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算視角下定期壽險反貧困研究

蘇 昱 張運剛 西南財經大學保險學院

一、研究背景及意義

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收官之年，精準扶貧戰略已取得了可喜的成績，我國貧困人口數連續下降，居民的生活水平普遍提升、幸福感明顯增強。低保救濟、財政轉移支付等舉措在短期內可改善貧困人群的生活水平，但因疾病、災害、意外等造成家庭喪失主要勞動力而使家庭返貧的風險僅依靠財政救濟是無法抵御的，贍養父母、子女教育等支出會加劇此類家庭的長期貧困；如何防止意外、疾病等使已脫貧人群再次返貧，鞏固脫貧成果，使扶貧效果長期可持續顯現，是我們目前必須要解決的難題。

《“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指出，要增強民生福祉，縮小城鄉差距，讓更多發展成果惠及全體人民，增強群眾的獲得感與幸福感。在農村貧困地區，青壯年男性是家庭經濟支柱的比例往往較高，此類人群可以投保定期壽險以轉嫁家庭失去主要勞動力而致貧的風險。本文通過設計一款“家無憂”定期壽險來對喪失家庭經濟支柱后的家庭其他成員的生活進行保障，且主要考慮男性投保時所需的保費。要在農村地區大力推行定期壽險等保障程度較高的普惠型保險產品（20至30歲男性建議投保30年期定期壽險，31至40歲男性建議投保20年期定期壽險，41至50歲男性建議投保10年期定期壽險；本文中所出現的“歲”均指“周歲”）。

定期壽險的保費較其他險種而言相對較低，在農村居民的收入可承受范圍內；定期壽險能為家庭經濟支柱在承擔主要家庭責任時提供風險保障，轉移因其早逝對家庭其他成員生活造成影響的風險，給付的保險金能對家庭其他成員的生活和學習進行保障。定期壽險保費低、保障高的杠桿機制能放大扶貧資金的使用效率，使其更適合在農村低收入人群中推廣。定期壽險不僅能為主要經濟來源中斷的家庭提供保障，還能進行農村保險市場的開拓，完善國家的精準扶貧體系建設，對于鞏固脫貧成果、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文獻綜述

國外學者關于保險業助力貧困人群脫貧實施路徑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David Dror（2001）以印度3000戶農戶的參保數據分析出小額醫療保險有明顯的減貧作用，但將低收入人群排除的行為明顯使低收入人群的保障不足。Cohen和Sebstad（2006）指出，風險能有效地刺激農村小額人身保險的發展，貧困人群在家庭勞動力遭受疾病、意外、死亡等風險時對家庭成員的影響最為顯著。Dercon（2011）研究指出，低收入家庭在缺乏保險的前提下無法正常應對風險，從而使家庭陷入深度貧困之中。Yao Y.等（2013）以實證結合理論的方式指出，小額保險可有效削弱貧困程度且減貧效果長期持續有效。Sawada Y和Takasaki Y.（2017）通過文獻綜述的形式對小額信貸保證保險分散風險的機制進行歸納整理。

大部分的小額人身保險產品是面向低收入人群設計的，通常具有保險金額低、保費低、利潤低、手續簡單等特點。孫健、申曙光（2007）認為，保費低廉的小額保險能適應農戶的需求且具有經營成本低、保險產品組合靈活的特點，強調政府的政策支持和完善的法律法規體系可帶動小額保險的發展。印度首先在農村地區實施小額保險計劃并取得了良好的保障效果，林熙、林義（2008）通過研究印度的經驗來指導我國小額保險的推廣工作，文章指出政府要在農村小額保險的推廣中發揮積極作用，且要加強產品的創新和監管力度。高峰、王珺（2008）提出借鑒國外先進經驗的同時，要因地制宜地設計出適合我國不同收入階層農戶需求的農村小額保險。肖明遷、解小燕（2008）提出，小額保險能給農村低收入群體提供較充足的保障，開拓農村保險市場、增加保險公司的利潤和完善我國保險市場體系。張權輝（2011）總結了農村小額保險銷售時遇到的問題，包括宣傳力度不足、保險種類少、銷售網絡不健全等，提出保險公司要加快銷售網絡的建設及創新產品，為客戶提供優質服務。吳建廣（2012）強調，政府部門要對小額人身保險在農村地區的發展給予支持或予以補貼，以便有效地轉嫁風險。盛繼丹（2019）、伍朝暉（2020）均提出為貧困人群提供小額人身保險、農險保單質押貸款等服務，以“保險+電商”的方式為農戶提供便捷的農產品銷售途徑，穩定農戶的農業收入。許閑（2020）強調保險科技對扶貧工作的重要性，大數據技術、無人機偵查+衛星遙感技術、區塊鏈技術等均有助于保險業精準扶貧及便于政府監督扶貧資金的使用路徑。

目前已有的研究均指出，保險對一國反貧困有顯著的效果，小額保險對農戶遭受疾病、意外、死亡風險能起到較好的保障作用。文獻大多從險種類型出發對保險減貧的作用進行定性分析，鮮有文獻從產品的定價視角設計出小額保險來分析其對扶貧、反貧困的積極意義。本文將以“家無憂”定期壽險為載體，針對不同年齡段的男性設計三種保險金額下的10年期、20年期、30年期定期壽險，對家庭經濟支柱進行保障；并從產品的惠民定價、反貧困的可行性、推行定期壽險防返貧的建議三方面分析其對我國精準扶貧、反貧困的意義。

三、“家無憂”定期壽險產品定價

本文采用《中國人身保險業經驗生命表（2010—2013）》中的非養老金業務一表，基于精算公平定價原理，設計一款適合農村低收入的中年男性投保的“家無憂”定期壽險，以此定期壽險為農村家庭的經濟支柱提供風險保障，保障保險事故發生后家庭其他成員的生活正常進行。

（一）20年期定期壽險的純保費定價模型

本文設計20年期定期壽險的原因是，一般情況下，20至60歲男性是家庭的經濟支柱，承擔著家庭的主要消費支出，故選擇20年期定期壽險為農村家庭的經濟支柱轉嫁風險。純保費是指設計定期壽險產品時不考慮公司的費用支出，按預定利率、預定死亡率計算的僅對被保險人的死亡風險進行保障所給付保險金的精算現值。

本文保費定價模型使用的替換函數與《壽險精算理論與實驗》（張運剛，2016）中的一致。2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純保費的定價模型：

20年期定期壽險的期繳純保費的定價模型：

式（1）和式（2）中B代表保險金額，將B值設計為20萬元、30萬元和50萬元；n代表保險期限，n值為20；v代表折現因子，且v=(1+i)-1，i代表利率，其值為2.5%；k｜qx代表x歲投保的被保險人在x+k和x+k+1年間的死亡率；lx代表x歲仍生存的被保險人數；dx代表x到x+1歲之間被保險人的死亡數；模型中使用的替換函數依次為：

躉繳保費是指投保人在投保時將定期壽險所需的總保費一次性全部繳納的付費方式；20年期繳保費是指投保人在每年期初繳納一次保費，在20年內繳納20筆等額保費以繳清該定期壽險所需的保費；依據式（1）和式（2）可計算20至40歲男性投保2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純保費與期繳純保費。

（二）20年期定期壽險的毛保費定價模型

保險公司在產品的承保、理賠、資金管理等環節都需要專業人員負責，故需收取費用來彌補營業成本及獲取營業利潤，這部分的費用以附加保費的形式向投保人收取，即毛保費=純保費+附加保費。

若定期壽險的保費一次性繳納，保險公司為被保險人提供20年保障；本產品基于保險扶貧的目標將附加費用率β定為16%。對20年分期繳納保費的定期壽險而言，附加費用分為首年附加費用和續年附加費用，附加費用率詳見表1。兩種繳費方式下的預定附加費用率均符合銀保監會的相關規定。

20年期定期壽險的期繳毛保費（P期）的定價模型：

式（3）中的β代表附加費用率，β值為0.16；式（4）是按表1所列的首年與續年附加費用率整理推導得出的，為節約篇幅，省略該模型的推導過程；其余符號含義與式（1）和式（2）一致。依式（3）和式（4）可計算出20至40歲男性投保2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毛保費與期繳毛保費。

表1 分期繳納保費的附加費用率表

（三）20年期定期壽險的替代產品定價模型

1.30年期定期壽險的定價模型

本文以20年期定期壽險為載體進行產品定價，設計20年保險期限的定期壽險可為成年男性在較高額的收入階段提供保障。但20至30歲男性往往需承擔30年以上的責任，因此為該年齡段的男性設計30年期定期壽險，保險期限的延長可為家庭成員提供更充足的保障。30年期定期壽險的保費定價模型僅需把式（1）至式（4）中的n值設為30即可，此處不再重復建模。

2.10年期定期壽險的定價模型

40至50歲男性承擔家庭責任的期限往往短于20年，其成年子女不再過多依賴家庭養育，父母領取養老金之后也會減輕其贍養壓力，故40至50歲男性承擔的家庭經濟壓力相對較輕，為該年齡段人群設計10年期定期壽險可相對減輕投保人的保費支付壓力。10年期定期壽險的保費定價模型只需將前述模型中n值設為10即可。

（四）“家無憂”定期壽險定價結果及合理性分析

1.20年期“家無憂”定期壽險毛保費的實證結果

表2列出部分年齡段人群投保時所需的保費。從中可觀察到，躉繳毛保費與分期繳納的毛保費會隨投保年齡的增長而上升，原因是年齡小的男性死亡率較低，所需的死亡保險金給付現值也較低，投保所需的保費自然就低；而隨著投保人群年齡的逐漸增長，死亡率也以一定的規律逐年上升，故需要的死亡保險金給付也在增長，保費自然呈現出逐年增長的趨勢。不同保險期限、保險金額下各年齡投保時繳納保費的完整結果見文后附表。

表2 2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毛保費與期繳毛保費(單位：元)

2.“家無憂”定期壽險定價的合理性分析

本文設計“家無憂”定期壽險的純保費基于《中國人身保險業經驗生命表（2010—2013）》中非養老金業務一表計算而來，故定期壽險產品的純保費數值無較大差異。但附加保費的厘定由各個公司根據傭金、保單維護費等實際成本及銷售渠道等進行確定，本文計算“家無憂”定期壽險的附加保費采用了銀保監會的費用率規定上限，對該定期壽險的毛保費進行定價合理性分析有著重要意義。

本文選擇市場上銷售的定期壽險與設計的“家無憂”定期壽險的毛保費進行對比分析；以30歲男性被保險人、50萬元保險金額、20年保險期間、被保險人均有社會保險為前提條件進行對比分析，各個定期壽險產品的躉繳和期繳保費如表3所示。

由表3所列的保費數值可知，本文設計的“家無憂”定期壽險的保費相對合理，故可按“家無憂”定期壽險的保費標準在各個地區銷售。選擇大型人壽保險公司同類產品進行保費對比的原因，一是公司的縣級分支機構眾多，公司可派遣專業員工赴各個基層組織向居民實地講解風險的分散途徑，龐大的分支機構也可為居民提供保險知識及各種健康講座等，增強保險在居民心中的認可度；二是這些公司大多是國企，肩負著保險扶貧的社會責任，將部分扶貧資金用于減免附加保費可增強居民購買“家無憂”定期壽險的意愿，從而放大扶貧資金的使用效率，促使扶貧效果長期可持續。

表3 各定期壽險產品的躉繳保費與20年期繳保費的比較(單位：元)

四、“家無憂”定期壽險反貧困的可行性及政策建議

（一）“家無憂”定期壽險鞏固脫貧成果的可行性分析

1.保障度高，普惠性強

保險要回歸保障本質，而定期壽險正是較優的保障型產品。在相同保險金額下，定期壽險所需的保費與其他人壽保險相比往往較低，故“高保障、低保費”的定期壽險更適合我國風險保障需求旺盛的低收入人群投保。“家無憂”定期壽險的設計理念旨在為喪失主要經濟收入的家庭提供保障，防止已脫貧家庭因失去勞動力而再次返貧。“家無憂”定期壽險的附加費用率較低，能減輕投保人群的保費負擔，同時也積極響應了國家的精準扶貧號召。

2.保費低，居民可負擔保費支出

表4列出了我國2013—2019年間農村居民人均收入與支出的相關數據。按2019年的數據測算，一個四口人的農村家庭儲蓄額為10772元，40歲男性若投保保險金額為50萬元的20年期定期壽險，年繳保費為2110元，保費支出占家庭年度儲蓄額的19.6%，占家庭可支配收入的比例就更少。因此，從居民的收入支出情況來看，“家無憂”定期壽險對防止農村家庭因家庭經濟支柱收入的中斷導致返貧是可行的。

表4 2013—2019年農村居民人均收入與消費支出表(單位：元)

3.放大扶貧資金的使用效率，鞏固脫貧成果

政府扶貧部門對農業保險、小額人身保險等均提供了保費補貼，居民能以較低的保費支出得到較高程度的風險保障。保險扶貧能放大資金的使用效率杠桿，完善貧困群體的保障，改善其生活水平。政府轉移支付的資金數額因受限而無法對每個個體的風險進行充足保障，將資金用于保費補貼可將風險進行有效轉移，在平衡財政支出的前提下實現對居民的最大限度的保障。依托保險產品進行扶貧，不僅可精準扶貧，也能使保險公司開發適合各地區特色的產品來滿足多樣化需求。

（二）推行“家無憂”定期壽險扶貧的對策建議

打贏脫貧攻堅戰、鞏固脫貧成果對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有深遠的意義，成熟完善的扶貧體系能讓我國貧困人群改善生活水平及提升幸福感。扶貧體系能否有效發揮作用需要全國人民的積極參與，需要國家政策與財政資金的配套實施，需要社會保障與商業保險的互相補充及配合。商業保險自身具有的損失補償、資金融通、社會管理等功能與扶貧工作天然地有著密切的聯系。基于此，本文提出借助“家無憂”定期壽險這一風險轉嫁工具來完善國家的精準扶貧體系建設，為國家的扶貧工作積極獻策。

第一，政府要加強宣傳引導，各部門要密切配合。“家無憂”定期壽險以較低的保費為低收入人群提供保障，大多數貧困地區的居民對保險缺乏認知，需求不旺盛。政府部門要加大保險的宣傳力度，通過電視、微信公眾號、扶貧干部帶專業人員下鄉科普等途徑宣傳保險知識，讓居民了解保險轉嫁風險的功能，激發貧困人群投保定期壽險的意愿。針對小額人身保險這類普惠保險而言，其高效運行需要財政、醫療、扶貧、保險公司等各個機構的密切協作與信息交流。

第二，政府發放“保險券”來進行保險扶貧。“保險券”是指政府發放給貧困家庭的、在購買定期壽險時減免部分或全部保費的惠民扶貧方式；政府發放“保險券”的目的是將貧困群體的風險通過市場進行分散，使保險資金的杠桿效用顯現且減輕財政資金的壓力。各縣區政府要重點關注已脫貧、但風險仍較高的家庭，引導其利用“家無憂”定期壽險來分散家庭主要經濟收入中斷的風險，通過發放“保險券”給予其保費補貼；對尚未脫貧、無力承擔保費的家庭，通過直接發放“保險券”由政府全額支付保費的方式為其提供保障。

第三，保險公司要創新保險扶貧方式，以保障型產品開拓農村市場。保險扶貧工作不應只有捐贈財物這一種方式，要聯合其他公益機構進行產業扶貧、教育扶貧等工作。當前利率下行的市場環境下，萬能型、分紅型、投資連結型產品考驗著保險公司的償付能力，保險公司要轉變經營策略，研究農村保險市場的需求，開發出符合農村居民需求且經濟能力可承受的創新性產品，進而挖掘農村保險市場的潛力。

第四，建立“基層組織牽引+保險英才講授”的服務模式。農村居民的保險需求潛力是巨大的，但居民保險認知有限、保險公司縣級分支機構設立較少等因素使保險在農村地區的發展有所限制。“家無憂”定期壽險是旨在扶貧而開發的產品，定價時的費用率假設較低。為節省費用，保險公司可以和各個基層組織合作，通過社區、村委會等將居民聚集起來，開展保險知識普及教育，調動居民運用保險進行風險管理的意識，進而引導居民投保，減少貧困戶對政府的過度依賴行為。此外，保險公司應做好理賠服務，樹立保險業形象，可在交通不便利的村寨組織設立理賠點，提高理賠效率的同時也為保險公司今后的發展打造良好的行業口碑。

附表1 2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純保費與期繳純保費(單位：元)

附表2 2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毛保費與期繳毛保費(單位：元)

附表3 3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純保費與期繳純保費(單位：元)

附表4 3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毛保費與期繳毛保費(單位：元)

附表5 1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純保費與期繳純保費(單位：元)

附表6 10年期定期壽險的躉繳毛保費與期繳毛保費(單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