制度的有關工作。2005年匯改后，作為銀行間外匯市場推出雙邊詢價交易模式的配套措施，外匯局發布了《銀行間外匯市場做市商指引（暫行）》，做市商制度正式引入銀行間外匯市場。

在當時的背景下，引入做市商制度主要基于以下幾方面的考慮：一是提升外匯市場服務水平，增強外匯市場功能。做市商制度是金融市場上一種比較成熟的交易制度，做市商在價格發現、市場流動性供給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從國內外市場看，做市商均是外匯市場最重要的流動性來源。建立做市商制度，豐富市場交易模式，有利于推進我國外匯市場建設發展、提升外匯市場的服務水平。二是進一步完善市場化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外匯市場的有效運行是完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重要條件。建立做市商制度是外匯市場自身建設的重要一環，有助于增強匯率波動與市場供求之間的有效聯系和傳導機制，逐步增加人民幣匯率彈性，推動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走向市場化。三是提高機構競爭力和市場應對能力。做市商制度及交易模式決定了做市商機構需要擁有深厚的市場基礎、良好的市場信譽、較強的定價能力以及較高的風險控制水平。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我國金融市場對外開放已成定勢，對提高外匯市場深度和廣度、增強市場機構競爭能力提出了迫切要求。建立并發展我國外匯市場做市商制度，培育一批有較強做市素質的做市機構，切實增強做市機構競爭實力，有助于在我國金融市場開放過程中實現機構與市場的共同成長。

《中國外匯》：2005年《指引》發布后，外匯局先后于2010年和2013年對《指引》進行了修訂完善。各次修訂的重點是什么？從市場運行情況來看，《指引》的發布及修訂取得了哪些成效？

喬林智：2005年版《指引》明確了做市商的權利和義務，規定做市商準入的主要量化考核標準是銀行間即期交易量排名前30名和代客跨境收支量排名前50名，但未設立做市商的退出機制。2010年版《指引》針對不同產品的市場流動性差異，將做市商細分為即期、遠掉期和綜合做市商，同時引入正式和嘗試的分層做市商，形成了“做市商-嘗試做市機構-普通機構”三級分層體系，同時還設立了退出機制，但準入的量化考核標準基本沒有改變。2013年版《指引》進一步優化了做市商及嘗試做市機構的考核標準及升降級機制，不再將交易規模排名和代客跨境收支規模排名作為申請做市商的基本條件，做市商的準入和退出量化考核標準由先前偏重交易規模，轉向以銀行間外匯市場評優辦法客觀類指標為評分基礎，更加突出做市質量，優化了兩年一周期的動態準入和退出機制。

回顧歷史，《指引》的發布及歷次修訂推動了做市商制度的不斷完善，而逐步完善的做市商制度又進一步促進了外匯市場的健康有序發展。從市場實際表現來看，人民幣外匯市場流動性顯著增強，人民幣價格發現效率進一步提高，外匯市場的廣度和深度得到顯著拓展。與此同時，做市商隊伍也在不斷成長，交易能力、風險承受能力和市場判斷能力均顯著提升，對外匯市場平穩運行發揮了積極作用。

《中國外匯》：在做市商制度不斷完善的過程中，外匯局除了對《指引》進行推陳出新外，在市場制度設計和管理層面做了哪些工作來配套做市商的業務開展？

喬林智：為適應不同階段市場發展的需要，外匯局在適時修訂《指引》的同時，對一系列制約做市商發揮其作用的制度安排進行了調整，有力促進了做市商功能的發揮。

一是擴大匯率波動幅度。2005年引入做市商制度時匯率波動幅度較窄，限制了做市商雙邊報價空間，并帶來做市成本較高、做市積極性不強等問題。2007年起，人民銀行和外匯局將交易價浮動幅度由中間價上下0.3%逐步有序地擴大至2%，允許做市商根據自身頭寸狀況、匯率分析與預測等因素，基于更寬的匯率波動空間進行雙邊報價，有效促進了人民幣外匯做市業務的開展。

二是優化結售匯綜合頭寸管理。1994年，我國建立全國統一的外匯市場。之后較長一段時間內，銀行外匯頭寸主要定位于滿足客戶結售匯交易周轉的需要，并實行正敞口限額管理。為滿足匯率市場化條件下做市商雙向調整頭寸、靈活定價及風險控制的需要，2005年匯改后，外匯局持續推進銀行結售匯綜合頭寸管理改革，2012年起全面實行銀行結售匯綜合頭寸正負區間管理，給予做市商更為靈活的頭寸管理空間。

三是指導中國外匯交易中心（下稱“交易中心”）持續改進電子交易系統，降低交易和清算成本。在系統建設方面，交易中心借鑒國際金融市場的先進經驗，持續改進交易系統：在保留集中競價、撮合成交等已有交易模式的基礎上，于2006年推出電子雙邊詢價交易模式，外匯交易平臺由此具備了支持做市商雙邊報價、其他銀行參與詢價的功能；電子集中競價交易模式于2007年開始采用做市商報價驅動與做市商-普通銀行撮合相結合、以做市商為主導的競價機制，電子交易系統全面轉向做市商報價驅動機制；相繼推出CFETS FX2009、CFETS FX2017等新一代交易平臺，不斷完善交易機制，提升機構做市功能與效率，進一步促進價格發現。此外，在交易和清算成本降低方面，考慮到做市商承擔著連續買入賣出交易、提供流動性的義務，交易量必然遠大于其自身平盤需求，外匯局將“交易費用獲得更多支持”作為做市商享有的權利之一，指導交易中心降低做市商的交易成本，并不斷提升外匯交易清算效率，降低清算成本。

四是營造穩定發展的外匯市場環境。近年來，隨著我國金融市場對外開放步伐逐漸加快，我國國際收支日趨均衡，匯率單邊走勢預期被有效扭轉，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彈性不斷增強。與此同時，外匯局始終堅持深化外匯市場改革、擴大外匯市場開放，外匯市場的交易規模以及市場主體豐富性均顯著提升。良好的外匯市場環境大大減輕了做市商維持市場流動性、控制頭寸風險的壓力。

《中國外匯》：此次《指引》修訂是基于何種考慮？從具體修訂的內容看，有哪些值得關注的要點？

喬林智：為進一步深化外匯市場發展，兼顧市場機構的訴求和建議，外匯局按照動態競爭、獎優罰劣、規模穩定、標準透明、公開公平的修訂思路，對《指引》進行了局部性的修訂完善。主要修訂內容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啟用綜合做市商，取消分產品做市商。一方面，隨著外匯市場發展和機構自身建設，交易品種不斷豐富，做市商日益重視在各交易產品的全覆蓋能力；另一方面，做市商的交易模式決定了各交易品種做市能力存在一定的內在聯系。因此，為更好地適應市場變化，此次修訂取消了即期和遠掉期分產品做市商，保留綜合做市商，鼓勵做市商提高各產品綜合交易和做市能力，更好地應對開放環境下境外金融機構的競爭壓力。

二是簡政放權，下放對嘗試做市機構的管理權限，豐富市場報價機構。此次修訂中，外匯局將對嘗試做市機構的準入與退出的管理下放至交易中心，指導交易中心編寫并發布了《銀行間外匯市場嘗試做市機構指引》。按照市場化原則適當降低門檻，引導更多銀行參與報價并為市場提供流動性；有做市意愿并符合交易中心相關要求的市場會員，均可申請成為嘗試做市機構。

三是優化做市商評估機制，保持規模穩定和競爭力。外匯局繼續組織對做市商和嘗試做市機構進行綜合評估，并保留兩年一周期的準入退出管理，在穩定優質做市商隊伍的同時，切實增強對做市商的激勵作用。2021年2月，外匯局公布了2021—2022年25家做市商名單，包括5家國有大型商業銀行、1家政策性銀行、9家股份制銀行、3家城商行和7家外資銀行。數據顯示，這25家做市商2020年合計交易量的市場占比超過75%，且交易品種涵蓋類型全面，顯示了較強的做市能力。這也體現了市場的公平性和開放性。未來，外匯局可根據外匯市場的發展情況，對做市商數量進行適當調整。

四是優化做市商考核辦法，強調規范做市行為。一方面，將“遵守外匯市場自律機制相關自律規范，在外匯市場規范交易方面發揮市場引領作用”和“積極引導客戶樹立匯率風險中性意識，不得在市場營銷中誤導或誘導客戶預期”明確列入做市商義務；另一方面，指導交易中心同步修訂了《銀行間人民幣外匯市場評優辦法》，綜合考評即期、遠期、掉期、期權等各產品的做市表現，并通過優化指標設計和權重，引導做市商重視報價質量和提供流動性，適當減少對交易規模的依賴。

《中國外匯》：作為銀行間外匯市場重要的金融基礎設施機構，中國外匯交易中心在做市商制度落地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修訂后的《指引》對交易中心提出了哪些新要求？

喬林智：在外匯市場“做市商-嘗試做市機構-普通機構”的三級分層體系中，嘗試做市機構是流動性提供與價格發現的中間力量和重要補充部分。此次《指引》修訂后，嘗試做市機構的市場準入退出和日常管理將由交易中心負責，這對交易中心的工作提出了新要求。為配合此次《指引》修訂，交易中心進行了積極籌備，在征求70家市場會員意見的基礎上，制定并發布了《銀行間外匯市場嘗試做市機構指引》，明確了嘗試做市機構的權利義務、申請條件和流程、準入退出機制等。主要的管理思路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設立分產品嘗試做市機構。為挖掘會員的做市潛力，發揮其自身產品優勢，設立分產品嘗試做市機構，包括即期嘗試做市機構、遠掉嘗試做市機構和期權嘗試做市機構。成為嘗試做市機構是申請成為銀行間外匯市場做市商的必要條件。

二是對嘗試做市機構的權利與義務進行規范。嘗試做市機構享有的權利主要包括：可向市場公開報價及提供流動性；在交易系統和交易數據等方面獲得適當的支持；可參與撮合交易等創新交易機制和創新業務。嘗試做市機構履行的義務主要包括：公開報價應是有效的可成交價，且不得超過規定波幅；遵守外匯市場自律機制等自律規范；在外匯市場合規交易方面發揮積極作用。

三是明確了嘗試做市機構準入和退出機制。在準入方面，為鼓勵市場機構積極做市，促進市場價格發現，借鑒國際市場經驗，申請條件中增加了對交易量和有效授信對手方數量等市場化標準；在退出方面，將在每個評選周期評估嘗試做市機構的做市和交易表現，不符合相關要求的嘗試做市機構將被下調一級至普通市場會員。

在外匯市場“做市商-嘗試做市機構-普通機構”的三級分層體系中，嘗試做市機構是流動性提供與價格發現的中間力量和重要補充部分。

《中國外匯》：隨著金融市場雙向開放的不斷推進，做市商制度將對我國外匯市場建設產生持續且重要的影響。下一步，外匯局還將通過哪些工作來推動做市商制度的完善和外匯市場的發展？

喬林智：未來，外匯局將繼續圍繞拓寬交易范圍、豐富交易工具、擴大市場主體、推動對外開放、健全基礎設施、完善市場監管等方面，推動外匯市場深化發展，營造穩定發展的外匯市場環境。在做市商制度方面，將重點開展以下幾方面的工作：一是持續引導做市商在即期、遠期、掉期、期權等多個交易品種上提升做市及競爭能力，豐富外匯市場的流動性，促進匯率形成機制市場化水平的進一步提高。二是指導交易中心做好對嘗試做市機構的管理工作，鼓勵更多有做市意愿和做市能力的市場機構參與報價，進一步拓展外匯市場的深度，增強其活力。三是持續引導做市商重視規范交易，充分發揮外匯市場自律機制的效能，維護市場的良性競爭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