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集聚促進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了嗎

□文/黃家燎

（廣東工業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 廣東·廣州）

［提要］本文利用2007～2016年中國制造業上市企業的發明專利數據，實證檢驗產業集聚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研究發現：專業化集聚與多樣化集聚均能顯著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但多樣化集聚的推動作用更大。

一、引言

改革開放40多年以來，我國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大幅提高。2017年，中國國際專利申請量達4.9萬件，居世界第二。在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不斷提高的同時，我國經濟活動布局不斷變化，資源和人口向沿海城市集聚的趨勢明顯，區域的資源集聚水平與區域內的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在空間上呈現了較高的相關性。對2008～2016年期間我國31個省市地區作了初步統計，從圖1可以看出，我國的發明專利申請量呈現明顯的地區差異，絕大多數專利申請量來自東部沿海地區，北京、上海、廣東、江蘇、浙江、山東等6個省市的專利申請量占了全國專利申請總量的約64.5%，相較而言，山西、內蒙古、吉林、黑龍江、江西、貴州、云南、西藏、甘肅、青海、寧夏和新疆等12個中西部省市的專利申請量僅占了全國專利申請總量的5.4%。（圖1）

圖1 2008～2016年我國31個省市地區發明專利申請量分布圖

顯然，產業集聚是造成地區間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差異的因素之一。而作為產業集聚重要動力，Singh and Marx、王文翌和安同良等眾多學者研究發現知識溢出可以降低企業創新成本與不確定性的同時，具有在空間上隨著距離衰減的特性。正因如此，我國產業集聚的東西部顯著差異造成了不同地區間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差別。

知識溢出按溢出雙方是否同屬于同一個行業可分為專業化溢出和多樣化溢出。同一區域內相同產業的企業之間的知識交流屬于專業化溢出，稱為MAR外部性。而多樣化溢出則是同一區域內屬于不同產業的企業之間的知識積累，稱為Jacobs外部性。

學術界對于產業集聚的外部性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上一直存在爭議。一種觀點認為，MAR外部性更有利于制造業創新。Baptista et al利用1975～1982年英國248家制造業企業的創新數據實證檢驗了產業集聚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研究發現MAR外部性能顯著促進企業創新，而Jacobs外部性對企業創新的作用并不顯著；而另一種觀點卻認為，Jacobs外部性更有利于制造業創新。Feldman and Audrettsch認為多樣化促進了美國的區域創新活動，而在特定地區，專業化甚至抑制新產品發布的數量。另外，也有不少學者的實證發現，MAR外部性與Jacobs外部性對企業技術創新同時存在正向影響。Pacil and Usai的研究發現，意大利的制造業創新活動具有明顯的空間關聯性，專業化與城市化經濟對創新活動都有促進作用。在國內，對MAR外部性、Jacobs外部性與企業技術創新的研究較少。杜威劍、李夢潔利用1998～2007年的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數據，以新產品產值衡量創新產出，研究認為地方化經濟和城市化經濟對企業的產品創新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王文翌、安同良利用2003～2011年的上市企業研究與開發數據進行實證檢驗，發現知識溢出能夠促進企業創新，但研究中并未對MAR外部性、Jacobs外部性進行細分研究。

綜上所述，不論是在國外還是國內，產業集聚帶來的外部性效應能否促進制造業企業技術創新仍是一個難以簡單判斷的問題。基于對以上問題的考慮，本文以2007～2016年中國上市制造業企業為樣本，利用企業發明專利數據對MAR外部性、Jacobs外部性與企業技術創新的關系進行計量分析。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如下：一是使用上市制造業企業的發明專利數據作為企業技術創新的代理變量，能夠比較客觀地衡量企業技術創新；二是豐富了產業集聚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相關研究，以往大多數研究多集中于區域創新層面。

二、計量模型、指標構建與數據說明

（一）樣本篩選與數據來源。本文以2007～2016年為研究年限，從《中國專利全文數據庫》手工收集上市公司專利數據，保留制造業上市公司，并剔除數據異常、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5，240個觀測值。模型中產業集聚測算使用的數據來源于《中國工業年鑒》，企業層面使用的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

（二）計量模型與指標構建。本文旨在考察MAR外部性、Jacobs外部性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參照已有文獻的研究成果，采用如下基本計量模型：

MARijkt代表產業集聚的專業化外部性，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Ajkt是第t年地區k產業j的資本總計，Akt是第t年地區k制造業的資本總計，Ajt是第t年全國產業j的資本總計，At是第t年全國制造業的資本總計。MAR外部性指標越大，代表區域內該產業專業程度越高。因此，若該系數為正，表明產業的專業化程度對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有促進作用。

Jacobsijkt代表產業集聚的多樣化外部性，其中本文參考彭向、蔣傳海的文獻，利用《2007年中國投入產出表》計算出產業關聯度，記為ωθ。

Jacobs外部性指標越大，代表區域內與該產業關聯度越高的其他產業占比越多。因此，若該系數為正，表明關聯產業的增加對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有促進作用。

lnnovationijkt代表企業技術創新。企業的專利產出能更加全面客觀反映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本文利用企業的發明專利申請量+1的對數值作為企業技術創新的指標。

選取這些指標主要是基于以下考慮：

1、與企業經營績效相關：企業規模越大、生產技術水平越高，創新動力越強，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越高；憑借前期的技術創新成果和市場積累，企業的利潤率越高，短期內出于逐利的短視行為會抑制其研發動力，減緩研發新項目及其相關支出，導致企業技術創新能力變弱。

2、與技術創新活動所需要的投入相關：技術創新難度大，耗時長，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現金持有量越大，為技術創新活動提供了相應的支持，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越強；政府補貼降低了企業的技術創新成本，分散了企業進行技術創新活動的風險，激發企業創新動力，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影響為正。

3、與企業壽命有關：壽命長的企業具備充足的資本和技術積累，預期企業壽命與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存在正向影響。

三、實證結果分析

現有的文獻大都采用最小二乘法或固定效應的面板回歸，考慮到研究期間部分企業早年的專利數據在0上比較集中，本文采用面板數據的截尾回歸模型（tobit），得到的結論更為可信。

表1報告了產業集聚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基準回歸結果。其中，回歸（1）、（2）僅考慮用MAR外部性、Jacobs外部性單獨回歸，回歸（3）將兩個核心變量同時進行回歸。（表1）

表1 產業集聚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計量結果一覽表

從回歸（1）、（2）的結果發現，MAR外部性和Jacobs外部性的系數顯著為正。同時，比較回歸（1）和回歸（2）不難發現，MAR外部性每提高1%，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約提高0.15%，MAR外部性每提高1%，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約提高0.67%，Jacobs外部性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促進作用約為MAR回歸系數影響的4.5倍。這表明產業的專業化溢出和多樣化溢出均能促進企業技術創新能力，而產業的多樣化溢出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促進作用顯著高于產業的專業化溢出。回歸（3）中，MAR外部性和Jacobs外部性的系數和顯著性并未發生顯著變化。因此，回歸（3）同樣印證了上述觀點。對于以上結果，本文給出的解釋是：一是專業化集聚和多樣化集聚促進了產業內專業化人才和產業間多樣化人才的要素流動，從而提高了地區內的勞動力素質、降低了勞動力成本，從而有利于企業的技術創新；二是專業化集聚促進了同行業知識的聚集，“搭便車”行為降低了企業的創新風險和成本；三是多樣化集聚為企業獲取上下游產業的需求、信息和技術提供了便利，豐富了地區內知識的多樣性，從而顯著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

四、結論及建議

打造產業集群是目前我國政府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主要路徑，產業集群是否能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值得深入研究，尤其是在對于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面臨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長期經濟打壓、科技封鎖的中國來說更為重要。本文利用2007～2016年中國制造業上市公司數據，探討產業集聚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同時考慮了所有制異質性、行業異質性和區域異質性等因素的影響。研究發現，MAR外部性和Jacobs外部性均能促進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但Jacobs外部性的促進作用顯著高于MAR外部性。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認為政府應當通過設立產業園區、經濟開發區等途徑，促進地區專業化和多樣化產業集聚網絡，更為著重地引入關聯產業企業、加強上下游配套等措施，為企業的多樣化知識傳播強鏈匯網，通過打造多樣化集聚促進企業技術創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