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黃繼光式的戰斗英雄

劉志堯

半個多世紀前，爆發于朝鮮半島的中美朝鮮戰爭，無疑是一場血與火、靈與肉的戰爭洗禮，無疑是剛剛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立國之戰。在那場戰爭中犧牲的烈士，是我們永遠值得祭奠和紀念的英雄;他們長眠于三千里江山，表明了他們為國捐軀、為和平而獻身的國際主義情懷。朝鮮檜倉有一座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左云人民的優秀兒子趙永旺烈士就長眠在那里。

朝鮮檜倉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位于平壤以東約100公里的山區，坐落在平安南道檜倉郡的一處150米高的山腰上，當年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曾駐扎在這里。

抗美援朝戰爭期間，檜倉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所在地原本是志愿軍的簡易墓地。1954年，《朝鮮停戰協定》簽署一年后，志愿軍烈士陵園開始修建，1957年落成，占地面積9萬平方米，合135畝。

檜倉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依山而建。陵園大門上用中朝兩國文字書寫著“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陵園四周群山起伏，蒼松翠柏環繞，山下溪水潺潺。陵園由下至上分三層景觀，每一層均以塑像、碑文、浮雕、繪畫等藝術形式，展現中國人民志愿軍的英雄形象。大門至陵園第一層有240級臺階，象征著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浴血奮戰的240萬中國人民志愿軍將士。在第三層的墓地里，包括毛岸英在內的134名烈士長眠于此。除3名無名烈士外，每一個墳冢前都立有石碑，所有墓冢旁都種有一株當年從中國移植的東北黑松。趙永旺烈士墓冢與墓碑就在第三層墓地里，與毛岸英烈士墓冢并列。

趙永旺（1930年——1953年）左云縣云興鎮黃家梁村人，祖籍為村北兩公里的任官堡，在他祖父時舉家搬到了位于左云城北兩公里處十里河北岸的黃家梁村。

趙永旺乳名栓寶，父親趙成，敦厚憨實，吃苦耐勞，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母親劉潤蘭，賢惠溫良，勤儉持家，鄰村北六里村娘家;趙永旺姐弟仨，姐姐名改芝，出嫁懷仁縣，哥哥名栓全，在村務農。趙永旺從小家境貧寒，缺食少穿，但他有一種不服輸、不向困難低頭的倔強性格;尤其受家鄉邊塞文化的影響，兒童時就喜歡同小伙伴們玩打仗游戲，趙永旺肢體靈活，敢打猛沖，所在方往往獲勝，由于勇敢多朋友，他被尊為孩兒王。

1937年9月，日軍侵占左云后，因黃家梁村離縣城近，兒童時期的趙永旺，親眼目睹了侵略者燒殺搶掠的獸行，飽受了日偽軍的騷擾侵害，嘗盡了家鄉淪陷和亡國之苦。1945年8月15日日寇投降后，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經過清除漢奸、清除糧谷會、減租減息等運動，他家的生活漸漸好轉。然而，那個戰亂的年代好景不長，不到兩年，1947年3月25日左云城失守，蔣介石國民黨反動派政權又侵占了左云。天地黑暗苦日子難熬，母親在饑寒交迫中死去，殘暴的統治使得趙永旺認清了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認清了國民黨政權的反動本質，促使他有了愛憎分明的階級覺悟，他渴望共產黨領導的解放軍能夠早點回來。

終于，1948年3月左云又獲得解放，18歲的趙永旺成長為一名血氣方剛的青年，他自愿報名加入了民兵組織，積極參加土改運動。1949年3月，為解放全中國，保衛家鄉，保衛勝利果實，建立新中國，他毅然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在中國共產黨和人民軍隊的哺育下，他努力學習，加強訓練，積極工作，不斷要求進步，思想認識和階級覺悟大大提高，他加入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逐漸鍛煉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戰士。

1950年7月，美國悍然發動侵略朝鮮的戰爭，當戰火燒到鴨綠江邊，嚴重威脅到祖國邊境時，左云400多名優秀兒女參加抗美援朝志愿軍，跨過鴨綠江，奔赴朝鮮戰場。趙永旺作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的一員，和大家一道并肩投入到了保家衛國的抗美援朝正義戰爭中。在朝鮮戰場上，他親眼目睹了美帝國主義狂妄自大、無惡不作的侵略野心，也因此激起了他心中的無比仇恨。

中國人民志愿軍從1950年10月跨過葉綠江赴朝作戰，以強大的反擊攻勢，僅僅8個月就將十六國聯軍打回到三八線以南。1951年7月10日，中美雙方拉開了和平談判的序幕，可這一談就是兩年。談判桌上的真理，永遠在大炮的射程之內。在這兩年的時間內，再沒有發生大規模、大兵團的運動戰;可在雙方的接觸線上，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陣地對攻戰。絕大多數戰斗的起因僅僅是一個很小的山頭的占有權或者是一條彎曲的小路的通行權。這比“磨擦戰”要嚴酷得多的戰斗，一個高不過數米的山包，往往持續戰斗數周，投入兵力數團，陣地易手數十次，傷亡官兵無數。中美雙方表面僵持在和談中，實則暗流涌動，敵我仍然進行著殘酷而激烈的戰斗。趙永旺烈士的英雄事跡就發生在這樣的戰爭環境里。

趙永旺入朝參戰，編制在60軍180師504團一營三連，他隨部隊從北打到南，猛打猛沖，奮勇殺敵，屢立戰功。更叫他難忘的是剛入朝不久遭遇的那次驚心動魄、險象環生的突圍，使他經受了一次生死考驗與磨煉。1951年5月24日，180師為掩護三兵團8000多名傷員轉移陷入重圍，無奈之下，師長鄭其貴只好命令全師分散突圍，趙永旺憑借機智勇敢突圍出來，在戰火中成長為一名剛強的戰士。

1953年2月12日，美軍在朝鮮常山郡808高地（朝鮮漁云里東南無名高地）布置了一個加強營阻擊我軍。這是一場對敵牽制性的反擊戰，任務艱巨而又光榮，勝負關系到美帝國主義能否最后服輸的問題之一。面對嚴峻而復雜的戰況，180師全體指戰員喊出的戰斗口號是：“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擰成一股繩，堅決打好牽制反擊戰！”當作戰計劃擬出后，主攻808高地的戰斗任務交給了504團三連，以牽制敵人的出擊，上級再三命令要速殲這股頑敵。

政治指導員蘇四喜與趙永旺正好是同鄉，左云縣威魯堡人。他對趙永旺英勇戰斗、壯烈犧牲的過程親眼所見：三連接到緊急命令后，迅速派出一個偵察班偵察敵情，偵察班長就是趙永旺。趙永旺機動靈活，很快將偵察到的敵情匯報告連部。連長劉志英是河南人，副連長徐杰是山東人，他們都感到情況危急，責任重大。于是，幾位連指揮員對敵情作了慎密研究，明確了作戰意圖和主攻方向。

在對808高地的進攻戰斗中，敵人火力異常兇猛，戰斗十分激烈。師部命令在兩小時內必須拿下此高地。為了按時完成這個艱巨任務，連長劉志英帶頭沖鋒;然而，當他跳出戰壕還沒跑幾步，敵人的一顆炮彈就落在他腳下爆炸，他的兩條腿被炸飛并倒在了血泊中，在死神面前，他以堅強的毅力仍然揮著手鼓勵大家繼續沖鋒，直到最后壯烈犧牲，連長英勇犧牲的戰斗精神，深深憾動了趙永旺。隨后，又有幾位戰友試圖炸掉碉堡，但都因沒有成功而光榮犧牲。趙永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對據點和碉堡里敵人的囂張氣焰忍無可忍，怒火中燒，他決心以死抗爭為連長和戰友們報仇。他命令全班戰士打掩護，猛地從戰友手里搶過炸藥包，一躍而起，奮不顧身向那個炸了幾次都沒炸掉的碉堡沖去。他吸取前面幾位戰友犧牲的教訓，指揮全班戰士機智靈活地利用地形地物打掉敵人的幾個據點，向敵人碉堡靠近。只見他時而匍匐前進，時而翻滾，巧妙地躲避著敵人的火力圍攻。當沖到鐵絲網時，趙永旺發現有前來阻擊的敵人，他又奮勇當先率領全班戰士將敵人擊退，一舉沖進敵人第一道鋼絲網防線。敵人在鋼絲網內布滿地雷，隨時有踏雷爆炸的危險，趙永旺沉著應變，命令全班加強火力壓制敵人，很快又突破第二道鐵絲網防線。當他逼近第三道鐵絲網時，敵人組成強大的交叉火網，封鎖主攻部隊的前進，三連傷亡慘重。此時，趙永旺已經迅速靠近敵人碉堡準備實施爆破。然而他身上還是多處中彈了，鮮血洇紅了軍裝，氣力有些不支，他頑強地爬向敵人重機槍射口，用力將炸藥包塞了進去，但很快敵人又把炸藥包推了出來。情況萬分危急，遲延一分鐘爆破就預示著許多沖上前來的戰友要倒下。趙永旺拼盡全身力氣再次將炸藥包塞進敵人碉堡。為了防止敵人再次將炸藥包推出來，只見他猛地躍起，撲向重機槍射口，用胸口死死堵住敵人機槍眼。敵人的機槍啞了，瞬間，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敵方的碉堡被炸飛了，趙永旺用自己的生命、鮮血和肉體為戰士們的沖鋒打開了通道。全連官兵高喊著口號沖向808高地。

攻占808高地，為504團進攻贏得了時間，很快大部隊將敵人陣地全部占領，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激戰，取得了這場戰斗的徹底勝利。打掃戰場統計，這場戰斗共消滅頑敵430人，俘虜敵軍410人。

這場戰斗的全面勝利，在全軍上下產生了轟動影響，受到了志愿軍總部的通電嘉獎。趙永旺所在連三連榮立二等功，連長被授予戰斗英雄稱號，趙永旺被追記一等功、授予二級戰斗英雄光榮稱號，志愿軍政治部根據趙永旺烈士生前愿望追認他為中國共產黨黨員。

趙永旺壯烈犧牲后，消息傳回左云，人民群眾悲痛不已。為悼念英雄和宣傳英雄事跡，1953年4月25日，左云縣在府街萬人廣場（今左云城土八巷）為趙永旺烈士隆重舉行追悼大會。參加大會的有華北行政委員會民政局辦公室寇宏業主任、中共山西省委司正卿副秘書長、山西省人民政府民政廳楊自秀廳長以及山西省軍區、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山西省委、中共雁北地委、雁北行署、雁北軍分區、青年團雁北地委、左云縣領導機關和各界人民代表近3000人。

追悼會上，左云縣縣長魏守謙沉痛地宣讀了祭文，主祭人中共左云縣委書記劉起報告了趙永旺烈士的英勇事跡。冠宏業主任講話說：“趙永旺烈士為保衛祖國、保衛世界和平，立下了不朽的功績，大家應該學習趙永旺烈士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的高貴品質，化悲痛為力量，以實際行動悼念趙永旺烈士?！睏钭孕銖d長代表山西省人民政府講話說：“大家要以實際行動悼念趙永旺烈士，要加強抗美援朝工作，做好擁軍優屬工作，下大力氣搞好生產，以支援中國人民志愿軍?！毖惚惫鸶睂T李毅民講話，號召做好當前的防旱抗旱工作，保證春耕播種求真務實，順利實施，取得階段性農業生產勝利，用實際行動追悼趙永旺烈士。中共山西省委司正卿副秘書長、山西省軍區首長段海峰、中國新民主主義共青團山西省委代表郭進保等均在大會上講話，沉痛悼念，激勵民心。模范青年王生貴代表民兵發言，沉痛表示一定要學好政治、軍事、文化，以趙永旺烈士為榜樣，隨時響應祖國號召，奔赴對敵斗爭前線，殺敵立功;同時要搞好生產，提高警惕，維護好社會治安，以實際行動悼念趙永旺烈士。

追悼會上，被人們熱切關注的是趙永旺烈士的父親趙成，他說：“永旺雖然犧牲了，但是他的這種精神是光榮的偉大的，他是我有志氣的兒子，他也是中國人民的好兒子。別看我現在人老了，我的精神不老，我要搞好生產，支援志愿軍，爭取當一個模范烈屬?！?/p>

追悼會上，宣讀了中共中央華北局、華北行政委員會、中國人民解放軍華北軍區和山西省委、山西省政府、山西省軍區的兩封聯名慰問信，前來參會的各級黨政軍領導并代表慰問了趙永旺的親人，到趙永旺烈士陵墓前進行了哀悼，敬獻了花圈。由中共山西省委、山西省政府和中國人民解放軍山西軍區共同為烈士頒發了“人民英雄”匾。人民英雄匾全文：“趙永旺烈士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中國人民志愿軍戰士，抗美援朝前線屢立戰功，一九五三年二月十二日，在朝鮮漁云里南向美軍猛烈進攻中，連次英勇作戰，突破敵陣，并在決定性的時刻，以身堵住敵人機槍射口，壯烈殉國，保證部隊順利奪取敵人陣地，全殲守敵。榮獲二級戰斗英雄，追記一等功。永垂不朽！公歷一九五三年四月立?！鄙轿魇∶裾d楊自秀廳長與其他領導親自將“人民英雄”匾抬到了黃家梁村趙永旺家中，但趙永旺家斷垣殘壁破爛不堪的房院竟然沒有一處掛匾的地方。于是，左云縣委、縣政府又專門派人修建了一座門樓和院墻，把匾高高掛在門楣上。左云縣委建議縣政協把趙永旺父親趙成吸納為政協委員，并參加了共和國赴朝慰問團，受到朝鮮國家主席金日成和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的接見。

追悼會后，左云縣人民很快掀起了學習趙永旺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精神的熱潮。“學習趙永旺，搞好大生產，支援抗美援朝”已經成為左云縣人民的共同志愿與行動口號。和趙永旺一起成長起來的黃家梁村青年們，除了表示幫助烈士家搞好生產外，決心響應政府號召，隨時準備參軍，奔赴抗美援朝前線殺敵立功，為全縣青年樹立榜樣。

為紀念趙永旺烈士，緬懷英雄無畏戰斗精神，黃家梁村將村西1.3公里處15畝的棋盤地辟為“趙永旺烈士紀念林”，并組織全村青年植樹。

1968年，國家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在廣闊天地鍛煉成長，為了讓知識青年學習趙永旺烈士英雄事跡，左云縣選擇“五四青年節”節日，在趙永旺烈士紀念林修建起“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紀念碑。碑身高7米，碑寬2米，厚1.5米。碑陰刻文為人民英雄匾文。立碑時間為1975年5月4日。

2011年秋，由左云縣政協牽頭，左云縣三晉文化研究會具體實施，對紀念烈士的未竟之業，正式為趙永旺烈士刻碑勒石，并將英雄碑存放于左云城東崗烈士陵園。碑陽刻文：戰斗英雄趙永旺永垂不朽！碑陰刻文：趙永旺，一九三零年出生，黃家梁村人，一九四九年三月參加左云縣地方武裝獨立連，四月奉命隨連隊南下，五月正式編入解放軍晉綏軍區警備一團三營入川。一九五零年，趙永旺自告奮勇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保家衛國。一九五三年二月十二日，在金化郡漁云里以南高地進行牽制性的反擊戰中，以身軀堵住敵人重機槍射口，壯烈犧牲，完成了全連主攻任務，取得了反擊戰的勝利。中國人民志愿軍政治部追認趙永旺為中國共產黨黨員，記一等功，授二級戰斗英雄稱號。

戰斗英雄趙永旺永垂不朽！刻碑勒石，以資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