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桂平
我是從成人文學轉向兒童文學創作的。在我前期的中短篇小說里,有接近半數其實是兒童文學作品,2016年期間,我有意識地轉向兒童文學創作,因為我發現自己更適合兒童文學,儲備的題材多,性格也適合。
孩子總是有希望的,而成人“稟性難移”,所以我總寄希望于下一代,很多時候對成人世界頗有一種無奈感。因此我在成人世界里努力學會堅韌,在兒童世界里則期望滿滿。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首先要給人以希望和溫暖,即使對苦難的描摹,也不應僅僅停留在苦難的表層,苦難的縫隙里迸射出的希望之光和人性之暖才是文學作品的價值所在。
生活真實是樹的根系,藝術真實則是它的枝葉和花朵,藝術真實并不意味著藝術手法的單調、乏味、呆板,相反,它要像形形色色的枝葉花朵一樣,要有塑形和美感,要“實”與“空”并存。生活真實是藝術真實的依托和營養來源,沒有生活的真實襯底,所謂藝術就是虛幻的藝術,在我看來其價值是可疑的。兒童文學也應該始終關注兒童的成長與生活,無論用何種藝術手法去表達,“根系”在兒童本身,如同花草樹木無論怎么生長,始終要從泥土里獲取營養和水分。
兒童文學創作人數相對于成人文學和網絡文學來說確實要少很多,但是寧缺毋濫更好。比如網絡文學,造出那么多文字垃圾,對很多讀者來說其實是一種時間浪費。文學創作的事業還是要適合的人來干,不能勉強,譬如寫不好成人文學以為自己可以到兒童文學陣營來混,這種想法就大錯特錯了。我始終覺得多不一定能精,相反,多而易濫。要提升兒童文學原創水準,高水平的培訓班、鼓勵國內原創作品的出版(相對于引進版權來說)、大型原創征文活動等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最近兩年,我意識到自己對當下時代的兒童接觸、觀察和了解是不夠的,以往的寫作更多停留在童年記憶領域,于是開始更多地關注他們,思考當下的社會時代問題。因為我成長于農村,最近五六年又在農村工作,主要是扶貧工作,已不知不覺積累了許多農村的兒童文學題材,下一步將嘗試著將它們表達出來,至于表達的藝術方式,我也在探索。
應該說無論成人文學還是兒童文學創作,都需要有很好的綜合文化修養,無論是成人文學還是兒童文學,首先都是文學,文學所應具備的文化修養,它們都應該具備。
童年的經歷對我的兒童文學創作非常重要。因為有童年經歷,我們對兒童的心理或多或少都有所掌握,這是家長能“居高臨下”教育孩子的一種底氣來源。在我看來,能夠成為兒童文學作家的人,都是童年時期感受力比較強的人。童年時期對人性中的真、善、美、丑、惡等都有深刻的感悟,深刻到影響終生,因而在成年之后還能站在孩子的視角看待這個世界。感受力是成為作家的關鍵,一個作家有了童年經驗,再主動了解當下的童年經驗,自然會產生創作的靈感。
兒童文學的確是更有難度的寫作,好比在瓷器店里跳舞,既要跳得好,還要四面八方地顧忌,一不小心就會觸碰到“禁忌線”。還有一點是,成人始終是成人,成人化的烙印難以完全去掉,這是我的一大苦惱。回頭看以前的兒童文學作品,明顯失敗的作品都是沒有區分成人和兒童造成的,寫得有些不倫不類。
不同的作家,其語言特點會不一樣,兒童文學亦是如此。不過總體來說,兒童文學的語言要簡潔易懂,要有趣味性。故事的精彩程度也是吸引兒童閱讀的重要因素。成人化的語言風格是兒童文學寫作要避開的陷阱,我們往往都會落入陷阱而不能覺察。我始終不敢嘗試寫作童話類作品,就是對自己的語言不夠自信。
兒童的心靈是柔軟可塑的,這是我更喜歡兒童文學的重要原因。我進入社會以后,越發感受到成人心理的自私自利、固執、冷漠和陰暗,有時候甚至難以適應,因為我的內心始終像孩子一樣誠摯善良,與別人的精神世界有些格格不入。我希望通過兒童文學作品,為下一代的心靈打上永不消退的溫暖底色,讓他們多一分熱情,多一分和善,多一分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