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增長點的基本理論和中國實踐

【關鍵詞】經濟增長點? 頂層設計?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

【中圖分類號】F124?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1.06.008

引言

經濟增長點或經濟增長極的早期概念既是產業的，也是區域的。[1]毫無疑問，產業是要落地的，因此，作為經濟增長點的產業也必然與區域聯系起來。然而，就一個國家打造經濟增長點來說，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技術和產業，其次才考慮區域問題。在計劃經濟時期，一五計劃所實施的156個重大工業項目就是新中國的經濟增長點。只有在選定這156個工業項目之后，才有其落地問題（中國東北和西北地區是優先地區）。在一個國家的經濟計劃或經濟規劃中，經濟增長點不應該首先和主要基于區域，而應該首先和主要基于技術和產業。[2]也就是說，在最基本的意義上，不能把區域作為經濟增長點，而只能把技術和產業作為經濟增長點。這是因為沒有技術和產業，區域自身是無法實現經濟增長的。如果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計劃或規劃把區域經濟作為了基礎或主體，則必然阻礙其新經濟增長點的生成。在技術和產業之間，技術又是最為基礎的。沒有新技術，就沒有新產業。現實中的新技術有很多，但大多不能實現產業化，或者雖然能實現產業化發展，但無法作為支撐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增長點。所以，只有具有重大價值的技術才可能成為中國經濟新的增長點。

在人類歷史上，曾經出現過許多經濟增長點，如蒸汽機、紡織機、發電機、發動機、鋼鐵、化工、芯片、計算機、建筑、搜索等技術。在這些技術基礎上，興起了許多產業，支撐了多個國家的經濟高速增長。很顯然，有的經濟增長點僅僅依賴熟練技師、工人的發明即可形成，而有的經濟增長點則必須依賴現代科學技術才可能形成。即使是一開始僅僅依賴熟練技師、工人的發明而形成的經濟增長點，也可以在現代科學技術的改造下不斷發揮其經濟增長點的作用。每個時代都有代表性的技術。探討今天中國的經濟增長點，就必須考慮今天中國需要怎樣的技術。解決中國經濟新的增長點在哪的問題，關鍵就是識別出今天中國面臨著怎樣的技術可能集。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增長點選擇中存在的問題

中國的對外開放在一開始是以“三來一補”為戰略的，它兼具了產業和區域的特征。與之相伴，西方的經濟增長點理論也開始傳入中國。在幾十年的改革開放中，中國也確實產生了幾個經濟增長點：以鐵路、公路、機場、港口為代表的基礎設施，房地產，[3]汽車，高鐵，發電和電力傳輸，教育，金融，等等。毫無疑問，在這些領域，中國實現了產業化和巨大發展。然而，其中一些經濟增長點并不具有嚴格意義上的增長點特征。1996年底，原國家計委主任陳錦華指出，作為新的經濟增長點，必須具備五個必要條件：一是符合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要求，有利于經濟增長的集約化;二是與市場需求結構及其變化趨勢相一致，需求量大;三是有利于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產業關聯度高;四是有利于擴大出口，提高產品國際競爭力;五是投資回收快，并能形成經濟的良性循環，如住宅建設和電子信息產業就是這樣的增長點。[4]按照這個要求，房地產業并不是一個好的增長點，因為它與經濟增長的集約化沒有多大關系，也不利于出口，談不上投資回收。同樣，中國汽車產業也未能成為一個好的增長點，因為中國國產汽車品牌基本沒有成長起來，且汽車技術總體并沒有根本地改進。中國建設了發達的交通體系，但交通設施本身不能出口，投入大且投入回收慢。教育作為一個產業，已經成為中國家庭的沉重負擔之一，而教育的質量提高比較有限，例如，在經濟學教育領域，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日益被邊緣化。上述這些產業幾乎都與私有化存在或多或少的聯系。這種狀況直到黨的十八大后才開始發生根本性改變，但至今還未完全改變。改革開放以來，或許只有電力供應傳輸才稱得上中國最為成功的經濟增長點。中國的電力供應和傳輸都達到了世界第一的水平，電力設備和電力傳輸技術均在對外出口。然而，中國在許多基礎研究領域并沒有取得應有的突破，也沒有抓好諸多戰略性領域（芯片、飛機、發動機等）的發展。這些情況說明，實際上，中國并沒有很好地理解和運用經濟增長點理論。

新時代中國經濟增長點的選擇必須做好頂層設計

計劃經濟時期的中國擁有很好的頂層設計。一五計劃就是很好的頂層設計，它既奠定了中國工業化的基礎，根本地改變了中國農業主導的局面，建立和形成了需求量大、產業關聯度高的良性經濟循環，且是基于公有制的方式建立起來的。那個時期，中國也開始出現工業品的出口。一五計劃基本符合陳錦華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給出的經濟增長點的定義。之后的中國原子能工業、電子工業、汽車工業及計算機工業等領域的發展，也符合經濟增長點理論。這就說明，雖然今天從文獻來看，經濟增長點理論是法國經濟學家提出來的，但實際上，中國在20世紀50年代就已經做得很好了，其理論基礎不是西方的經濟增長點理論，而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及在其基礎上由斯大林提出的工業化理論。

自改革開放后的一個時期起，西方經濟理論在中國泛濫開來。經濟增長點理論、市場經濟理論、二元經濟理論、兩缺口理論、產權理論、科學管理理論、市場營銷理論，等等，都對中國經濟發展產生了一定的影響。然而，全面照搬這些理論將會有失偏頗。例如，僅強調經濟增長點理論而不遵照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中國的經濟增長點則可能形成私有資本主導的格局。如果再加上遵循兩缺口理論所導致的過分依賴外資和遵循產權理論所導致的對私有制的推崇，那么，中國私有制經濟成分就可能在改革與發展的過程中取代公有制主體地位。

計劃經濟時期的中國之所以有著很好的頂層設計，是因為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對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有著卓越的理解。當時的頂層設計不是簡單地對標外國的產品生產，也不是簡單地承接外國過時的技術和產業，也不是發展所謂第三產業，更不是重走西方的道路，而是基于中國實際、中國需要，基于對世界經濟基本規律的可靠把握，抓住了工業化這一核心，并以舉國之力、以公有制的方法集中力量大力推進工業化。現在，我們可以說，沒有社會主義工業化，就沒有中國的現代化;沒有工業化，就沒有現代的國防。而在當時，長期的革命戰爭已經表明，沒有現代工業生產出來的槍炮、飛機、坦克等，中國共產黨的軍隊就必然在戰場上付出巨大的人力代價和犧牲。所以，圍繞工業化，到20世紀50年代，中國共產黨就已經形成了最完備、最清晰的理論體系。[5]這種完備、清晰的理論體系使得當時的中國在經濟增長點的選擇上非常精準，并且還隨著經濟發展條件的改善不斷進行補充。例如，原子能工業、電子工業、計算機工業、飛機工業等經濟增長點不斷被提上中國經濟發展的議程。到1976年，中國就已經形成了初步完備的工業體系。

當前，中國經濟增長點的選擇也必須具備好的頂層設計。好的頂層設計的內涵之一，是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即必須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主要以國有企業、集體制企業為主體來實施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進而發展中國的生產力。這一點對中國的現實十分具有針對性。從各地產業園的實際看，不少地方領導還把招商引資、鼓勵私人投資作為產業園發展的推動力，而沒有吸取招商引資的教訓，也就沒有遵循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原理。[6]實際上，外國資本僅僅是掌握了相對中國較高的技術。即使外國資本把較高的技術轉移到中國，一方面它也會拿走較高的利潤，另一方面，它阻礙了中國高級勞動力和管理者的形成。更何況從客觀上看，西方發達國家一般對中國都采取技術封鎖的政策，這就使得招商引資政策成為中國打造經濟增長點的下策，這也解釋了中國許多產業園區的困境，概因其在頂層設計層面就存在問題。隨著中國日益接近世界技術前沿，中國很難再依靠招商引資來獲得經濟增長點了，這是緣木求魚。廣東省政府提出了“騰籠換鳥”的戰略方針，中國在國家層面則提出了消化過剩產能的任務。這都表明，無論是招商引資還是國內企業多年的粗放型增長，都已經對中國尋求新的經濟增長點造成了阻礙。

好的頂層設計的內涵之二，是必須堅持國家主導這一基本原則。在改革開放中，中國有一些民營企業確實做得不錯，華為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然而，不可否認，大量的民營企業實際上是效益低下的。一些民營企業之所以做得好，主要是因為國家沒有在相關領域布局。而在民營企業遇到困難時，也不得不尋求國家的幫助。華為在面臨美國的封鎖時，不得不出售其榮耀品牌相關業務，而收購方主要是國有資本，[7]也只能是國有資本。

當前的經濟增長點選擇要比20世紀50年代的復雜得多。一是涉及的技術門類多;二是涉及的資金數量大;三是需要的人才多;四是需要多企業、多行業、多產品的配合;五是涉及復雜的供求關系;六是涉及國際政治經濟關系，等等。僅從這六個方面就可以看出，沒有任何一個企業，甚至是國有企業，能夠獨立支撐起一個國家的某個經濟增長點的重任。而從西方發達國家的歷史看，從鴉片戰爭開始，其商務關系都是以政府壟斷的槍炮和軍隊為后盾的;每個重要國家的駐外使館都配備商務參贊。這就足以說明，對于中國而言，經濟增長點的選擇應該堅持國家主導這一原則。

之所以強調堅持國家主導這一基本原則，部分是因為甚至在幾年前，中國還有學者爭論產業政策的好壞。產業政策的出發點是賦予政府一個支持者的角色，而不是一個主導者的角色。無論是贊成產業政策還是反對產業政策的學者的觀點都錯了，因為他們都沒有把政府置于主導者的地位。這就與當代世界經濟增長的實際脫節了，也與中國產業界在國際經濟發展競賽的博弈中處于仰攻地位的事實脫節了。其實，沒有產業政策是不行的，但僅僅有產業政策是不夠的。中國如果不舉全國之力集中力量辦大事，就最多只能實現緩慢的經濟增長了。當然，在當今的國際政治經濟環境下，國家主導可以采取靈活多樣的方式。

好的頂層設計的內涵之三，是必須看好、選好技術和產業。在經歷70多年的經濟發展后，中國經濟已經成為全世界工業門類最全的經濟。也就是說，在當今世界，所有產業領域的技術，中國都已經或多或少地擁有了。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選擇經濟增長點的一個關鍵就是尋找國家級短板。而尋找國家級短板的一個方法就是從《中國統計年鑒》中看中國進口量最大的幾個產業。當然，進口量數據并不能作為選擇經濟增長點的唯一依據。例如，在礦產方面，中國已經不占優勢，中國進口的石油數量巨大，但石油是資源型產業，如果中國沒有石油礦產，它就無法作為經濟增長點。即使找到石油或天然氣礦產，也可以暫時不予開發。但中國石油進口量大，說明中國可以以新能源為經濟增長點。中國無需把高污染產業作為自己的經濟增長點。由表1可見，2019年，中國集成電路進口金額達到21079億元，而原油進口只有16627億元。毫無疑問，通用芯片產業就是中國未來的一個增長點。雖然芯片產業已有四五十年的發展歷史，但在可預計的將來，中國必須解決好通用芯片問題。除了集成電路、原油、鐵礦砂及其精礦、初級形狀的塑料外，2019年中國進口量最大的就是汽車，共進口105萬輛，進口金額達到3332億元，其中包含大量豪華汽車進口。[8]就中國的需要來看，目前似乎應該采取壓縮汽車進口的辦法來加強國產汽車銷售。當然，我國汽車產業的國產化率也有待提升。不過中國汽車市場的需求似乎已經基本得到滿足。由表2可見，2019年，中國集成電路、汽車整車等高質量高技術高附加值產品出口金額分別增長25.3%和8.0%。[9]中國這種在集成電路和汽車領域的大規模產業內貿易顯示，這兩個領域可以構成中國經濟的增長點，將它們作為增長點，一方面可以推進國產化，實施進口替代;另一方面，這種增長點擴大后，可以將出口作為重要的價值實現手段。

表1中沒有中國的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部件進口數據，原因可能是由于美國的封鎖，中國得到國外的這種設備和部件大大減少了。但表2顯示，2019年中國的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部件出口金額達到11415億元。在國外對中國進口禁運的背景下，中國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部件的技術和行業可以成為中國的一個經濟增長點。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這個增長點的形成對于中國意義重大。

表1、表2沒有顯示的是，在中國主要進口商品中，機電產品、高新技術產品的金額也很大。機電產品是指使用機械、電器、電子設備所生產的各類農具機械、電器、電子性能的生產設備和生活用機具。一般包括機械設備、電氣設備、交通運輸工具、電子產品、電器產品、儀器儀表、金屬制品及其零部件、元器件等。高新技術產品是指符合國家和省高新技術重點范圍、技術領域的全新產品，或省內首次生產的換代型產品，或國內首次生產的改進型產品等;具有較高的技術含量、良好的經濟效益（利稅率應高于20%）和廣闊的市場前景。2018年，中國機電產品進口金額達到63735.9億元，高新技術產品進口金額達到44351.7億元，[10]同時，中國機電產品出口金額達到96430.4億元，高新技術產品出口金額達到49370.7億元。[11]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中國機電產品出口額占中國2019年出口總額的比例達58.4%。[12]這就說明，機電技術行業及高新技術行業也應該成為中國經濟的新增長點。然而，由于機電行業和高新技術行業包含的細分行業眾多，因此，可以通過進一步細分行業來明確經濟增長點。例如，從多個方面來看，新能源、新材料、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高端裝備制造（包括醫療高端設備）必須成為中國未來的經濟增長點。

很顯然，生命科學、現代醫學、藥物和相關醫療設備也可以成為中國未來的一個經濟增長點。2020年11月，廣東省科學技術廳、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工業和信息化廳、衛生健康委員會、市場監督管理局等五部門聯合發布《廣東省發展生物醫藥與健康戰略性支柱產業集群行動計劃（2021-2025年）》，計劃組織實施精準醫學與干細胞、新藥創制、高端醫療器械、中醫藥關鍵技術裝備等專項，提升醫藥制造、醫療儀器設備及器械制造水平。可以預計，相關舉措會在全國各省市逐步推行。

除了生命科學、現代醫學、藥物和相關醫療設備，中藥的生產和加工也應該成為中國未來的一個經濟增長點。中醫、中藥是中華文明的瑰寶，在我國應對非典和新冠肺炎疫情的戰役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然而，長期以來，中醫和中藥在我國受到忽視。日本等國已經對一些中藥進行注冊，有的甚至已經形成品牌，特別是在中華藥典中記載的一些奇特藥物，有的藥物對治療癌癥有奇效。一些藥材對生長環境的要求非常苛刻，有的藥材自然生長期非常長，極大地限制了相關藥物的供應，我國應在中藥生產和加工方面盡早布局。

總的來看，中國新經濟增長點的形成有賴于我國對真正技術的識別。在識別真正的技術方面，尤其不能依賴一些現行的不合理的科研評價指標，如一些學校在科研考核中過于看重SCI、SSCI期刊的發表量。中國應對這些不合理的指標化管理進行整治。只有使用科學的方法，才能挖掘出各行各業真正的領軍人才，才能從中選擇最有前途的技術和產業作為支撐國家未來經濟發展的經濟增長點，才能使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成為必然。

選擇經濟增長點要特別注意發揮政府作用

當前，在中國經濟增長點的選擇上，有一些觀點似是而非。有的認為，中國的經濟增長點有很多;有的認為，互聯網經濟是重要的經濟增長點;還有一種錯誤觀點認為，經濟增長點不能靠政府，而應該靠市場。

首先，不能簡單地認為，某些新興行業就能成為經濟增長點。中國在汽車行業、房地產領域的發展都給中國選擇經濟增長點留下了寶貴的教訓。光伏發電雖然很有前景，但其偏重應用且過度依靠政府補貼的格局顯然無法一直維持下去。同時，中國又沒有在芯片、操作系統、飛機等關鍵領域的技術和產業上取得應有的發展。如果未來中國在經濟增長點的選擇上能夠避免過去增長點選擇中出現的失誤，謀定而后動，那么，中國經濟增長即使短期慢一點，也可以在長期得到補償。

其次，某些所謂經濟增長點實際上只是產業替換、產業升級，不具有增長價值。例如，電子商務近年來的巨大發展實際上只是替換了原有的商業模式，為消費者提供了便利，但也導致原來的大量業態消失了，而且把銷售收益、中介收入轉移到了新的電商平臺所有者手中。此外，由于電商平臺高度壟斷，它甚至可能衍生出危及現有金融體系的業務。從這個角度看，電子商務更像是某些個人或集團的經濟增長點，而不是整個國家的經濟增長點。這種產業替換、產業升級，無疑需要更好發揮政府作用。

第三，隨著人類進入智能化時代，未來經濟增長對人力的需求可能進一步下降。假如智能化生產的產品還是依賴所謂的市場定價，而市場定價又遠遠超出人們的消費能力，那么，經濟增長就失去了動力。所以，經濟形態的智能化發展實際上是要求產品定價更加符合勞動價值論的預測，即一種產品如果沒有消耗多少勞動力，那么，它的價值和價格就應該趨近于零，應該僅僅包含固定資產折舊和原材料、能源的消耗。這樣一來，它就會帶來普遍的通貨緊縮，并要求政府以一種全新的理念來管理社會。

第四，需求降低可能加劇收入分配不公。2020年，中國經濟經歷了第一季度的負增長，第二季度的經濟增長率也僅有3.2%。但世界上其他許多國家依然處于負增長之中，中國是2020年世界上主要經濟體中唯一實現正增長的國家。在這種條件下，中國經濟對外部需求的依賴降低，內部收入分配中存在的突出問題還未能得到完全解決，國內需求也依然受到抑制。中國在挖掘新的經濟增長點的同時，也應將注意力放在解決國內的收入分配不公、夯實經濟發展的農業基礎上。這實際上需要中國切實把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作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指導理論，這方面仍有大量工作要做。

第五，不要因對經濟增長點的追求而忽視國家安全需要。國家安全含義廣泛，農產品供給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保障，其中尤其應注意大豆等大宗農產品進口。2019年，中國大豆進口達到8851萬噸，進口金額達到2437億元。大豆本來是一種中國自己可以生產的大宗農產品，進口金額如此之大，說明了中國的大豆產量極大萎縮，這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中國農民的收入，擴大了中國城鄉收入差距。此外，國外轉基因大豆本身不僅可能存在著嚴重的生物安全問題，而且，進口國外轉基因大豆也為國外農業和國外轉基因研究提供了一種價值實現的場所，阻礙了中國農業發展和中國農產品改良研究的發展。因此，中國應該把包括大豆產業在內的一些農林產業作為未來中國的一個經濟增長點。

結語

改革開放以來，西方發展經濟學的相關理論傳入中國，對中國經濟學的理論發展與實踐產生了一定影響，這些理論雖然無不合理之處，但局限性也很明顯，其提出者一般都是學院派經濟學家，對中國經濟缺乏整體性、系統性、復雜性和歷史性的了解，因此，這些理論一般都具有片面性（有的則具有鮮明的階級性，如劉易斯的二元經濟理論）。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關于經濟增長的理論比西方經濟增長點理論更具高度。改革開放推動了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未來中國的發展要求我們更準確地認識經濟發展的基本規律，要求我們跳出西方發展經濟學的話語體系，把握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原理，依據中國實際作出關于經濟發展的更為精準的戰略安排。

（本文系2019年湖北省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當代中國生產方式內在矛盾及其社會作用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HBSK2019ZD0035）

注釋

[1]Perroux， F.， "Economic Space：Theory and Applications"，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950， 64（1）， pp. 89-104.

[2]我們可以看到，改革開放以后的中國經濟規劃更多是基于區域，而不是基于產業，更多是基于市場、交換，而不是基于生產。

[3]施曉春：《住宅產業：中國新的經濟增長點》，《市場經濟導報》，1996年第12期;《國家計委主任陳錦華認為住房建設將成為“九五”新的經濟增長點》，《城市規劃通訊》，1996年第16期。

[4]《國家計委主任陳錦華強調結構調整要注意培育新經濟增長點——新增長點的開發與形成要有利于經濟發展集約化》，《四川石油經濟》，1996年第6期。

[5]王今朝：《中國人視野中的經濟發展》，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9年，第27～63頁。

[6]與西方那種依靠個體資本家來實現熊彼特式創新的經濟增長方式相比，中國招商引資是通過國家的辦法在全國同時實施熊彼特式創新，其經濟增長速度當然要比西方快。但這不是最優的中國經濟增長方式。

[7]《突發！華為擬以1000億元出售榮耀給深圳政府和神州數碼》，https：//mp.weixin.qq.com/s/0A6yOfSwXY1AtlF6eo55WQ，2020年11月19日更新。

[8]2018年中國進口小轎車485730輛，進口金額1278.8億元。

[9][12]《商務部：2019年中國進出口、出口、進口規模均創歷史新高》，中國新聞網，http：//www.chinanews.com/cj/2020/01-15/9060740.shtml，2020年1月15日更新。

[10]《中國統計年鑒2019》表11-7，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19/indexch.htm。

[11]《中國統計年鑒2019》表11-6，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19/indexch.htm。

責 編/陳璐穎

王今朝，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武漢大學經濟發展研究中心教授、博導。研究方向為經濟學基礎理論、發展理論與戰略、經濟學方法論。主要著作有《中國人視野中的經濟發展》、《中國經濟發展模式：政治經濟學占優設計》、《中國經濟發展模式：政治經濟學解讀》、《經濟學原理》（編著）、《政治經濟學》（編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