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的名字

鎮艷蓉

時 間 1938年到2000年

地 點 湖北境內南漳縣荊山一帶

人 物 老年解華、年輕解華、難難（解華小時候）、蘇烈光、解華爹、解華娘、女指導員、女兵甲、女兵乙、警衛員虎子、臘嫂、憨哥、年輕人以及新四軍、百姓若干

序

[幕啟。

[老年解華拄著拐杖站在一棵石榴樹下等待，火紅的石榴花映襯著她的白發，仿佛一副色彩濃艷的油畫。

[幕內歌起：

漳河漲水漫百巖，

百巖頂上榴花開。

石榴開花明晃晃，

哥呀，左等右等你不來——

[老年解華拄著拐杖站在一棵石榴樹下小聲吟唱：“左等右等你咋不來——”

老年解華 （輕嘆）唉，六十年了，六十年啊！

（唱）六十年石榴樹下翹首望，

不見親人在何方。

夢里夢外常回想，

思念比這沮水深又長。

[光暗。

第一場

[光起。

[1938年春。

[湖北大悟某山鄉，解華的家鄉。

[一群老百姓饑腸轆轆。

[幕內皮鞭聲聲。村民們痛苦不堪，乞討奔逃。

百姓甲 （唱）惡地主鞭子抽皮開肉綻，

聲聲痛陣陣疼呼地喊天。

百姓乙 （唱）國民黨抓壯丁東逃西竄，

田荒蕪地長草缺吃少穿。

百姓丙 （唱）保安團鄉公所層層攤派，

老百姓任盤剝血汗榨干。

百姓丁 （唱）賊鬼子施暴行無惡不作，

驅趕咱奴役咱毀咱家園。

[伴唱起：

重重鎖鏈，

座座大山。

低頭問地，

仰頭問天。

哪一天我的國才安定，

哪一天我的家才團圓？

哪一天老百姓才有一碗飽飯，

哪一天才不愁吃和穿？

哪一天才不被人欺辱，

哪一天咱才能活得有尊嚴！

[眾人不斷問：“哪一天哪一天哪一天……”

[小難難跑上。她身材瘦小，神色倉皇，邊哭邊跑。

難 難 我不嫁人我不嫁人！

（唱）為了省下一口飯，

爹娘逼嫁小難難。

毛起膽子連夜跑，

[眾村民化作一片樹林，不斷變換隊形，攔住難難。

[難難驚怕。

難 難 （接唱）林深草密把腳纏。

[解華爹和解華娘呼喚著上。

解華爹 難難！

解華娘 兒啊！

[老年解華激動地脫口而出。

老年解華 爹、娘……

解華爹 難難，跟爹回家去！

難 難 （倔強地）我不回去！我不要嫁人！

解華爹 不嫁也得嫁！你知道你為啥叫難難？

（唱）一個難字壓頭頂，

它和窮字連著根。

咱窮人生就草芥命，

千爭萬爭莫要和命爭。

解華娘 兒啊——

（接唱）爹娘也是沒辦法，你不嫁，弟弟妹妹活不成。

難 難 這……

[晨光熹微。

[一群新四軍打著快板從后臺經過：

新四軍生活多快樂，

沒有壓迫和剝削。

打碎千年鐵鎖鏈，

齊聲高唱勝利歌……

[老年解華在追光中敘述。

老年解華 突然，樹林里，我看到了一張張黑瘦的臉，他們的眼睛很亮，像天上的星星，他們一路笑著、唱著，向著太陽走去……

解華爹 難難，回家！

解華娘 （拿著紅嫁衣）兒啊！認了吧！

[樹林移動，逼向難難。

難 難 （奮力撥開樹林，唱）

要是你們再逼我，

我就參加新四軍……

[蘇烈光帶著新四軍戰士上。

老年解華 （激動地）烈光、我的烈光……（轉羞澀）那時候我還小，還不認識他呢！

蘇烈光 小同志，你為啥想參加新四軍？

難 難 想……和你們一樣打竹板唱歌，還有……

蘇烈光 還有什么？

難 難 給家里省口糧。

[眾戰士笑。

蘇烈光 咱新四軍生活艱苦，比老百姓的日子還苦，你就不怕？

難 難 我不怕！

蘇烈光 咱新四軍要打仗，那子彈可沒長眼睛，你也不怕？

難 難 我不怕！

蘇烈光 咱們行軍要離開家，走很遠的路，你會不會想家？

難 難 部隊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老年解華 那時候一想到當新四軍，天天唱歌，有啥苦啥累的，就是苦，也苦得有意思。吃了部隊的飯，咱就得把部隊當家不是？自從當上新四軍的那天起，我就有了一個新名字……

蘇烈光 小同志，你叫啥名？

難 難 （搖頭）家里窮，爹娘叫我難難……

蘇烈光 這名字不好。咱新四軍干革命就是為了讓老百姓不再受苦受難，為了解放全中華！

難 難 解放全中華是啥？能飽肚子嗎？

蘇烈光 （笑）解放全中華不是吃的。到那時候，咱老百姓天天都能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

難 難 當真？到那時，我不想嫁人就能不嫁嗎？

蘇烈光 當然。我們老百姓的事自己說了算。

難 難 再不挨地主打罵？

蘇烈光 沒人還敢欺負咱。

難 難 （稚氣地）我要當新四軍！我要解放全中華！

蘇烈光 對！解放全中華，就叫解華吧！

難 難 （向往地）解華？（站到山頂歡呼）我有名字了，我不叫難難，我叫解華！解放全中華！

[樹林頓時化作眾村民，他們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新四軍。

眾村民 解放全中華！解放全中華！

[山川回應，大地回響。

[這聲音也回響在老年解華的耳畔。

老年解華 （唱）這驚天動地一聲吼，

時刻縈繞我心頭。

她像一束光把我照亮，

她像一首歌涌在我喉。

她是天邊一團火，

她是月下一葉舟，

她是閃閃的星斗，

她是明亮的眼眸。

她是行軍路上的一碗水酒，

她是槍林彈雨中熱血奔流。

她刻進了我的名字，

她陪我走過那青山綠水，伴我度過那嚴冬霜秋。

第二場

[新四軍營地。

[年輕解華打快板給戰士們做宣傳。

年輕解華 （數板）新四軍打仗多英勇，

不怕流血和犧牲。

為了窮人得解放，

革命到底不變心……

[幕后伴唱：

時光荏苒八年整，

黃毛丫頭長娉婷。

[老年解華在追光中看著年輕解華，陷入回憶。

老年解華 我做夢都想不到，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窮孩子，在部隊里不僅學會了讀書、當上了宣傳隊戰士，還上完了軍事大學，組織上還要派我到陜北學習呢！

年輕解華 （意氣風發地，唱）

這八年，如饑似渴把學上，

我讀完小學讀初中。

上完大學圓了夢，

組織派我陜北行。

恨不得插上雙翅飛窯洞，

高唱一曲東方紅。

誰知道蔣介石不顧民怨挑內戰，

重重封鎖，把咱圍在鐵桶中。

蔣介石不讓咱活命，

咱定要，砸破鐵桶建奇功。

（激昂地打著竹板）

蔣介石不讓咱活命，

咱定要，砸破鐵桶建奇功。

[眾戰士和：“蔣介石不讓咱活命，咱定要，砸破鐵桶建奇功。”

[眾戰士行軍過場。

[當地老百姓打著燈籠相送，幕后音樂起：

送兒送到高山上，

高山嶺上有豺狼。

我兒握緊手中槍。

送兒送到懸崖旁，

懸崖高，高萬丈，

我兒休要朝下望。

抓一把土，兒帶上，

倚門望兒早還鄉。

[戰士們以各種造型翻山越嶺，渡河，躲避敵人，冒著槍林彈雨前進。

[年輕解華沖在前面打快板，給戰士們表演節目，鼓舞士氣。

年輕解華 （數板）同志們，眼擦亮，

狼肚里沒有好心腸。

要和平莫要靠老蔣，

只有靠我們多多打勝仗！

[追光中老年解華繼續回憶。

老年解華 突圍時，我編在一縱二旅五團政治部。我記得——那天下著滂沱大雨，敵人跟在后面追。我的鞋子走掉了，就用布包，布磨爛了，打著赤腳，泥水和著血水繼續走，我疼得實在走不動了……

[年輕解華疲憊不堪，一瘸一拐上。

年輕解華 （唱）三月來就剩一個走，

淚水和著雨水流。

敵人的子彈在腦后，

霜風凜冽冷颼颼。

赤腳踩著荊棘路，

走一步，心似揪。

[年輕解華坐在一塊石頭上。

[女指導員和女兵甲、乙上。

女指導員 解華同志！怎么不走啦？

年輕解華 （哽咽）報告指導員，我……

女指導員 不許掉眼淚！咱新四軍可不興這個！

女兵甲 指導員，解華姐的鞋子丟了，她是一路赤腳走到荊山的。你看她的腳……

年輕解華 指導員，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實在走不動了。

女指導員 同志們——

（唱）莫道腳發軟，

莫道衣衫單。

莫道身打顫，

莫道朔風寒。

團結起來就是暖，

驅虎趕狼力量添。

走走走，咱把敵人甩后面，

沖沖沖，沖出這密不透風的鬼門關。

待到勝利的那一天，

中華解放萬民歡。

眾 人 （合唱）待到勝利的那一天，

中華解放萬民歡。

[年輕解華目光閃亮，心中重新燃燒起革命的激情。

年輕解華 （站直敬禮）是！指導員！

[女指導員脫下自己的鞋。

女指導員 （笑）快穿上！

年輕解華 指導員，鞋給我了你咋辦？

女指導員 我這老皮，耐磨型的！

年輕解華 不，指導員，我不穿！我能行！

[年輕解華強忍疼痛，蹚著泥水往前走。

年輕解華 （咬牙忍疼，笑）你們看，赤腳拔泥更利索呢！

女指導員 （贊許地）你呀！不愧叫個解華！（對眾女兵）快，咱們追趕大部隊去！

[四個人手牽著手，相扶相攜往前走。

[送兒調伴唱響起：

送兒送到高山上，

高山嶺上有豺狼。

我兒握緊手中槍……

[歌聲漸弱。

[追光起。老年解華繼續回憶。

老年解華 我們四個人走啊走，走著走著，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指導員身上被敵人打穿好幾個窟窿，鮮血染紅了她單薄的衣衫。她依然緊握手中的槍，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指導員把一雙鞋交給年輕解華，和女兵甲、乙一起揮手離開。

年輕解華 （拿著鞋，哭著呼喊）指導員——

女指導員 不要管我！

[女兵甲：“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不要管我！”的聲音久久回蕩。

[指導員和女兵甲、乙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靜音。

[老年解華在追光中回憶。

老年解華 “不要管我”這是指導員和戰友們留給我的最后的話，也是她們留在這世上最后的聲音。我才明白這世上還有比寒冷、饑餓更可怕的東西。悲傷、恐懼、迷茫正一點點侵蝕我脆弱的心……

[另一表演區光起。

年輕解華 （含淚數板）新四軍打仗多英勇，

不怕流血和犧牲。

為了窮人得解放，

革命到底不變心……

[竹板繩斷，年輕解華哽咽得唱不下去。

[伴唱起：

竹板斷，肝腸斷，

戰友情深淚漣漣。

年輕解華 （唱）我不怕腳磨爛，

不怕饑與寒;

我怕見戰友鮮血染，

怕別戰友心如剜。

我們的勝利在哪里，

為何這茫茫暗夜無邊也無沿？

誰能為我撫平這傷痛，

帶我走出迷茫見云天？

[蘇烈光手握一副快板，和警衛員虎子上。

蘇烈光 （唱）這些年烈光我南征北戰，

虎 子 （唱）年近四十還是一個單身男。

蘇烈光 （唱）團長給我下任務，

虎 子 （唱）脫不脫單看今天。

蘇烈光 虎子，你說我今天能完成團長交給的任務嗎？

虎 子 （指蘇烈光手中的竹板）政委，您有這個，準成！

蘇烈光 （趕緊藏手中的快板）臭小子！去！

[蘇烈光和虎子見年輕解華在哭，虎子欲上前，蘇烈光制止。

蘇烈光 （嚴厲地）楊解華！

年輕解華 到！

蘇烈光 把眼淚擦干！

年輕解華 是！

蘇烈光 解華同志，你不是三不怕嗎？不怕苦不怕累不想家！咋啦，這就受不了啦？

[年輕解華搖頭。

年輕解華 我……

蘇烈光 我啥！有啥想法就說！

年輕解華 政委，我說了您不能批評我。

蘇烈光 好，不批評。

年輕解華 （沖動地）政委，那國民黨有美帝國主義這個干爹，飛機大炮，武器先進，可咱們連件棉衣都沒有，同志們病的病、傷的傷，還有的……這仗能打贏嗎？幾時才能打贏？咱們能活著突圍出去嗎？

蘇烈光 （憤怒地打斷）解華同志，你啥意思？（學解華語氣）能打贏嗎？那老蔣要48小時消滅我們，我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你這是什么思想？這是革命意志不堅定，是不信任我們的黨！不相信我們的同志……

[年輕解華委屈地哭起來。

虎 子 （攔住蘇烈光）政委，您說不批評人的。

蘇烈光 我說了？

[虎子點頭。

[年輕解華更委屈，哭得更起勁。

蘇烈光 （更生氣）還哭呢！哭就能把犧牲的同志哭活？那眼淚能當炮彈為同志們報仇？就這樣，還解放全中華呢！你……就不配叫這個名字！虎子，我們走！

虎 子 （指蘇烈光手中的快板，提醒）政委，任務、任務……

[蘇烈光把那副竹板往年輕解華手里一塞，掉頭就走。

虎 子 真走啊？

蘇烈光 （輕打虎子頭）真走還有戲？

[蘇烈光帶著虎子躲在一棵大石榴樹后。

[年輕解華拿著竹板欲扔。

年輕解華 （擦掉眼淚，不服氣地）哼！誰稀罕！

[虎子欲沖出，蘇烈光趕緊拉住他。

[年輕解華轉而輕輕撫摸竹板。

[蘇烈光和虎子看見，相視一笑。

年輕解華 （自語，沉思）解……華，我不配叫這個名字？

（唱）一頓訓責心難過，

一副竹板暖心窩。

細思細想我有錯，

經不住風雨和挫折。

怪我解華太軟弱，

竹板換新人換骨，

從今后，我要擦干淚笑對生活。

[年輕解華將竹板緊貼胸口。

年輕解華 （唱）細細看，輕輕摸，

“解華”二字上面刻。

多少期盼情似火，

真想喊你一聲蘇大哥。

（小聲地）蘇大哥……

[蘇烈光猛不防被虎子推出，連呼“唉唉唉——”

[年輕解華驚，尷尬。

年輕解華 政委，你……沒走？

蘇烈光 （尷尬的笑，掩飾）哦，我……我就走、就走……

年輕解華 不……

[蘇烈光急回。

蘇烈光 啥？

年輕解華 我……

蘇烈光 你……

年輕解華 你說……

蘇烈光 你說……

年輕解華 政委，我錯了……

蘇烈光 （搶著說）是我不對……

年輕解華 我不該那么想……

蘇烈光 我不該那個態度……

年輕解華 哦，這竹板……

蘇烈光 咋樣？

年輕解華 （不好意思地）做得真好！

蘇烈光 你以前那副竹板都破音了，打出來咔咔咔，跟母雞下蛋一樣。

[年輕解華笑。

[蘇烈光跟著笑。

[笑止，倆人互相看對方，不知道說什么。

[伴唱起：

好多話兒想要對她（他）說，

不一樣的情愫心燃著。

年輕解華 （唱）好想對他說出那句話，

蘇烈光 （唱）好想對她說出那句話，

年輕解華 （唱）戰爭之中，兒女私情怎言說。

蘇烈光 （唱）戰爭之中，我怕再也沒有機會

說。

年輕解華 （唱）不說，

蘇烈光 （唱）想說，

年輕解華 （唱）怕說，

蘇烈光 （唱）難說，

年輕解華 （唱）不說不說我不說，

蘇烈光 （唱）說說說說我要說。

[倆人同時開口，卻說出不一樣的話。

蘇烈光 解華同志，我想娶你！

年輕解華 政委，謝謝你！

[年輕解華和蘇烈光同時愣住了。

[虎子急得從樹后蹦出來。

虎 子 解華同志，你必須答應，這是團長交給政委的任務！

蘇烈光 （失落地）解華同志，你不同意沒關系，團長那里我去解釋。咱們以后還是好戰友、好同志！虎子，咱們該走了！

[蘇烈光帶虎子欲下。

年輕解華 （鼓起勇氣）蘇烈光同志！

蘇烈光 （敬軍禮）到！

年輕解華 你不問問我就走？

蘇烈光 解華同志，你愿意嫁給我嗎？

[年輕解華含羞點頭。

[蘇烈光激動地欲握起年輕解華的手，被虎子猛然打斷。

虎 子 報告政委，你倆成了，我也該下場了。

蘇烈光 （故作嚴厲地）回來！

虎 子 干啥？

蘇烈光 奏樂！

虎 子 現在就辦啊？

蘇烈光 辦！必須辦！我要讓老蔣看看，他再厲害，再猖狂，也擋不住我們新四軍娶媳婦，打勝仗！

[年輕解華嬌羞又興奮地捂住臉。

虎 子 （一躍而起）好嘞！

[虎子用手當喇叭吹打起來。

[音樂中，蘇烈光激動地抱住解華。

[伴唱起：

一副竹板當聘禮，

石榴樹下結夫妻。

今生只為等著你，

相親相愛永不離。

[追光中老年解華幸福地看著蘇烈光和年輕解華舞蹈。

老年解華 （唱）這一抱，抱住了我的愛，

年輕解華 （唱）這一抱，抱住了我的情。

老年解華 （唱）這一抱，抱住了我的牽掛，

年輕解華 （唱）這一抱，抱住了我的一生。

蘇烈光 （唱）從此后，我們相依相伴，

年輕解華 （唱）從此后，我們同死共生。

蘇烈光 （唱）不管道路多艱險，

年輕解華 （唱）不管虎豹多猙獰，

蘇烈光 （唱）不怕傷口有多痛，

年輕解華 （唱）不怕思念有多疼，

蘇烈光 （唱）只要我們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年輕解華 （唱）什么都不怕，

二 人 （合唱）迎接勝利迎接光明。

第三場

[幕后伴唱：

歌聲渾厚遼遠。

八百里南漳一大片，

八山半水分半田。

新四軍建立根據地，

扎根百姓把心連。

[南漳縣某村。

[1946年春節前夕。

[年輕解華打著快板唱“新四軍歌”，在眾鄉親中開展宣傳。

年輕解華 （數板）新四軍，紀律明，

兵愛民來民愛兵。

不拿群眾一針和一線，

買賣公正又公平。

團結一心齊奮斗，

咱和百姓是一家人。

[臘嫂風風火火地拉住年輕解華。

臘 嫂 妹子，請你幫個忙！

年輕解華 臘嫂，有啥事你盡管說！

臘 嫂 你是宣傳隊的指導員，嘴又巧，你去跟部隊領導說說，讓戰士們上老百姓家過個春節，吃頓飽飯。

年輕解華 臘嫂，這個忙我可不能幫，咱新四軍有紀律。

臘 嫂 哼，剛才你咋唱的？新四軍和百姓是一家人，新四軍是拿咱當外人！

眾村民 對！

臘 嫂 （唱）新四軍，架子大，

眾村民 （唱）架子大！

臘 嫂 （唱）說啥不上我們家，

眾村民 （唱）不呀不上我們家！

臘 嫂 （唱）過個春節吃頓飯。

年輕解華 （分辯地）鄉親們，咱們新四軍紀律嚴明，不許騷擾老百姓。

臘 嫂 （唱）吃個飯難道就犯法？

眾村民 （唱）吃個飯能有啥！

臘 嫂 （唱）要不是你們幫助咱，

白狗子早把地皮刮。

為啥只興你們對咱好，

不興咱們來報答。

眾村民 （唱）對對對，我們要報答！

年輕解華 鄉親們！咱們是老百姓的軍隊，和老百姓是一家人！幫助家人當然是應該的！

臘 嫂 那一家人吃頓飯就不應該？眼面前就要過年了，你們就不想爹媽，不想家？

年輕解華 （觸動心事）唉！咋不想！做夢都想！咱新四軍不也是人嘛！

臘 嫂 就是嘛！要是認我們這些窮親戚，就和咱們一起吃頓團圓飯。

年輕解華 （連連擺手）鄉親們，不能啊！要是部隊分散了，來了敵人咋辦？咱們可不能誤了大事！

臘 嫂 嗨，有啥大事？茅坑拉屎還打個盹呢！我就不信天殺的遭殃軍過個年也不讓人安生？

[憨哥急匆匆跑上。

憨 哥 臘妹子——

臘 嫂 憨哥，叫你辦的年貨呢？

憨 哥 （氣喘吁吁）沒……沒買。老龍洼，好多……好多……遭殃軍……

臘 嫂 咋？遭殃軍又來抓壯丁？

憨 哥 走……走了……

臘 嫂 嗨，走了好！慫包，看把你嚇的！這一腦門子汗！有新四軍在，咱怕他個球！

年輕解華 憨哥，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憨 哥 趙……趙家店。

年輕解華 你看清楚了？

[憨哥點頭。

憨 哥 沒……沒錯！

年輕解華 （略思忖）壞了，敵人要去偷襲我們的營地。

臘 嫂 那趕緊給部隊報信啊！

年輕解華 來不及了。臘嫂，我帶著宣傳班的同志前去拖住敵人……

臘 嫂 你們不熟悉路。憨哥，你帶她們去！

年輕解華 臘嫂，這太危險……

臘 嫂 （掐憨哥一把）憨哥，你怕不怕？

憨 哥 我……怕……

臘 嫂 （失望地）你……

憨 哥 （呵呵笑，學臘嫂樣）怕個球！

臘 嫂 這才是我男人！

[眾分下。

臘 嫂 （喊）憨哥，你小心些！

[景轉老龍溝，槍響。

[年輕解華帶戰士上，邊躲邊戰。

年輕解華 （唱）大荊山，地勢險，

山山嶺嶺緊相連。

山風陣陣壯我膽，

大雪飄飄不覺寒。

顧不得眼前多兇險，

不叫敵人逞兇頑。

[另一表演區光起，追光中老年解華看著這一切，敘述著……

老年解華 當時我真是豁出去了，啥也沒想，就想著要拖住敵人。槍聲一響，部隊就能得到消息。我打得正起勁，突然，一顆子彈飛來……（沖年輕解華驚呼）當心！

年輕解華 （同時驚呼）我的腿……

[年輕解華腳下一麻，跌坐在地。

老年解華 （唱）子彈飛來血肉濺，

身麻木，心抖顫，腳下軟綿綿。

年輕解華 （唱）白骨森森嚇傻了眼，

灼灼疼痛扯心肝。

我想哭，我想喊，

看來今日難逃這鬼門關。

（掙扎著用一只腳站起）烈光！烈光！

[蘇烈光沖上。

蘇烈光 解華，快趴下！

[槍聲漸弱。

[年輕解華抱住蘇烈光，渾身顫抖。

年輕解華 烈光，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蘇烈光 （笑著打趣）咋會？你就是俺家鄉山上長的還魂草，死不了。

[年輕解華用拳頭捶打著烈光，“哇”地一聲撲進烈光的懷里。

老年解華 看，我又哭了，我咋就那么愛哭呢！真羞啊！從那以后，我告訴自己不能哭，只要有烈光在，活一天，我就要高高興興的，笑著過日子。

[景轉。

[部隊營地年輕解華的住處。一棵大石榴樹下搭建的簡陋柴棚。

[年輕解華的腿纏著繃帶，她正甜蜜地縫制一件棉衣。

年輕解華 （高興地，唱）

針兒細，線兒長，

我為烈光縫衣裳。

針兒密，線兒長，

烈光穿它扛風霜。

針兒亮，線兒長，

線兒隨針走四方。

針兒尖，線兒長，

綿綿愛意刻心房。

[蘇烈光心事重重上。

蘇烈光 （嘆氣）唉！

（唱）國民黨下血本派來大部隊，

上級命令咱天亮要撤離。

可解華的腿傷缺醫少藥未痊愈，

這事叫我怎么開口對她提。

年輕解華 烈光！快看看，臘嫂教我的，這棉衣做得咋樣？（忘情地站起來）哎喲——

[蘇烈光趕緊過去扶住年輕解華。

蘇烈光 （關切地）咋了？傷口疼了吧？別動，我看看……

[蘇烈光俯下身為年輕解華看腿傷。

蘇烈光 （唱）這傷口已潰爛疼痛不已，

這樣子她怎能隨部隊轉移。

（嘆氣）唉！

年輕解華 （打量烈光，唱）

平日里他總是滿臉笑意，

為什么今天長嘆短吁？

莫不是戰士們惹他生氣，

莫非是勞累過度身心疲？

烈光，你咋啦？

蘇烈光 沒……沒啥……

年輕解華 你就別瞞我了。

（唱）沒啥事你嘆的什么氣，

有啥說啥才是好夫妻。

蘇烈光 （欲言又止）我……唉！

年輕解華 有話就說，急死人了！

蘇烈光 解華……唉！部隊要轉移了……

[年輕解華怔住。

年輕解華 啊！（轉而倔強地）烈光，沒關系，我能走……

[年輕解華站起來走，卻撲通摔地。

[蘇烈光趕緊將她抱住。

蘇烈光 解華……

年輕解華 （喃喃地）烈光……我不能離開部隊離開你！

[兩人含淚相望。

[追光中，老年解華注視著這一切。

老年解華 （唱）我一十三歲進部隊，

一身軍裝相伴隨。

戰友就是我兄妹，

部隊好比家依偎。

離部隊就像魚兒離了水，

離親人孤雁難再飛。

年輕解華 （唱）烈光啊，只要能夠跟著部隊，

我爬也要爬著去，死也不后悔！

蘇烈光 （下定決心）好，我背你！

年輕解華 （緊緊抱住蘇烈光）烈光！

[追光中老年解華繼續回憶。

老年解華 你咋那么糊涂呢？他是你楊解華的丈夫，更是五團的政委！你忘了指導員最后留下的那句話？

[“不要管我！”的聲音在年輕解華耳邊回蕩。

[年輕解華如電擊般推開蘇烈光。

年輕解華 （自語）不要管我？

（唱）耳邊廂猛想起戰友話語，

我關鍵時哪能不顧大局。

蘇烈光 解華……你咋啦？

年輕解華 烈光啊——

（唱）我不能連累戰友連累你，

我留下，你快隨部隊轉移。

蘇烈光 （拭淚）解華……你的腿……

年輕解華 （含淚露笑）烈光，這次我沒哭，你咋還哭了呢？（咬斷棉衣的線頭）來，試試！看看這棉衣合不合身？

[蘇烈光要接過棉衣自己穿，年輕解華堅決不讓。

年輕解華 （撒嬌地）我給你穿！

[年輕解華在蘇烈光的幫助下，掙扎著站起，為蘇烈光穿棉衣。

年輕解華 烈光啊——

（唱）謝謝你，一副竹板表愛意，

蘇烈光 （唱）表愛意，戰火之中結夫妻。

年輕解華 （唱）雖然你我少相聚，

蘇烈光 （唱）少相聚，卻彼此牽掛兩心依。

年輕解華 （唱）兩心依，你給我安慰和鼓勵，

蘇烈光 （唱）鼓勵你，堅定信心志不移。

年輕解華 （唱）志不移，今生今世存感激。

蘇烈光 （唱）多想和你在一起，

年輕解華 （唱）多想和你一起去，

二 人 （合唱）同生共死不分離。

年輕解華 （唱）可偏偏老天生妒意，

咱倆暫別各東西。

這棉衣是我親手做，

愿它伴你多殺敵。

倘若還有見面日，

我在這石榴樹下等你的歸期。

蘇烈光 解華……我們走后，白狗子一定會來清剿，要是你被他們抓住可咋辦？

年輕解華 烈光，你放心，我死也不當俘虜！

蘇烈光 答應我，不管多么艱難，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年輕解華 （含淚笑著點頭）別擔心我！你不是說我是棵還魂草嗎？死不了！

[臘嫂帶眾鄉親上。

臘 嫂 蘇政委，解華妹子有我和鄉親們，你就放心吧！

[蘇烈光點頭。

蘇烈光 臘嫂，拜托你和鄉親們了。

[集合號響。

年輕解華 烈光……

蘇烈光 解華……

[蘇烈光轉身朝鄉親們深深一拜。

[幕后傳來蘇烈光的話語：“解華，等著我！我很快回來接你！”

[年輕解華朝蘇烈光遠去的方向使勁揮手。

年輕解華 烈光，我等你！早點來……

[另一表演區光起，部隊行軍過場。

[年輕解華和鄉親們目送著遠去的戰士。

[伴唱起：

送兒送到高山上，

高山嶺上有豺狼。

我兒握緊手中槍。

送兒送到懸崖旁，

懸崖高，高萬丈，

我兒休要朝下望。

抓一把土，兒帶上，

倚門望兒早還鄉。

第四場

[幕內國軍鳴鑼告示：“凡窩藏共匪者，上交一人，賞大洋五百。不交者，鄉鄰連坐，全家槍斃。”

[風雪中臘嫂扶著年輕解華上。

臘 嫂 妹子，小心點……

年輕解華 （唱）天寒地凍雪漫漫，

虎嘯狼嚎逞兇頑。

國民黨入戶清剿施暴虐，

冒危險臘嫂護我上荊山。

年輕解華 臘嫂，你快回去吧。晚了，敵人會起疑心。

臘 嫂 狗日的遭殃軍，還真是斬盡殺絕呀！

（唱）遭殃軍，手段辣，

各家各戶來搜查。

又是搶，又是打，

鞭子抽，磨子壓。

搶去我的糧食半擔谷，

還抓走我的雞和鴨。

打得憨哥皮開肉又綻，

皮開肉綻渾身是傷疤。

年輕解華 臘嫂，憨哥為我受了傷，你要是再有個閃失，我這心里……你快走！

臘 嫂 不，我答應過蘇政委，咱莊稼人說話算話！

[后面追兵的槍聲響起。

年輕解華 臘嫂，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臘 嫂 你這腿，一個人咋行？要走一起走。

[臘嫂扶年輕解華。

年輕解華 （緊握臘嫂的手）臘嫂，我想拜托你兩件事。

臘 嫂 妹子，你快說！

年輕解華 麻煩你告訴烈光，我不會當俘虜，我配得上“解華”這個名字。

臘 嫂 （點頭）嗯。

年輕解華 要是我死了，請把我埋在百石巖上那棵大石榴樹下，我在那里等烈光。

臘 嫂 妹子……

[年輕解華推開臘嫂，一瘸一拐沖了出去。

[年輕解華高唱快板引開敵人。

年輕解華 （數板）新四軍生活多快樂，

沒有剝削和壓迫。

砸碎千年鐵鎖鏈，

齊聲高唱勝利歌……

[幕內敵人喊聲四起：“她沒路了！”“抓活的！賞五百大洋！”

[年輕解華被敵人一步步逼向懸崖。

[幕內伴唱起：

送兒送到懸崖旁，

懸崖高，高萬丈，

我兒休要朝下望

倚門望兒早還鄉……

年輕解華 （朝遠處）爹娘，解華不能孝敬您二老了！烈光，我等不到你來接我了！

[敵人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抓活的，抓活的……”

年輕解華 （高聲數板）新四軍打仗多英勇，

不怕流血和犧牲。

為了窮人得解放，

革命到底不變心……

[年輕解華縱身跳下懸崖。

[一陣猛烈的槍聲。

[槍停。萬籟俱寂。

[追光中，老年解華繼續回憶。

老年解華 我以為自己死了，恍惚中我看見了娘，她拉著我的手，把我抱在懷里，我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我還看見了烈光，他來接我了，還帶來了部隊勝利的消息……

[景轉天坑。

[年輕解華暈倒在天坑里。

[幻覺中，年輕解華幸福地依偎在娘的懷里。

解華娘 難難！難難！

年輕解華 娘！

解華娘 難難，我的兒！這些年你去哪兒了？娘想你啊！

（唱）想我兒親親熱熱膝前繞，

想我兒為娘捶背又揉腰。

想我兒噓寒又問暖，

想我兒暮暮和朝朝。

多少次倚門把兒望，

多少次夢兒又長高。

多少次想兒把淚掉，

多少次過年過節最難熬。

兒啊，為娘我白發蒼蒼人已老，

不知道這輩子咱還見不見得著。

自兒走娘為兒天天祈禱，

祝我兒平平安安百病全消。

年輕解華 娘……兒也想娘……

（唱）不知爹娘身體好不好，

弟弟妹妹淘不淘？

原諒女兒太不孝，

讓娘擔憂把心操。

娘，女兒要告訴您一件大喜事，女兒嫁人了。

（接唱）原諒女兒未相告，

戰火之中結鸞交。

志同道合感情好，

患難與共恩愛高。

娘，您看，他來了！

[蘇烈光滿面風塵上。

蘇烈光 解華，我來接你了。你在哪里？

[年輕解華趕緊上前迎上。

年輕解華 烈光，我在這里，在這里……

[兩人擦肩而過。

蘇烈光 解華，我問了臘嫂，問了憨哥，他們說你跳了懸崖。鄉親們都說你已經犧牲了，我不信！你答應過我，要好好活著，你不會死！

年輕解華 烈光，我沒有死沒有死啊！

蘇烈光 解華，我們的隊伍到信陽了，明天又要和敵人大干一仗！等著我，等打完這一仗，我再回來找你！

年輕解華 烈光！

解華娘 兒啊！

年輕解華 娘！

[解華娘和蘇烈光漸漸隱去。

[年輕解華呼喚著“娘”和“烈光”悠悠醒來。

年輕解華 （使勁咬自己一口）我還活著？我這是在哪兒？

（唱）陰森森如同閻羅殿，

黑沉沉不見一線天。

血呼呼渾身散了架，

刺拉拉疼痛把心鉆。

屏聲凝氣把人喊：

有人嗎？有人嗎？

（接唱）敲響石壁待救援。

卻為何四周圍死寂一片，

只聽見耳邊朔風陣陣傳。

似聽得烈光聲聲呼喚，

似看見爹娘等我團圓;

似望見戰友盼我歸隊，

似看見眾鄉親將我掛牽。

我要出去！我得出去！

[年輕解華掙扎站起，一步步艱難地走向那根救命的枯藤，抓住枯藤往上爬，跌落又爬。

[枯藤突然斷了。年輕解華重重摔倒在地。

[伴唱起：枯藤斷希望也斷，

危險添絕望更添。

[坑口傳來狼嚎虎嘯。

年輕解華 （唱）冰窟冷窖高數丈，

狼嚎虎嘯逞兇狂。

看來生存已無望，

雪上加霜心悲涼。

罷罷罷，我不如一頭崖壁撞，

留個全尸赴泉鄉。

強似那傷痛折磨氣耗盡，

強似那虎狼撕碎填肚腸。

強似那思念蝕骨肝腸斷，

強似那忍饑挨凍把命喪。

永別了，戰友，

永別了，烈光，

永別了，臘嫂，

永別了，爹娘。

愿來生，國太平民安樂，

守著親人守著家，

相依相伴過時光。

[年輕解華欲撞壁自盡，快板從身上掉下。

[年輕解華撿起快板，無限留戀地撫摸快板。

[追光中蘇烈光出現。

蘇烈光 就你這個樣子，還解放全中華呢！解華？你不配叫這個名字。

[蘇烈光的聲音在天坑里回繞。

年輕解華 烈光，你別走！我害怕，我害怕呀！

（唱）這快板勾起我無限念想，

“解華”二字照得我羞愧難當。

[老年解華出現在追光中。

老年解華 你是解華，你不是難難！

[小難難出現在追光中。

[小難難問老年解華。

難 難 解放全中華是啥？咱能吃飽飯？

老年解華 能，到那時，咱老百姓有飯吃，有衣穿。

難 難 我能說不嫁人就不嫁嗎？

老年解華 能，我們老百姓的事自己說了算。

難 難 我們再不受壞人欺負？

老年解華 到那時沒人再敢欺負咱。

年輕解華 （自語）我不是難難，我是解華！新四軍戰士楊解華！

[年輕解華打起快板，心理斗爭激烈，節奏越來越快。

年輕解華 （數板）新四軍生活多快樂，

沒有剝削和壓迫。

砸碎千年鐵鎖鏈，

齊聲高唱勝利歌……

[老年解華打響快板。

老年解華 （數板）新四軍，紀律明，

兵愛民來民愛兵。

不拿群眾一針和一線，

買賣公正又公平。

團結一心齊奮斗，

咱和百姓是一家人。

[老年解華和年輕解華一起唱。

二 人 （合唱）新四軍打仗多英勇，

不怕流血和犧牲。

為了窮人得解放，

革命到底不變心……

[坑內，泉水叮咚響起。

[小難難邊舞邊唱，聲音如泉水般純凈明澈。

難 難 （唱）蟋蟀為我把歌唱，

滿地落葉鋪成床。

掬來一捧山泉水，

賽過玉液和瓊漿。

小魚小蝦陪著我，

每天聽我拉家常。

野花野果當美味，

嚼到嘴里甜又香。

[年輕解華掙扎著一步一步向前走。

年輕解華 （唱）我把腿傷當作國民黨，

與他斗爭更頑強。

刮掉腐肉新肉長，

笑對虎豹和豺狼。

寒風當作清風送，

一草一木，一土一石，

權當親人在身旁。

解華就是一團火，

要把這天坑照得亮堂堂。

解華就是一束光，

照得山河大地放光芒。

我要活著，

我要活著見爹娘。

老年解華 （唱）我要活著，

我要活著等烈光。

年輕解華 （唱）我要活著盼天亮，

老年解華 （唱）我要活著看敵亡。

年輕解華 （唱）我要活著看到老百姓的好日子，

老年解華 （唱）我要活著看到國富強。

年輕解華 （唱）我要活著把凱歌唱，

三 人 （合唱）解放全中華，解放全中華，

五個大字閃金光，

幾多悲壯幾多滄桑匯交響，永記心房！

[三個解華合為一體。

[一束白光打在年輕解華身上。她頭發花白、蓬亂，衣衫襤褸，奄奄一息，漸漸倒地，手里仍打著快板，小聲唱著“新四軍歌”。

[舞臺漸黑。

[黑暗中臘嫂呼喚。

臘 嫂 解華妹子，解華妹子！

[光起。

[臘嫂端著一碗玉米糝喂年輕解華，憨哥站一旁。

[年輕解華微睜開眼，咳嗽一聲。

臘 嫂 （高興地對憨哥）憨哥，醒了，醒了。

年輕解華 你是……

臘 嫂 妹子，我是臘嫂！

年輕解華 （仔細看）臘……嫂？（恢復意識，撲進臘嫂懷里）臘嫂——

臘 嫂 妹子，莫哭莫哭！憨哥，咋樣？快學狗叫！

憨 哥 （憨笑）學就學，汪、汪汪……

年輕解華 這……

臘 嫂 （笑）妹子，我說你不得死，他說你救不活。我們就打賭，誰輸誰是狗。

[年輕解華破啼為笑。

臘 嫂 妹子，那天你跳下山崖后，鄉親們悄悄找了你好多天。這次幸虧上山采藥的鄉親聽到了你的快板聲。可惜，蘇政委……

年輕解華 （急切地）烈光……他咋啦？他在哪里？

憨 哥 （忙搶過）蘇政委也派人來過，沒你的音信，他只得回部隊了。他說等打完仗了他再來。

臘 嫂 對，打完仗他再來。

年輕解華 烈光……你還好嗎？你在哪里呀！

尾聲

[幕內歌起：

漳河漲水漫百巖，

百巖頂上榴花開。

石榴開花明晃晃，

哥呀，左等右等你不來——

[老年解華拄著拐杖站在一棵石榴樹下小聲吟唱：“左等右等你咋還不來——”

老年解華 烈光，你說過要來接我的，你忘了嗎？你知道嗎，現在咱們解放了，勝利了，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了。我年年在石榴樹下等你，可你在哪里啊？你咋說話不算話呢？

[一村干部模樣的年輕人帶著當年的警衛員虎子上。

[虎子雙手捧著一件棉衣，他將棉衣遞給年輕人，向老年解華行軍禮。

老年解華 （打量虎子）你是……

虎 子 楊大姐，我是蘇政委的警衛員虎子啊！

老年解華 虎子？（驚喜）是虎子！（往后張望）烈光呢？他在哪里？他咋沒來？

虎 子 （傷心地）楊大姐，蘇政委他……

老年解華 （急忙打斷，喃喃地）他會來的……會來的……他說過，要來接我的。

[虎子含淚忍痛，將棉衣遞給老年解華。

[老年解華雙手顫抖，撫摸著棉衣上一個個燒焦的窟窿，將棉衣緊緊貼在臉上。

老年解華 （唱）見棉衣猶見親人面，

撫棉衣不由我疼在心尖。

想當初解華的名字是你取，

她伴著多少苦辣和酸甜。

她是指導員最后一聲喊，

她是戰友的忠骨葬青山。

她是這棉衣上個個燒焦的洞，

她是這洞里流出的鮮血把大地點燃。

這名字，是我們共同的信念，

她不能吃不能穿，卻比金子更值錢。

[伴著老年解華的歌聲，年輕的蘇烈光、年輕解華、指導員及犧牲的眾戰士從舞臺深處走來。

蘇烈光 （數板）新四軍生活多快樂，

沒有剝削和壓迫。

砸碎千年鐵鎖鏈，

齊聲高唱勝利歌……

[眾百姓上，跟著一起數板：“齊聲高唱勝利歌……”

[漸漸匯成歌的海洋。

[切光。

[劇終。

（作者單位：湖北省襄陽市藝術研究所）

責任編輯 王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