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樂然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勞動經濟學院 北京)
[提要]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高速增長帶來日益嚴重的環境問題。從人口結構轉變視角分析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影響,認為人口年齡結構主要通過影響經濟增長,進而影響環境污染;人口質量結構不僅可以通過影響經濟增長間接影響環境污染的排放,而且可以直接影響環境污染的治理。運用30個省面板數據,以工業污染排放的污染物為研究對象,構建傳統的EKC模型,并逐步引入人口年齡結構和人口質量結構變量。結果表明:人口結構對環境污染有顯著影響,代表人口年齡結構的撫養比變量和代表人口質量結構的教育人力資本變量,對環境污染物的排放有負向作用。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以年均近10%的速度增長,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然而,經濟高速增長帶來日益嚴重的環境問題,粗放型經濟發展方式產生的工業污染已經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阻礙。雖然我國面對環境問題做出了積極應對,但是環境問題的解決不是一蹴而就的。時至今日,我國持續爆發大面積的、高強度的空氣污染,就表明了這一點。因此,繼續研究經濟增長對大氣污染的影響仍存在現實意義。
經濟增長和環境污染關系的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初期。哈佛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的Panayotou教授(1993),采用發達國家和不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與環境質量的實證數據,證實倒“U”型曲線的存在,稱其為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KC)。自此,國內外學者運用不同國家的時序數據、面板數據和截面數據,驗證不同地區的經濟與環境之間是否符合環境庫茲涅茨假說。國內學者在驗證我國經濟與環境的關系時,受礙于數據統計的不完全性,無法真實地研究和了解我國的環境污染問題。以大氣污染為例,有學者的驗證結果為倒“U”型曲線,但同樣也有學者驗證出了正“U”型曲線和“N”型曲線。因此,繼續研究經濟增長對大氣污染的影響是存在理論基礎的。
人口結構轉變會影響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影響。人口年齡結構方面,穆懷中等(2016)采用OECD數據構建模型,認為人口老齡化不僅會使拐點左移,還會導致我國環境污染處于較高水平,其影響機制是通過人口年齡結構的變化,影響經濟發展和環境污染的排放,從而影響環境質量。由此可見,在人口年齡結構不斷轉變的現實情況下,需要尋找新的增長動力以應對人口老齡化,避免落入經濟增長停滯不前和環境質量持續惡化的“雙重陷阱”。人口質量結構方面,在經濟增長動能轉換的今天,學者們對人口質量與經濟增長的關注越來越多,許多學者將人力資本作為衡量人口質量的重要指標。因此,本文基于人口結構轉變視角,在已構建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基礎上,逐步引入人口年齡結構和人口質量結構變量,探究人口結構對環境污染的影響。
我國人口年齡結構變化,正處于勞動年齡人口比重減少,老年人口和少兒人口比重上升的時期。這一轉變會引起儲蓄率、消費水平、勞動力供給水平等方面的變化,影響經濟增長。以人口老齡化為例,撫養比的增加,意味著老年人口增加,消費水平的下降,儲蓄率發生變化,經濟發展動力不足。因此,人口年齡結構通過影響經濟發展,進而影響實現環境質量改善的經濟能力,導致環境質量進一步惡化。由此提出假設:
假設1:人口年齡結構變化對環境污染有顯著影響,即撫養比上升對環境污染物的排放有負向作用
人口質量結構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主要通過人力資本存量增加和人力資本結構優化來體現,進而影響環境污染。此外人口質量結構對環境污染也會產生直接影響,隨著文化水平的不斷提升,人們對環境質量的重視程度和治理方法會增加。由此提出假設:
假設2:人口質量結構變化對環境污染有顯著影響,即人力資本水平的上升對環境污染物的排放有負向作用
(一)模型假定。基于上述分析,參考已有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基本模型,本文設定以下經驗計量模型1:

其中,i表示我國30個省份,t代表年份,γi與μ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份的效應,ε表示隨機擾動項;Eit表示環境污染水平,Git表示人均GDP;Xit為控制變量,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包括:能源結構、產業結構、人口密度、外商直接投資等。為降低數據異方差和波動的影響,對所有變量進行對數處理。
為考察人口結構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本文在模型1的基礎上,逐步引入人口變量,設定為模型2、模型3:

其中,L1it表示人口年齡結構,L2it表示人口質量結構。
(二)變量解釋
1、被解釋變量,人均SO2排放量。二氧化硫是我國主要的大氣污染物,自身極易溶于水形成酸雨,短期內不易在空間上進行轉移,其排放后果一般由排放地承擔。而且二氧化硫作為工業“三廢”的一個重要排放產物,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工業生產帶來的環境污染程度,所以本文采用人均SO2排放量(SO2總排放量與常住人口的比值)為衡量我國環境污染的指標。
2、解釋變量,人均GDP。經濟增長是導致環境污染的主要因素,經濟總量越大,需要的自然資源也越多,產生的生產污染越多。本文采用實際人均GDP(以2004年為基期)來衡量經濟增長水平,因為人均GDP較總量GDP更能體現不同地區的發展程度。
3、人口結構變量,人口年齡結構的衡量指標。本文采取撫養比作為衡量人口年齡結構的指標,即少兒人口(0~14歲)和老年人口(65歲及以上)占勞動年齡人(15~64歲)口的比值;人口質量結構的指標,借鑒余長林(2006)測算教育人力資本的方式,及采用6歲及以上人口中高中及以上學歷人口占比來衡量教育人力資本,本文用來衡量人口質量結構。
4、控制變量:能源結構。由于不同能源單位的經濟產出和利用效率不同,且不同能源結構意味著不同技術水平,因此將其設置為控制變量;產業結構,考慮到第二產業的排污強度,以及我國各省的產業結構現狀,將第二產業占比和第三產業占比作為控制變量;外商直接投資,有關學者在研究外商直接投資時,認為人口因素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彈性更大,但并不能否認外商投資對環境污染產生的影響,因此將其設置為控制變量。
(三)實證結果分析。本文采用2005~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的相關數據,獲取2004~2017年30個省的面板數據,共計420個樣本數。
1、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實證檢驗。運用stata15.0軟件,首先對模型1進行混合效用檢驗,驗證EKC曲線的形狀。結果表明環境污染與人均GDP的平方項顯著相關,無論是單獨回歸一次方項,還是引入三次方項,均不能使人均GDP變量對環境污染產生顯著影響;其次對模型1進行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檢驗,其調整R2和卡方統計量的數值都較為理想,模型擬合良好。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統計量為62.27,在1%的水平上顯著,原始模型拒絕原假設,存在固定效應的模型假設,因此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的結果對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的相關關系進行解釋。
結果表明,模型1符合環境庫茲涅茨假說,人均GDP平方項對環境增長的影響呈顯著負相關,該曲線呈倒“U”型。其余控制變量除外商直接投資變量均對SO2排放量有顯著影響,其中能源結構中煤炭使用占比越大,SO2排放量越大;第二產業占比越大,SO2排放量越大;第三產量占比越大,抑制SO2的排放越大。根據模型1的固定效應回歸結果,可以算出EKC曲線的拐點在人均GDP為1.584萬元/人(以2004年為基期進行平減后的人均GDP)的水平,即當地區人均GDP超過1.58萬元/人時,SO2排放量開始減少。截至2017年,全國30省SO2排放的拐點均已到達,排在最后的貴州省也已于2016年跨過拐點。東部地區各省最先跨過拐點,其次是中、西部地區。
2、人口結構視角下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實證檢驗。運用stata15.0軟件,分別對模型2、模型3進行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檢驗。結果表明模型2、模型3調整R2和卡方統計量的數值均較為理想,模型擬合良好。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統計量分別為21.44和20.6,在1%的水平上顯著,拒絕原假設,接受存在固定效應的模型假設,因此依舊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結果解釋人口結構對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的關系。
根據模型2固定效應回歸結果,人口年齡結構對環境污染排放存在顯著負相關,即撫養比的提升使得SO2的排放量下降,假設1得到檢驗??刂谱兞繉Ρ唤忉屪兞康挠绊懪c模型1相同。根據模型3固定效應回歸結果,人口質量結構對環境污染排放存在顯著負相關,即教育人力資本的提升可以減少SO2的排放量,假設2得到驗證。控制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與模型1相同。
此外,我們發現引入人口質量結構后,人口年齡結構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彈性又增加了。值得注意的是,由于選取的反映人口年齡結構的指標為總撫養比,其中包含老年人口和少兒人口,雖然他們在一定程度上不能參與生產,但在提升人口素質方面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國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關系符合環境庫茲涅茨假說。以工業污染排放的SO2污染物為研究對象,采用2004~2017年30省面板數據,研究我國實際人均GDP對環境污染的影響,結果呈倒“U”型曲線,符合環境庫茲涅茨假說。對各省跨過SO2的排放量的拐點進行測算,截至2017年30省SO2的排放量均已跨過拐點,但跨過拐點的時間存在不同,主要是東部地區先跨過拐點,然后是中部地區,最后是西部地區。
人口結構對經濟增長和環境污染有顯著影響。其一,人口年齡結構通過影響經濟,進而影響環境污染的排放。用總撫養比指標表示人口年齡結構,發現總撫養比與SO2的排放量呈顯著負相關。其二,人口質量結構通過直接和間接兩個方面對環境產生影響,一方面是通過影響經濟增長,間接影響環境污染的排放;另一方面是直接影響環境污染的排放。用教育人力資本表示人口質量結構,發現教育人力資本與SO2的排放量呈顯著負相關。
本文對SO2這一環境污染物進行研究,不代表我國其他污染物的排放也跨過了拐點。但對已有的SO2這一成熟的污染排放指標進行面板分析,可以對未來研究其他污染物和經濟、人口的關系起到很好鋪墊作用。此外,人口年齡結構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尤其是人口老齡化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學術界沒有統一的結論。我們在正視人口年齡結構對經濟增長和環境污染帶來影響的同時,更要注重人口質量的提升。這才是解決我國經濟增長、環境污染的正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