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林
沈陽廣播電視大學
《月落荒寺》是中國作家格非在2019年發表的一部小說,這使得格非再次受到中國文壇的關注,這部作品與2012年其本人發表的小說《隱身衣》在內容上存在些許的關系,因此這兩部作品的關聯性成為文學評論界新的解讀要點。作為中國八十年先鋒文學的代表人物,格非為讀者提供的語言經驗、敘事經驗十分豐富。就先鋒小說文本而言,所選擇的閱讀方式是決定對作品理解深度的關鍵所在。以《隱身衣》與《月落荒寺》為例,探索格非作品的精神世界是本文的重要脈絡,這也有利于我們重新認識先鋒小說文本的價值。
從“先鋒”一詞的概念來說,它是指一種在歷史的相對穩定狀態中的變異。它是一種姿態或傾向,是與現實中的主流文化相對抗的不穩定因素。1985年前后,小說家嶄露頭角,掀起了小說創作的革新浪潮。評論家們便以“先鋒派”或“先鋒小說”等詞語來為這些新興的小說樣式命名。
先鋒小說從本質上來看,是西方現代主義的價值延伸,是以新的價值取代舊的價值,這種純文學的形式在概念上更具有批判性質。先鋒小說最有挑戰性的一面是其文本的開放性,這種敘事方式決定了先鋒小說所反映的社會價值和人文價值。中國先鋒小說在后現代的發展過程中已經擺脫了美國后現代主義作家巴塞爾姆的文本思維,這種擺脫更多的是敘述方式的變化,其開放性并沒有過大的變更,唯一的區別是巴塞爾姆的文本開放性是包含了語言、文化和意識形式的,而中國先鋒小說的開放則是通過文本的延續性和變化性來實現的,這是中國先鋒小說成熟的重要標志。
在中國先鋒小說的歷史上,作家馬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對西方現代主義的結構藝術認識和運用得相當成熟。通過熟練地運用結構藝術,馬原將先鋒小說進行了深度的現代化改造,同時結構的變化結合主線關系的跳躍,也實現了文本技巧的變化。中國先鋒小說的文本開放性在閱讀中,具體表現為內容的關聯和干涉,這是先鋒小說在敘事中常用的技巧。格非的《褐色鳥群》、《長城》、《不過是垃圾》、《蒙娜麗莎的微笑》等作品都使用了這種技巧,而《隱身衣》與《月落荒寺》則是使用文本關聯和干涉技巧較為純熟的兩部作品。
在研究《隱身衣》與《月落荒寺》的讀法時,首先要清楚的認識先鋒小說的讀法類型。先鋒小說本文的讀法主要是通過并聯讀法和串聯讀法來實現的,這是闡述先鋒小說的主要方法。并聯讀法在先鋒小說文本讀法中指的是將具有關聯和干涉關系的文本作為一個整體來進行閱讀,串聯讀法則指的是將具有關聯和干涉關系的文本分開進行獨立闡述,并進行文本的有機關聯。
在先鋒小說文本讀法類型的選擇上,要明確闡述的基礎是文本的關聯和干涉特征,通過選擇不同的文本閱讀方法來挖掘和解讀小說的精神內涵,這是小說文化讀法類型的主要價值。《隱身衣》與《月落荒寺》的文本是否具有關聯和干涉的屬性,是每個讀者需要進行認識和判斷的內容。
并非是先鋒小說的所有作品都可以運用并聯讀法和串聯讀法來進行解讀,例如莫言的紅高粱作品系列,在這個由五部中篇小說組成的作品系列中,所有的作品都被組合成了一部作品,而這一部作品的文本解讀完全不適合運用于文本作品讀法類型去認識和理解,這是由于這部作品系列本身不具有獨立性,而是互有關聯的五部作品,它們事實上是基于一個視野下的文本組合,因此并非是具有完全關聯性的作品便可以運用并聯和串聯讀法。
文本的相互性與文本的間隔性是兩個不同的內容,所以完整的文本相互性是具有兩個基本特征的,首先是文本之間的關系是具體的,這種具體既有文本內容上的表達,也有文本結構上的關系;其次是文本之間的影響力,文本之間的影響力是通過文本的記憶和重復構建表達出來的,在評論文學中通常會針對文本的結構和影響進行文學性的批判。
先鋒小說的讀法與評論文學的批判方法具有較強的相似性,這種相似性往往針對的是文本的類型。從概念上而言,先鋒小說文本的閱讀類型相較于文學批判而言更具有理論內涵。
在先鋒小說的讀法中,并聯讀法能夠讓讀者在閱讀中清晰的認識到每部作品所蘊含的價值,并通過對比和總結來找出小說系列中存在的相同點和不同點,因此這種讀法更強調讀者的主觀性作用。格非的先鋒小說類型在敘事結構上往往缺乏差異感,經常將故事的關鍵節點進行空白化處理,這樣的處理方式增加了文本的變化性,因此格非小說在敘事結構上強調結構藝術的應用,故事情節和語言表述上則處于平淡的狀態。
格非最早應用這種結構藝術的作品是《迷舟》和《褐色鳥群》,這種結構藝術的獨特性使得格非很早就成為中國先鋒派作家的代表,而《隱身衣》與《月落荒寺》則同樣應用了這種結構技巧。在運用并聯讀法的時候,讀者很難迅速的將《隱身衣》與《月落荒寺》這兩部作品進行文化上的關聯,但在敘事結構的對比中,讀者便會很快發現二者結構技巧的相似性。
通過運用并聯讀法,讀者能夠發現《隱身衣》的故事在時間上與《月落荒寺》是有關聯的,這種關聯表現為《月落荒寺》的62節-63節這個時間段是《隱身衣》故事的時間段,《月落荒寺》的主人公楚云正是對應了《隱身衣》中的毀容女子,而這也是《月落荒寺》空白化處理后的關聯。通過《隱身衣》的故事來繼續講《月落荒寺》中女主人公的故事,這樣的關聯點并非僅此一處。在《隱身衣》文本里出現過的神秘商人丁采臣與《月落荒寺》中出現過的輝哥也具有關聯性。
《隱身衣》與《月落荒寺》的寫作時間相隔七年之久,《隱身衣》發表后獲得了文學評價界的廣泛關注,并獲得了魯迅文學獎和老舍文學獎,但是由于頻繁使用結構藝術中的空白手法,使得作品在故事上存在很多的空缺,而《月落荒寺》的發表,則將讀者的目光轉向《隱身衣》這部作品。在運用并聯讀法時讀者可以從兩部作品中發現基本的共同點,即兩部作品的故事緊緊圍繞輝哥和楚云的故事來展開的,這是兩部作用的核心。在圍繞這個核心展開文本的敘事時,空白手法的應用非常明顯,為補足這個空白,作者又加入了崔子、林宜生兩個人物主線進行空缺處的填充,目的是豐富故事的敘事主線,將整個文本融入更加飽滿的環境下,突出人物塑造背后的精神內涵。兩部小說中的人物有的是真實的人物形象塑造,有的則是突出性的象征,作者通過這種結構上的變化來展現人的變化在精神上的實質性體現。
串聯讀法下《隱身衣》與《月落荒寺》是兩個有關聯又獨立的文本內容,串聯讀法更加強調文本之間的差異,并發掘這種差異背后的價值。在《隱身衣》與《月落荒寺》中,丁采臣和楚云的故事是一種人文意義上的象征,作為兩部故事的主人公,崔子和林宜生對待這種象征的態度是同中有異的。在小說中崔子、林宜生對生活呈現的態度是穩中求進的,既有追求穩定生活的一面,也有生活叛逆的一面,犬儒般的生活造就了他們冷漠的性格,在先鋒小說中普遍將人物塑造成犬儒式的形象,與象征性的人文意義進行對比來表達背后深刻的思考意義。
相比更為傳統的西方現代主義文學而言,格非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有了明顯的改變,這種改變往往在文本中能夠尋找到相關的痕跡,在后現代主義的文學流派中,犬儒式的人物形象是受到批判的,但在格非作品中,犬儒式的人物形象則有了幾分被肯定的含義。而在林宜生的文本闡述時,則更多地體現了傳統的批判精神,這是運用串聯讀法時比較容易發現的差異。
先鋒小說的讀法選擇是認識和理解先鋒小說的重要工具,在這個過程中讀者要深入到作品的結構中認識和發現作品系列之間的差異,才能更好地認知作品本身要展現的社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