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一俊
“我當然不愿意打仗,我打心眼兒里贊成核武器最好都徹底銷毀、完全禁止。可是,在50年代,核大國幾次威脅要使用核武器來打我們,你要想不受人家欺負的話,就不能沒有核武器。”搞了一輩子核武器的于敏先生生前回憶說。
1926年,于敏出生于天津市寧河區蘆臺鎮。1944年,18歲的于敏不負眾望,以優異成績考上了北京大學工學院。在我國研制核武器的權威物理學家中,于敏是“土生土長”的專家,幾乎是唯一未曾留過學的人,有人風趣地說,于敏是老天爺給中國開的“作弊模式”。
1961年,35歲的于敏在原子核理論領域的研究漸入佳境,正處在重大成果突破的關鍵時刻。1月12日,于敏突然被叫到了所長錢三強的辦公室。錢三強直截了當地對他說:“為了加快氫彈的突破,經研究決定讓你作為副組長領導‘輕核理論組,參加氫彈理論的預先研究工作。”
“我毫不猶豫地服從分配,停止原子核理論的基礎研究,全力以赴轉而摸索氫彈原理。和錢先生的那次談話改變了我從事原子核理論基礎研究的夙愿,成為我研制核武器的開始。”從接受這項任務開始,于敏的名字和他從事的事業一起成為國家最高機密。他不僅需要隱姓埋名,常年奔波在外,更是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國產土專家一號”從此被雪藏。他像是銷聲匿跡了一般,再也沒有公開發表過論文。于敏等人面臨的重任是:在重重技術封鎖的國際環境中,從零開始,研制氫彈。這是何等的艱難,他們的工具只有計算尺、算盤和稿紙,當時僅有的一臺每秒萬次的電子管計算機要用來保證原子彈研究工作的需要,每周最多只能讓氫彈小組使用16個小時。
1964年10月16日,我國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周恩來總理立即部署:一定在1968年之前進行氫彈裝置爆炸試驗!時間緊迫,于敏和團隊科研人員通宵達旦,埋首堆積如山的數據計算中。1965年9月,他們來到上海華東計算機研究所,利用該所的J501計算機,經過100天沒日沒夜的艱苦鏖戰,消耗了幾十千米長的計算機紙帶,終于發現了熱核材料自持燃燒的關鍵,攻下了氫彈原理方案設計的第一關。
通過系統驗算,于敏和他的團隊終于形成了一整套從原理到材料和構型的基本完整的設想。大家歡呼雀躍,于敏激動地給在北京的鄧稼先打了一個著名的“隱語”電話———
于敏:“我們幾個人去打了一次獵,打上了一只松鼠。”(發現有效氫彈構型!)
鄧稼先:“你們美美地吃上了一頓野味?”(你確定?)
于敏:“不,現在還不能把它煮熟,要留作標本,我們有新奇的發現……它的身體結構特別,需要做進一步的解剖研究,可是……我們人手不夠。”(基本確定,但是要進一步研究!)
鄧稼先:“好,我立即趕到你那里去。”
第二天一早,鄧稼先就乘飛機趕到了上海,一下飛機就直奔機房。
年輕的科研人員圍著鄧部長,嘻嘻哈哈地叫著:“老鄧請客!該老鄧請客!”
這位著名的“娃娃博士”高興得合不攏嘴,又是遞煙,又是撒糖,心甘情愿地帶著大家到外面的餐館美美地吃了一頓螃蟹。
之后,于敏又帶著理論部的同志奔赴青海,與實驗部、設計部、生產部的同志合力攻關。依靠艱苦奮斗,于敏這個對氫彈完全不懂的“國產土專家一號”,突破了核大國對氫彈理論技術的封鎖,更用轟動世界的“于敏構型”,為中國研制氫彈打開了大門。1966年12月28日,我國順利完成了氫彈原理試驗,成為繼美國、蘇聯和英國之后,第四個掌握氫彈原理和制造技術的國家。
盡管在氫彈研制中功不可沒,但于敏并不接受“氫彈之父”的稱呼。“核武器的研制是集科學、技術、工程于一體的龐大科學系統,需要多種學科、多方面的力量才能取得現在的成績,我只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氫彈又不能有好幾個‘父親。”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