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煜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北京 100084)
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同志曾指出:“戰爭與革命時代已經遠去,和平和競爭是時代主題。雖然世界局部沖突不斷,但國際上總體保持著和平局面。”在國際和平的總體大環境之下,國家之間依舊存在著激烈的競爭,也有著廣泛的國際合作,這種國際競合態勢表現在諸多方面和很多領域。科技創新領域就是一個存在廣泛的國際競爭與合作的領域,科技創新領域中的國際合作與競爭突出表現在國際間的科技轉移與技術管制上。例如,2019年5月15日,中國華為公司及其70多家關聯公司被美國列入出口管制 “實體清單”。西方國家出于意識形態和自身利益,對中國一直保持出口技術管制態勢。
軍事科技則是科技創新中更為敏感的領域,涉及國家安全和國際政治,影響更為重大。軍事科技領域中的國際競合尤為激烈和典型,各國之間既有軍事科學技術上的轉移與合作,更有軍事科技的出口管制與競爭。例如,冷戰期間,巴黎統籌委員會對社會主義國家實施出口管制,禁運戰略物資和軍事武器等。冷戰結束后,《瓦森納協定》對中國等特定國家繼續實施軍事技術出口管制[1]。2018年,印度和美國之間的武器、彈藥及其零件、附件進出口金額高達45538677美元。同年印度和中國大陸之間的武器、彈藥及其零件、附件進出口金額只有40377美元。可以看出,印美和印中之間的雙邊軍火貿易額有數量級的巨大差異,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印美中三國的軍事科技轉移與管制格局,反映了三國間的軍事科技競合態勢。
國際軍事技術轉移有多種方式,與其他較復雜的軍事技術轉移模式相比,國際軍火貿易是最簡單、初級和主要的形式,軍事商品的進出口業務直接帶動軍事技術的國際性轉移擴散。通過分析國際軍火貿易情況,可以從直接的商品交換層面考察國際軍事科技的轉移擴散情況,掌握國際軍事競合態勢。
2020年7月,中國正式加入 《武器貿易條約》。在這一新形勢下,更有必要對國際軍火貿易情況加以考察。本文通過分析軍火貿易網絡,探究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管制情況,通過考察軍事產品貿易網絡的結構特征和影響成因,為分析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管制的態勢和動因提供經驗證據支撐。本文使用Ucinet 6軟件,應用社會網絡分析法研究軍火貿易網絡的結構特征,并構建理論概念模型,通過QAP分析法進一步實證考察軍火貿易網絡的影響因素和形成原因。分析結論將有助于中國積極參與國際軍事科技轉移、打破國際軍事技術出口管制,在軍事科技的國際競爭與合作中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國內外學者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分析了各種社會網絡數據,如世界貿易網絡、全球旅游網絡、石油貿易網絡,等等。Lozano等[2]對全球旅游網絡(GTN)進行了研究,旨在了解其結構以及客源市場和目的地市場之間的相互作用。指數隨機圖模型被用來解釋觀察到的基于局部相互作用的網絡全局結構,并且已經識別出一些重要的動因。Zhong等[3]為了研究國際石油貿易網絡中貿易共同體的演化,利用2002—2011年的數據,基于復雜網絡理論建立未加權和加權的石油貿易網絡模型,對石油貿易網絡中的社區進行檢測,并分析其隨時間的演化特性和穩定性。戴卓[4]擴展了傳統的引力模型,考察了決定國際貿易網絡結構的因素,以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為例,運用二元網絡分析法,計算了網絡結構指標,還考察了國際貿易網絡的權重結構,測算比較了2004—2010年國際貿易網絡、剩余貿易網絡和隨機網絡的強度熵、權重熵和冗余比。羅仕龍等[5]利用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數據構建國際貿易網絡,并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研究2000—2010年國際貿易網絡的演化。徐斌[6]基于2000—2012年國際鐵礦石貿易數據,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研究國際鐵礦石貿易的網絡密度、中心性及聚集系數等指標。袁紅林等[7]運用網絡分析法可視化全球高端制造業空間貿易關聯網絡拓撲形態和關鍵特征,通過QAP分析貿易網絡影響因素。趙國欽等[8]以無權網絡和加權網絡相結合的方法刻畫1995—2013年世界貿易網絡演化過程,并運用網絡分析方法和QAP方法,分析世界貿易網絡的演化及影響因素。
很多學者專門研究武器貿易網絡問題,對軍火貿易網絡進行網絡拓撲結構分析,研究軍火貿易的國際格局和地緣軍事態勢。Kinsella[9]運用社會網絡分析(SNA)法,揭示蘇聯集團國家在對非洲非法武器貿易中的高調表現,在分析的基礎上討論社會網絡的特征,并對俄羅斯和其他后共產主義國家在這一貿易中的突出地位做了一些解釋。Fagiolo等[10]采用加權網絡方法研究世界各國貿易關系網絡的經驗特性及其隨時間的演變。王濤[11]指出冷戰結束以來,美國政府不僅嚴禁向中國輸出武器裝備和軍事技術,而且屢屢阻撓和破壞中國與其他國家之間正常的軍事貿易合作。美國對華軍事出口管制涉及范圍廣泛,控制措施嚴格,實施時間持久,不僅危害中國,也損害美國利益和中美關系。張興倫等[12]基于全球武器貿易數據,選取中心度、影響力指數和模塊度等社會網絡分析指標,探究21世紀以來全球武器貿易網絡的空間格局、特征等地緣軍事態勢。趙霞等[13]利用 SNA法處理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提供的武器交易數據,通過網絡中心勢、點度中心度和模塊度等指標分析武器進出口國在全球武器貿易網絡中所處的位置及其相互關系。
在研究雙邊軍火貿易量的影響因素時,貿易理論中的重力模型給了研究人員有益啟示。例如,Akerman等[14]利用SIPRI 1950—2007年所有主要常規武器國際轉讓數據,研究了政治差異和武器貿易之間的關系。為了研究各國是否傾向于在其政治范圍內進行武器貿易,估計了雙邊貿易可能性的重力模型,并研究了全球網絡隨時間的演變。
軍火貿易網絡影響因素的變量選取過程直接受引力模型啟發。由引力模型F=Gmm’/r2(F為雙邊貿易量,m和m’分別代表貿易雙方的經濟總量GDP,r為貿易雙方距離,G為常數)可知,軍火貿易作為貿易的一種,首先與經濟因素密切相關。
Thurner等[15]借鑒武器供應的政治經濟學模型,對二戰后世界范圍內主要常規武器交易提出一種新的網絡化解釋。使用時間指數隨機圖模型,說明網絡依賴性和經濟與安全考慮的相對權重如何隨時間變化。牛華等[16]利用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世界銀行數據及世界貿易整合解決方案數據,從網絡視角分析全球高技術產品出口的演化特征,采用指數隨機圖模型探究研發投入和貿易自由化對高技術產品出口的影響。石海明等[17]從技術社會學視角分析軍事技術國際轉移的政治、軍事及經濟動因,探討軍事技術國際轉移的三條路徑:戰爭實踐、軍備貿易及國防科技人才流動。
經濟直覺表明:一般而言,雙邊經濟規模越大,雙邊貿易量也會十分巨大。另外,引力模型也啟示研究者:雙邊軍火貿易量受軍火貿易雙方經濟規模的正向影響。因此提出假設H1:雙邊軍火貿易量受軍火貿易雙方經濟規模的正向影響。由引力模型還可知道:雙邊軍火貿易量還受軍火貿易雙方的地理距離影響,而且這種影響為反向影響。經濟直覺也表明:距離越遠,貿易地理阻礙越大,越不利于國際貿易開展,對雙邊貿易起反向阻礙作用。因此提出假設H2:雙邊軍火貿易量受軍火貿易雙方地理距離的負向影響。
由于國際軍事科技貿易的特殊性,軍火貿易的影響因素還需包括政治軍事因素。有關這一點,國內外研究多有論及。許曄等[18]通過介紹 《美國出口管理條例》和 《美國出口管制商品清單》,分析美國出口管制政策對中國高技術發展重點的影響,提出要深入研究國外技術出口限制政策及其對中國的影響,并把國外技術限制作為選擇國家科技計劃重點任務的一項重要評價指標。楊愛華等[19]指出,20世紀50年代蘇聯從武器裝備、人才培養、國防工業三方面對華實施全面軍事技術轉移。蘇聯對華軍事技術轉移體現出軍事技術國際轉移的三個特點:國家利益的至上性、技術轉移的限度性、消化吸收的關鍵性。俞淮[20]通過對武器貿易網絡的社會網絡分析,找出世界武器貿易活動中的主要進口國家及其來源、主要出口國家及其流向和國家之間貿易關系緊密的 “小團體”,將武器貿易網絡與國家戰爭關系網絡進行融合分析,探究武器貿易與戰爭的相互作用。
經濟直覺和國內外學者研究均表明:政治關系良好,雙邊軍火貿易開展會十分順利。因此提出假設H3:雙邊政治關系良好會對雙邊軍火貿易產生正向影響。
綜上,在動因分析方面選取軍火貿易網絡的三個影響變量,分別為經濟規模、地理距離和政治因素,構建理論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理論概念模型
回顧國內外研究文獻可知,很多學者對各種網絡問題加以探究,但是將武器貿易網絡研究與對軍事科技轉移與管制問題研究加以結合的分析文獻尚少,這方面的研究亟待加強。除了探究社會網絡的拓撲結構特征,還有一些學者研究了社會網絡的影響因素,但是專門研究軍火貿易網絡影響因素的文獻目前尚少,這方面的研究也需要加強。有鑒于此,本文通過分析軍事產品貿易網絡,探究國際間軍事科技的轉移與管制情況。通過考察軍火貿易網絡的結構特征和影響成因,為分析國際軍事技術轉移與技術管制提供經驗證據支撐。不僅分析軍火貿易網絡,更要探究其所反映的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管制情況;不僅探究軍貿網絡的拓撲結構特征,更要對其影響因素和形成原因加以分析。
本文通過社會網絡分析法分析軍火貿易網絡的拓撲結構特征,探究國際間軍事科技的轉移與管制態勢,并利用圖1所構建的概念模型,通過QAP方法對概念模型的三個理論假設進行檢驗,實證研究軍火貿易網絡的影響因素和形成原因。研究結果將有利于我們定量掌握國際軍火貿易網絡狀況,明晰國際軍事科技貿易格局及其形成原因,為中國積極參與國際軍事科技轉移、打破軍事技術出口管制提供有益指導,有利于中國積極應對當前國際軍事科技競爭合作浪潮,采取各種措施維護自身合法權益,擴大國際軍事科技合作,避免軍事技術管制和國際軍事競爭的負面影響。
本研究主要以軍火貿易為研究對象。軍火貿易網絡由各國之間的雙邊軍火貿易構成,數據類型為關系型數據,宜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加以探究。考慮到關系型數據的特殊性,采用社會網絡分析和QAP分析方法。社會網絡分析和QAP分析方法中,要求使用的數據正是關系型數據[21]。因此,數據類型必須為關系型數據,采用的變量則應為矩陣變量。
本文采用的變量為軍火貿易矩陣變量,因變量:軍火貿易矩陣;自變量:經濟規模矩陣、地理臨近矩陣、政治關系矩陣。
限于數據可得性,同時考慮國家代表性,僅挑選世界上主要國家數據(即所選國家是主要的區域經濟體,政治軍事影響力大)。共選取國家16個,故需構建16×16矩陣,每個矩陣中含元素256個。構建多值軍火貿易矩陣和多值經濟規模矩陣各一個,二值化處理后,最終構建二值矩陣共4個,包括一個軍火貿易矩陣和三個影響因素矩陣。軍火貿易和經濟規模數據統一采用2018年各國的截面數據,數據缺失值取零。
構建軍火貿易矩陣時,行代表出口、列表示進口,構建16×16多值矩陣。為了保證二值矩陣中0和1出現頻次相對均勻,經多次測試,最終以100000美元為截斷點,大于等于100000記為1,否則記為0。在Ucinet 6軟件中將多值矩陣轉化為二值矩陣。
構建經濟規模矩陣時,取兩國GDP之和,代表兩國整體經濟規模,同時對角線取零,構建16×16多值矩陣。為了保證二值矩陣中0和1出現頻次相對均勻,經多次測試,最終以35000億美元為截斷點,大于等于35000億記為1,否則記為0。在Ucinet 6軟件中將多值矩陣轉化為二值矩陣。
國家間地理臨近或同屬一洲記為1,否則記為0,構建二值地理臨近矩陣。政治關系良好記為1,否則記為0,構建二值政治關系矩陣。例如,以中國和巴基斯坦的政治關系而論,由于中巴雙方存在共同的敵國——印度,政治關系十分友好,中巴雙方的政治關系記為1。調整各矩陣中的國家順序,使各矩陣國家排序保持一致,便于比較分析。
進行社會網絡分析時,有權網絡采用多值矩陣數據,無權網絡采用二值矩陣數據。進行軍火貿易網絡的結構特征分析時,采用軍火貿易的有權多值矩陣數據,構建有向加權軍火貿易網絡。進行QAP分析時,自變量和因變量統一采用無權二值矩陣數據,構建無權網絡,此時有權矩陣僅作穩健性檢驗使用。研究中所有圖表數據均由社會網絡分析軟件Ucinet 6[22]生成,經軟件Excel整理而得。
本文應用社會網絡分析法研究軍火貿易網絡的拓撲結構特征,具體研究節點中心度、網絡密度、結構洞、凝聚子網、核心—邊緣結構等網絡指標,并采用圖1中的概念模型,進行QAP相關分析和回歸分析。通過QAP相關分析研究軍火貿易網絡矩陣與三個影響因素矩陣的相關關系。通過QAP回歸分析,對三個假設H1、H2、H3進行檢驗,實證探求軍火貿易網絡的影響因素和形成原因。
本文采用國際上主要國家的雙邊軍火貿易數據,構建多值矩陣,繪制有向有權軍火貿易網絡,如圖2所示。網絡拓撲結構分析均以圖2中的有權網絡為研究對象,加以測算分析。圖2為雙邊軍貿關系的可視化表達,代表各國之間的軍火貿易關系,其中網絡節點的大小反映軍火貿易網絡中各國的個體度數中心度大小。從中可以看出2018年各國的軍火貿易關系十分密切,其中巴基斯坦、巴西、日本、俄羅斯等國的軍貿合作伙伴較少,節點較小;較大的節點主要是傳統上的西方大國,以及中國大陸、韓國等新興國家市場,這些節點軍貿合作伙伴眾多。以上現象說明:國際軍事科技轉移主要在西方國家之間進行,軍事科技合作主要產生于傳統上的西方大國和中韓等新興勢力之間;巴基斯坦、巴西、日本、俄羅斯等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軍事科技轉移較少,軍事科技合作偏少,相對而言,這些國家更多遭受了別國的軍事技術出口管制和軍事科技競爭。

圖2 有向有權軍火貿易網絡
表1說明,當代軍事貿易網絡整體上十分密切,整體網絡密度較高。軍貿網絡中,其核心成員為傳統上的西方大國和中韓等新興力量,俄羅斯、印度、巴基斯坦和新西蘭處于軍貿網絡邊緣,為軍火貿易網絡中的外圍成員,與圖2中的直觀顯示基本一致。

表1 網絡密度和網絡核心—外圍結構
軍火貿易網絡中各國的個體網絡中心度情況如表2所示,從中可見:美、英、法、德、意、西和中國大陸的度數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間中心度在各國中最大,分別達到100、100和2.379。說明中、美、英、法、德、意、西七國的軍事科技合作伙伴最多,軍事科技轉移的通達性最好,對國際軍火貿易資源控制最強。中間中心度結果中,日本、巴西、俄羅斯和巴基斯坦四國的中間中心度為零,說明這四個國家對國際軍火貿易資源完全無控制,受到他國軍事技術管制和國際軍事競爭的最大影響,與圖2中的相關結論一致。

表2 個體網絡中心度
使用Ucinet軟件中的CONCOR功能,對軍火貿易網絡進行空間聚類,劃分凝聚子網,分類分析見表3。同時繪制空間聚類圖,以便于更形象地加以分析,見圖3。
表3顯示,俄羅斯和美國為一大子群,印度和巴基斯坦為一大子群,子模塊二基本為先進的西方國家,子模塊四則為較落后的西方國家和中國。子模塊一和二級子群1都表明:盡管俄羅斯在當代國際軍貿中地處邊緣,在國際軍貿格局中形勢不利,但依舊與美國軍事科技實力相當,與美國最為相似,只是遭受嚴重的軍事禁售和國際軍事技術管制。子模塊三和二級子群4都表明:同是南亞大國的印度和巴基斯坦,盡管十分敵對,但在國際軍貿格局中地位十分類似,面臨相似的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管制態勢。中國和較為落后的意大利、巴西同處二級子群5中,在國際軍火貿易格局中較為相似,地位相當,實際的軍事科技實力較為落后。這間接表明,盡管中國的國際軍火貿易眾多,但依舊主要集中于軍事科技低端,在尖端軍事科技方面,中國面臨著國際軍事科技競爭和軍事技術出口管制態勢,尖端軍事科技轉移依舊不便。

表3 不同層級的凝聚子群
從圖3中可以更形象清晰地看到美俄、印巴等國的聚類和中國所處的聚類,由此可以明確各國的地位,更清晰地分層展現全球軍火貿易格局。

圖3 軍火貿易空間聚類圖
表4所示為限制度數據,通過該指標可以探測軍火貿易網絡中的結構洞。限制度越小,節點越具有控制網絡的能力,越能運用結構洞能力。表4中限制度最小的是美國,僅有0.164,表明美國是結構洞,具有控制全球軍火貿易網絡的能力,能夠運用結構洞能力控制全球軍事科技資源。在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技術管制方面,美國發揮著主導作用;在全球軍事科技競爭與合作中,美國處于核心領導地位。

表4 軍火貿易網絡結構洞
圖4所示為雙邊經濟規模、政治關系和地理距離的可視化表達,代表各國之間的經濟規模、政治親疏和地理臨近關系,是三個影響因素的無權網絡圖,網絡節點大小反映相應網絡中各國的個體度數中心度大小。圖4a為經濟規模網絡圖,可見巴基斯坦和新西蘭節點最小,是整個網絡中較為孤立的節點,說明巴基斯坦和新西蘭經濟規模最小,與其他國家相差較大,是經濟規模網絡中的外圍國家。圖4b為政治關系網絡圖,可見中國和俄羅斯是網絡中較為孤立的節點,俄羅斯的節點最小,其他節點則政治關系較為密切,說明在政治關系網絡中,中國和俄羅斯的政治合作伙伴相對較少,中俄不屬于西方陣營,俄羅斯在政治上最為孤立,網絡中其他國家大多屬于西方陣營。圖4c為地理臨近網絡圖,大致分為四個派系,俄羅斯節點最大,左邊為歐洲國家,下方為亞洲國家,上方為美洲國家,相對孤立的派系為澳洲國家,說明俄羅斯橫跨三大洲,地理臨近國家數最多,澳洲地理上相對孤立。

圖4 影響因素網絡圖
QAP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5,相關性分析共進行5000次隨機置換,相關性系數的顯著性水平見表6。表5中,因變量軍火貿易與經濟規模的相關性最高,為正的0.38;與政治關系的相關性也很高,為正的0.185;與地理臨近負相關,且相關性很小,只有0.05。表6與此結論一致,軍火貿易與經濟規模的相關性P值最小,為0.002,小于0.01,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高度顯著;與政治關系的相關性P值也很小,為0.075,小于0.1,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與地理臨近的相關性P值很大,高達0.337,不顯著。綜合以上分析,可知軍火貿易網絡主要受雙邊經濟規模影響,其次是雙邊政治關系;地理臨近對軍火貿易網絡影響很小,也不顯著,假設H2錯誤;經濟規模越大,政治關系良好,會促進雙邊軍貿,假設H1和H3正確。

表5 QAP相關性水平

表6 QAP相關性P值
除了軍火貿易受經濟規模和政治關系顯著正向影響之外,我們從表5和表6中還發現:地理臨近和政治關系的相關性為-0.357,高度負相關,并且相關性P值為0.003,小于0.01,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可見,地理臨近和政治關系顯著負相關,這一發現與國際上臨近國家之間常存在地緣沖突、領土爭端和邊境摩擦的現實一致,如印巴沖突和中日矛盾等。
由于地理臨近矩陣在軍火貿易網絡的影響因素中并不顯著,影響很小,故拒絕H2假設,這里將該矩陣剔除。圖1的理論模型中只保留經濟規模矩陣和政治關系矩陣作為影響因素,以軍火貿易網絡矩陣為因變量,以經濟和政治影響因素的網絡矩陣為自變量,進行QAP回歸,回歸結果見表7。為了保持因變量與自變量矩陣性質的一致,這里統一采用0-1矩陣的無權網絡進行QAP回歸分析,有權網絡僅做穩健性檢驗使用。無論是采用無權網絡回歸,還是進行有權網絡的穩健性檢驗,都是進行2000次隨機置換。

表7 QAP回歸結果
表7中無權網絡的QAP回歸結果顯示:經濟規模的標準化系數最高,達0.37721,顯著性為0.001,小于0.01,在1%顯著性水平上高度顯著;政治關系的標準化系數也很高,達0.179586,顯著性為0.032,小于0.05,在5%顯著性水平上顯著。再次證明軍火貿易主要受經濟規模和政治關系顯著正向影響,即接受假設H1和H3;而且對于軍火貿易網絡,經濟規模因素比政治關系因素的正向影響更大更顯著。無權網絡的QAP回歸結果擬合優度約為0.17,說明經濟規模矩陣和政治關系矩陣的QAP回歸可以解釋約17%的軍火貿易網絡。
最后進行穩健性檢驗,在處理關系數據方面,QAP方法本身十分穩健。不論是表5和表6中的QAP相關性分析,還是表7中的QAP回歸分析,結論都是相似的,即軍火貿易主要受經濟規模和政治關系顯著正向影響,尤以經濟規模影響為最。此外,在表7中,采用無權網絡矩陣進行QAP回歸和采用有權網絡矩陣進行QAP回歸,其結果十分相似:經濟規模的影響都最大最顯著,標準化系數均在0.4上下,都很顯著;政治關系的影響都是第二位的,標準化系數都在0.2左右,顯著性均在0.032附近;擬合優度都在20%上下,即經濟規模和政治關系的QAP回歸均可以解釋20%左右的軍火貿易網絡。可見,變換模型分析形式和使用不同樣本,并不會改變研究結論,說明研究結果穩健。
(1)國際軍事科技轉移主要在西方國家之間進行,軍事科技合作主要產生于傳統上的西方大國和中韓等新興勢力之間。中美英法德意西七國的軍事科技合作伙伴最多,軍事科技轉移的通達性最好,對國際軍火貿易資源控制最強。巴基斯坦、巴西、日本、俄羅斯等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軍事科技轉移較少,軍事科技合作偏少,相對而言,四國更多遭受別國的軍事技術出口管制和軍事科技競爭。日本、巴西、俄羅斯和巴基斯坦對國際軍火貿易資源完全無控制,受到他國軍事技術管制和國際軍事競爭的最大影響。
上述結果啟示我們,要重視西方傳統大國和各種新興力量,積極參與他們之間的國際軍品貿易,充分利用國際軍事科技轉移來提升本國軍事科技水平,充實國防力量,加強與西方大國和新興勢力的防務合作。以俄羅斯等國為鑒,力避軍火出口管制和國際軍事競爭的不利影響。
(2)軍貿網絡中,其核心成員為傳統上的西方大國和中韓等新興力量,俄羅斯、印度、巴基斯坦和新西蘭處于軍貿網絡邊緣,為軍火貿易網絡中的外圍成員。在全球軍火貿易網絡中,美國是結構洞,能夠運用結構洞能力控制全球軍事科技資源。在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技術管制方面美國發揮著主導作用,在全球軍事科技競爭與合作中美國處于核心領導地位。
可見,當前國際軍事科技轉移主要還是由西方大國控制,全球軍品貿易格局呈現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主導全球軍火貿易網絡的態勢。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軍事技術出口管制主要受西方勢力支配,與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保持良好的軍貿關系,有益于我國發展。
(3)盡管俄羅斯在當代國際軍貿中地處邊緣,但依舊與美國軍事科技實力相當。同是南亞大國的印度和巴基斯坦盡管十分敵對,但在國際軍貿格局中地位十分類似,面臨相似的國際軍事科技轉移與管制態勢。中國和較為落后的意大利、巴西在國際軍火貿易格局中較為相似,地位相當,實際的軍事科技實力較為落后。
俄羅斯軍事科技水平高超,受國際軍事科技出口管制尤為激烈。中國的國際軍火貿易眾多,但主要集中于低端軍事科技,在尖端軍事科技方面科技水平有限,同樣遭遇了西方主導的軍事技術出口管制。中俄相同的遭遇,尤其是在尖端軍事科技領域,使得雙方存在合作空間。中俄背靠背的軍事科技轉移合作對于打破西方軍事技術封鎖十分有利。建議加強中俄軍事科技合作,增進中俄軍貿關系。
(4)軍火貿易網絡主要受雙邊經濟規模影響,其次是雙邊政治關系,地理臨近對軍火貿易網絡影響很小,也不顯著。經濟規模越大,政治關系良好,會促進雙邊軍貿,即圖1的理論模型中,接受H1和H3假設、拒絕H2假設。簡而言之,軍火貿易主要受經濟規模和政治關系顯著正向影響,尤以經濟規模影響為最。經濟規模矩陣和政治關系矩陣的QAP回歸可以解釋約17%的全球軍火貿易網絡。
可見,當代軍火貿易受地理交通影響已經很小,隨著交通技術進步,地理上的阻隔已經不能阻擋軍事貿易的發展。冷戰已經結束,政治因素雖然對軍火貿易有顯著影響,但已經不是主導因素,經濟因素的影響在軍貿關系中已經占據主導地位。通過軍火貿易尋求經濟利益,已經取代政治考量,成為全球軍火貿易的主要驅動力量。因此,準確了解這一態勢,努力發展本國經濟,以貿易上的經濟互惠關系消除各國政治分歧,是打破西方主導的軍事科技出口管制的重要策略。此外,軍事科技領域較為特殊,政治關系依然對軍火貿易產生正向影響。這要求我們努力改善同西方國家的政治關系,同西方增進政治互信,這有益于我國承接全球軍事科技轉移,加強國際軍事科技合作,避免軍事技術管制和國際軍事競爭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