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基于風險導向的非現場檢查指標體系

文/譚朋 編輯/吳夢晗

隨著外匯領域改革開放的持續深化和外匯管理從事前審批向事中事后監管轉變，非現場檢查的重要性日益凸顯：通過非現場檢查，可以精準鎖定可疑線索，有力打擊外匯違法犯罪行為，保障真實合規交易不受影響。鑒此，應加強非現場監測分析能力，以進一步提升對跨境資金流動風險的預警和處置能力。本文基于外匯管理的實踐經驗，探索構建基于風險導向的非現場檢查多層指標體系，用于及時發現高風險渠道和可疑主體，提升非現場檢查的工作效率。

指導理念

一是以防范跨境資金異常流動風險為根本導向。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風險是外匯管理改革不斷深化的基礎和保障，這決定了非現場檢查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就是及時發現風險并加以防范。事中角度，非現場檢查應關注潛在的風險，包括由跨境擔保、衍生產品交易帶來的未來跨境資金的集中流入/流出；事后角度，非現場檢查應及時發現跨境資金的異常流動，分析資金凈流入或凈流出的原因，篩查違規交易并進行有力打擊。

二是以“宏觀趨勢分析+中觀渠道分析+微觀主體分析”為基本框架。宏觀層面，可按時間、國別、銀行等維度對跨境收支和結售匯等數據進行分析，以確定后續中、微觀分析的總體方向；中觀層面，可通過分析各交易項目變化和其對跨境收支總量變動的貢獻，鎖定重點交易渠道；微觀層面，針對宏觀和中觀分析發現的重點方向和渠道，充分利用外匯非現場檢查分析系統、天眼查等內、外部工具，篩查高風險主體。

三是以篩查虛假欺騙性交易等實質性違規為分析重點。一方面，聚焦高風險業務，重點篩選跨境擔保、轉口貿易、貿易融資、境外放款等業務存在的可疑線索；另一方面，堅持穿透式監管原則，充分運用監管科技手段，識別以表面“真實”貿易背景為掩飾，非法跨境轉移資金用于地下錢莊、跨境賭博等違法犯罪行為。

指標構建

第一，基于防范跨境資金流動風險的導向，構建宏觀趨勢分析指標。圍繞跨境資金凈流動這一關鍵指標，分析跨境資金流動的總體趨勢、變動來源及背后動因，鎖定高風險的時間段、交易對手國別和經辦銀行，為后續分析提供指引。一是把握跨境收支差額的變動趨勢。通過增長率指標，計算跨境收支差額同比、環比變動情況，把握跨境資金流動的總體趨勢；通過波動率（月度平均值/標準差）指標，分析跨境收入、支出及差額的月度波動情況，鎖定差額波動較大的月度作為后續重點分析對象；分析跨境擔保、遠期結售匯簽約數據變化，判斷其對未來跨境資金流動的影響。二是分析跨境收支差額的來源。按交易對手國別（地區）、經辦銀行分類匯總數據，計算各國（地區）、各經辦銀行對跨境收支差額的貢獻度，將對差額貢獻度較大的國家（地區）、銀行作為后續重點分析對象。三是剖析跨境收支差額的變動原因。引入海關進出口、外商投資、境內外的匯差、利差等外部數據，通過關聯度指標評價其對跨境收支差額變動的影響，判斷導致跨境收支差額變動的主要原因。

第二，基于防范異常交易通道風險的導向，構建中觀渠道分析指標。按交易項目深入分析貿易、投資、融資等項目跨境資金流動情況及變動原因，鎖定高風險異常交易通道，進一步縮小微觀分析的范圍。一方面，計算各交易項目跨境收支差額的占比、波動率、增長率及其總體收支差額增長的貢獻度，將波動較大、增長較快和貢獻度較高的交易項目納入重點分析對象；另一方面，根據不同交易項目的特點，初步判斷跨境資金流動是否真實合理，將交易背景可疑的項目納入后續重點分析對象。具體來看，在一般貿易項下，可將跨境收支與海關進出口數據進行關聯分析，判斷跨境資金流動是否具有貿易背景；在轉口貿易項下，特別是離岸轉手買賣，由于貨物并不進出我國關境，沒有對應的海關進出口數據，因而可主要關注凈收益率是否存在畸高或畸低的現象；在服務貿易項下，關注發生集中大額或短期內連續多筆收支的業務，防范資金假借運費、轉讓費等名義非法流出/入；在投、融資項下，關注集中大額匯入或匯出資本金、對外放款、借入外債的主體。

貨物貿易購付匯微觀分析指標

第三，基于防范虛假欺騙性交易風險的導向，構建微觀主體分析指標。在宏觀和中觀分析的基礎上，結合查處案例的實踐經驗，充分運用國際收支、結售匯、進出口、工商登記、互聯網信息等內、外部數據，從交易動機、行為特征、主體特征三個維度，刻畫虛假欺騙性交易及主體的風險特征，建立指標篩選出可疑交易主體。一是從交易動機出發篩選可疑主體。以跨境轉移資金為目的的主體，其違規的主要表現是貨物流、資金流不匹配或收支差額較大，如進口多付匯、出口多收匯、大額服務貿易收付匯等；以套利為目的的主體可能較多依賴銀行資金，表現為大額內保外貸、全額人民幣保證金質押外匯貸款、信用證付匯等。二是從行為特征出發篩選可疑主體。非法交易一般具有一些共性的行為特征，如大額集中收付匯、異地付匯、通過“小”銀行付匯、與NRA賬戶交易、集中辦理業務后“休眠”、交易商品高價值/易存儲/易運輸、通過保稅區中轉商品等。三是從主體特征出發篩選可疑主體。進行虛假欺騙性交易的主體普遍沒有實際生產經營，多數屬于空殼企業。鑒此，可通過以下特征篩選鑒別：非生產型企業（如商貿、科技、咨詢服務類公司）、新成立企業、注冊資本小、注冊資本較大但實際控制人為個人、經營范圍龐雜、互聯網招聘信息可疑等。

應用實踐

下文將通過實際案例的運用，來展示該指標體系的有效性。通過先期的宏觀和中觀分析，擬聚焦跨境資金流出風險，以貨物貿易項下購付匯作為分析重點，運用微觀分析指標體系進行對異常主體的逐層篩選（具體指標見附表）。

經過對各項指標閾值進行對比，發現M貿易公司貿易付匯行為高度可疑。M貿易公司成立后，在短期內發生大量進口，隨后進入“休眠”狀態再未發生進口業務；其進口商品存放于保稅區，隨后又將進口商品分批次原物出口至境外，進出口均采用航空運輸，商品名稱、數量完全一致，其交易邏輯合理性存疑，疑似構造交易背景；M貿易公司在進出口金額相當的情況下，收匯金額遠低于付匯金額，凈流出金額遠高于公司注冊資本，資金來源存疑；分析該公司人民幣賬戶資金交易明細，其購匯所需人民幣資金主要來自于2名個人股東轉賬，進一步向上追查，發現公司上層交易對手為大量不同個人，疑似為地下錢莊控制賬戶。經綜合研判，M貿易公司涉嫌虛構交易背景非法跨境轉移外匯資金，將其列入現場檢查重點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