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大學,河北保定 071000)
詞曲類位于《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九八至卷二百·集部五十一至五十三》。其編撰順序為詞曲類小序、正文內容、部分書目有匯訂。正文內容由書名卷數、版本來源、本書提要三部分組成。根據收錄版本可以分為地方采進本、私人藏書本和內府通行本。詞曲類收錄來源以地方采進本為主,私人藏書本與內府通行本為輔。地方采進本中,數量較多的是江蘇、安徽兩地巡撫采進本。北方地區僅有山東巡撫采進詞別集兩部。地方采進本數量南北方差異較大與宋代以來南方地區商品經濟迅速發展有關。富足的物質生活條件使安徽、江蘇、浙江一帶地區的士人不再滿足于吃飽穿暖的基本需求,而是朝著更高層次上的精神文化需求邁進,所掀起的文人之風也帶動了長江中下游地區文化的繁榮?,F收錄地方采進本詞:別集六十四本、詞存目二十一本;私人藏書本:詞別集九本、詞存目十九本;中央舊有版本及通行本:詞別集七本、詞存目十本。從收錄的詞人來看,數量眾多。不僅有傳世至今的名家詞人,更多的是前代名氣較小的詞人。據此可得紀昀等人在編修時基本做到了所有作家平等收錄,沒有明顯的歧視現象,做到了收書的客觀性與全面性。
清代統治者為鞏固政權,在文化領域延續了以儒家學說為正統的文學導向。思想上樹立“尊儒”“復古”的風向標,極力推崇朱熹之學。在“朱風”思想的耳濡目染下,紀昀等編寫者談論起詞曲自然流露出正統的文學觀念,《四庫全書》的編撰難免受到影響。
提要言:“詞、曲二體在文章、技藝之間。厥品頗卑,作者弗貴,特才華之士以綺語相高耳。然三百篇變而古詩,古詩變而近體,近體變而詞,詞變而曲,層累而降,莫知其然。究厥淵源,實亦樂府之馀音,風人之末派?!?/p>
這段話的意思是:詞、曲兩種體裁的作品在文章、技藝方面的品位很低,作者的出身并不富貴,只是有才之士以華麗語言將其作品的評價抬高而已。然而,詩三百演變為古體詩,古體詩演變為近體詩,近體詩演變為詞,詞演變為曲,層次逐漸下降的原因尚不明朗。探究其中淵源,實際上是樂府的余音,是詩人創作之末流。儼然只有詩,甚至是“詩三百”才被士人尊為文學正宗、詞曲不過是詩“層累而降”的末流與附庸,文人用以炫耀其文采的旁門左道。“亦未可全斥為俳優也”又為詞曲留下一席之地,詞曲一旦“附庸”上政治思想,“末派”被賦予思想教化功能,也有其存在的作用與價值。四庫館臣繼承了這一思想,故而對詞曲類作品抱有輕視的態度。正文同樣記載了詩到詞曲的演變。如:張小山小令二卷條目:“自五代至宋,詩降而為詞。自宋至元,詞降而為曲。”又如碧雞漫志一卷“蓋‘三百篇’之余音,至漢而變為樂府,至唐而變為歌詩,及其中葉,詞亦萌芽。至宋而歌詩之法漸絕,詞乃大盛?!本魬嗽~曲類小序的觀點。一個“降”字,更加佐證了四庫館臣們對詞曲類的輕視態度。但四庫館臣對所收部分作品也抱有客觀欣賞的態度。如:類編草堂詩余四卷:“今觀所錄,雖未免雜而不純,不及《花間》諸集之精善。然利鈍互陳,瑕瑜不掩,名章斷句,亦錯出其間。一概詆排,亦未為公論”館臣指出《類編草堂詩余》沒有《花間集》精妙,但利弊兩面呈現,瑕不掩瑜,有名的文章和優美的語句也能在書中看到。說明,四庫館臣雖對詞曲類持輕視態度,但在面對好的作品時,沒有抱以偏見,能夠做到客觀評析詞曲的好壞,并通過詞集對比等方法對每一條目書做出細致的評價。
詞曲類所收書目的編撰年代大多來自宋代,極個別來自明清,其中來自明代書最少。這與宋代詞體文學作品的發展并快速到達頂峰的成就有關。優秀的詞作絕大多數產生于宋代,故宋人所編詞集眾多,質量較高,得以流傳。
詞曲類所收書目大多選用以明刻本為底本,也有少數宋刻本、清初名家選和校本。明代是中國古代出版業和印刷技術發展的頂峰時代,刻書機構的數量與出版書目的質量相較于唐、宋、元三朝有了質的飛躍,是中國古代印刷事業極其繁盛的時代。印刷地域、規模、品種都有較大的突破,無論在刻書地區、刻書形式、刻書技術、刻書范圍、民間書坊數量上等都遠勝于前代。所以《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大量選取明刻本為底本。
詞曲類所收地方采進本南北方采進數量差異較大,呈現出南多北少的趨勢。私人藏書本中的藏書家也大多來自長江中下游的江南地區。這與宋代以來,南方地區商品經濟日益繁榮,士人名師層出不窮,詞曲作品創作逐漸豐富有關。南方的文人名士人數多于北方,文學創作風氣遠超于北方,進而文學創作質量也高于北方。至此,諸多因素導致了詞曲類所收書地域來源不平衡。
1.對前代文獻訛誤之處做了修訂
四庫館臣在編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詞曲類》時,對前代文獻資料訛誤之處做了修訂,集中在提要后的“匯訂”一欄中。如:樂章集一卷匯訂:“其分調之顯然舛誤者,如《笛家》‘別久’二字,《小鎮西》‘久離闕’三字,《小鎮西犯》‘路遼遠’三字,《臨江仙》‘蕭條’二字,皆系后段換頭?!贝司渲赋隽朔终{錯誤并列舉錯誤情況,得出結論“后段換頭”?!白志渲@然舛誤者,如尾犯之‘一種芳心力’,‘芳’字當作‘勞’……”此句指出了訛誤并且做了修訂。四庫館臣不僅在正文中訂正訛誤,也將部分訛誤寫在“匯訂”欄目中。如:鳴鶴余音八卷匯訂:“‘書’,殿本作‘詩’,誤?!?/p>
2.注重版本比較
四庫館臣在將同一本書不同版本的差異,羅列在“匯訂”一欄中。如:樂章集一卷匯訂:“③‘也’,殿本[無;④殿本‘宋’下有‘人字’;⑤‘作’,殿本作‘改’;⑥‘爭笑’,底本作‘笑爭’,據原詞及殿本乙?!庇秩绨碴懠痪砀戒浺痪韰R訂:“①‘附錄一卷’,文淵閣書庫及殿本皆無?!笨梢娝膸祓^臣在編寫時,版本意識強烈,考證資料多。其比較的版本有殿本、底本、文淵閣書庫、兩宋本、《直齋書錄解題》、前人注本、《欽定詞譜》等諸多版本。
3.對不確定之處沒有妄下結論
四庫館臣在編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詞曲類》時,對不確定之處僅僅指出先有考證情況,沒有妄下結論。如:克齊詞一卷:“今無可考補,姑仍其舊。”風雅遺音二卷:“據卷首易嘉猷序,蓋開禧中為嚴州學官,其里籍則不可考。”石屏詞一卷:“至于《木蘭花慢·懷舊》詞前‘闋’有‘重來古人不見’云云,與‘江右女子’詞‘君若重來,不相忘處’,語意若相酬答,疑即為其妻而作。然不可考矣。”。四庫館臣僅說“據……不可考”“然不可考矣”沒有下結論。
4.體現了審美趣味
四庫館臣在編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詞曲類》時,雖受時代文化“正統”風氣影響,但仍在編寫時表露出個人審美情趣,沒有對“非文學正統”的詞曲類做全盤否定。如:山中白云詞八卷:“故所作往往蒼涼凄楚,即景抒情,倍寫其身世盛衰之感,非徒以剪紅刻翠為工。至其研究聲律,尤得神解。以之接武姜夔,居然后勁。宋、元之間,亦可為江東獨秀矣。”四庫館臣評價結合其所處時代背景及個人生活客觀評價張炎,總結其作品普遍情感基調,指出其寫作手法“即景抒情”,并非“徒以剪紅刻翠為工”,對其聲律運用加以贊揚,總體評價很高“宋、元之間,亦可為江東讀秀矣?!斌w現了四庫館臣對詩人與作品較為客觀的評價,體現其審美趣味。
1.四庫館臣對詞曲的刻板態度
四庫館臣在編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詞曲類》時,對詞曲始終抱有輕視的態度,并且流露到正文之中。編寫時過多地摻雜了個人情感,對某些書目的評價主觀性較強,忽略了其重要的藝術價值。如:花間集十卷:“律詩降于古詩,故中、晚唐古詩多不工,而律詩則時有佳作;詞又降于律詩,故五季人詩不及唐,詞乃獨盛?!?/p>
2.部分書目出現底本與文淵閣書庫次序不符的情況
四庫館臣在編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詞曲類》時,多次出現底本與文淵閣書庫次序不符的情況。如:溪堂詞一卷(安徽巡撫采進本)、圣求詞一卷(安徽巡撫采進本);丹陽詞一卷(安徽巡撫采進本);漱玉詞一卷(江蘇周厚堉家藏本)、龍川詞一卷補遺一卷(安徽巡撫采進本)等。
3.缺少例詞
四庫館臣在編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詞曲類》時,未收錄例詞。僅僅撰寫了每部書目的提要和匯編欄目。每一部提要后附一首例詞,不僅展示的是詞的正文,更是此書的編纂方式的體現。
在靜心研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詞曲類》后,我對《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的編寫體例有了初步的認識。通過對目錄書的研讀,我不僅學習了目錄學的知識,也對版本學的考證知識形成了一定的認知,并在撰寫論文時,將系統知識付諸自我實踐,從文獻中尋找論據,論證自己的觀點。
四庫館臣對書目版本考證訛誤的方法與精神值得我們學習,并在日后實踐中加以運用。其次,通過詞曲類內容的學習,我較為系統地掌握了詞集體系,并對諸位詞人文風與詞作后世研究進行初步了解。同時,對程垓、毛滂等小眾詞人也有一定了解,激發我對他們作品的研讀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