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蕾

從1950年入伍開始算,她已經工作了70來年,因健康原因“閑下來”只有兩年。
她不養花弄草,不收藏字畫古玩,而是每天讀書讀報,了解國家大事,把握時代脈搏。
她記不得自己捐助過多少貧困孩子,也忘了那一封封感謝信上都寫了什么,卻記得他們有多可愛,每一次看到他們時自己有多感動。
她想不起自己為婦女和兒童事業做過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知道:我想做點事,給孩子們做點事,給下一代做點事,做好服務工作。
淡泊做人,投入做事,不計付出,唯念感恩。這,就是張曉蘭。
張曉蘭的履歷,幾句話就可概括:1983~1991年擔任安徽省婦聯主任(席)、黨組書記;1996年退休后擔任機關老干部黨支部書記至2009年;自1992年起,她還擔任省關工委常務副主任,直到2018年。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這簡單的履歷承載著何等厚重的人生。
“我媽媽是個對工作全心投入的人,她把對黨和人民利益的感情、對工作的精益求精放在生命之中,她是一個‘工作的生命’。”張曉蘭的女兒方紅說,“工作中所有文字性的東西,都是她親手寫出來,或者是親筆改過來的。讓秘書寫一篇東西,她來讀一遍,這樣的事從來不存在!”
作為獨生女,方紅居然回憶不起來媽媽和自己聊過什么家長里短,母女倆在一起的時候就是討論工作。張曉蘭不單自己做,還拉女兒來打義工,“省婦聯的很多工作我也都有份,辦兒童活動中心啊,辦《戀愛婚姻家庭》雜志啊,能參與的都參與了。”
身為省婦聯主席,接待上訪的婦女同志占去了張曉蘭的很多時間,“媽媽經常請人家吃飯,把人家帶回來住,給人家錢,半夜三更還要去找人家……我跟我爸兩個人在后面都追不上她,她走得飛快!”方紅說。張曉蘭的愛人則給她取了個外號,叫“不足為奇”,意思是她做出什么癡迷工作的事都不足為奇。
然而這種對工作的投入,也給張曉蘭帶來了不可彌補的損失。
1989年初,張曉蘭的愛人患了腦出血,導致偏癱,女兒工作忙,照顧愛人的擔子就落在了張曉蘭身上。
那天,張曉蘭趕著去看望一個貧困家庭,一大早就走了。她忙完回到家,已是中午12點半了,一推門,就見愛人倒在地上,不知道昏迷多久了!原來,他起床時不見妻子,就喊她、找她,結果一不小心栽倒在地,導致腦血管破裂。因為沒得到及時搶救,不到一個月,他就去世了,年僅60歲。這件事,成了張曉蘭永久的遺憾和傷痛。
在老朋友郭子楨看來,張曉蘭退休后的余熱都獻給了這三大塊:婚姻家庭學校;關心下一代;支部建設。
當代女性該如何構建和諧美好的家庭?在擔任安徽省婚姻家庭研究會會長期間,張曉蘭潛心鉆研理論,多次為內刊《安徽婚姻家庭研究》親筆撰文。她還親自牽頭,與合肥市民政部門聯合創辦了“新婚培訓學校”。學校開設的課程特別接地氣:怎么做好妻子、好丈夫,怎么教育孩子,怎么孝敬父母、公婆……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恰恰是家庭矛盾的焦點。這是合肥市最早的新婚培訓學校,共辦了四五年,每月一次,上萬新婚夫婦從中受益。
從婦聯退休后,張曉蘭一度有失落感,但更多是考慮自己今后怎么辦。“我才60歲,還想做點工作。正好省委有意讓我去關工委,我就去當了常務副主任。在這個崗位上我學了很多東西,也更加感受到,老年人盡自己的能力為社會做點事情,是最大的樂趣,也是對自我的提升。”
在關工委,張曉蘭不顧自己多種老年病纏身,一年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時間下基層,書、筆、本,還有藥,是她出門的“標配”。
在一次次調研中,張曉蘭敏銳地發現,留守兒童的很多問題,都來自隔代教育的不力,于是她率先提出要狠抓隔代家庭教育,辦“爺爺奶奶培訓班”,“要告訴爺爺奶奶們,如何教育好第三代。”
在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方面,張曉蘭更是安徽省最初的“試水者”。她提出要“把專業的心理健康教育者引入中小學”這個觀點,還在2002年教育部印發《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指導綱要》(以下簡稱《綱要》)之前。《綱要》下發后,她迅速響應,安排試點,籌劃心理健康講座、知心姐姐課堂等,為青少年解決各種心理問題,再把有益的經驗大力推廣開來。她不僅在宏觀層面上引導,還身體力行去做。在合肥鐵路系統某小區做一場幫孩子擺脫“厭學心理”的講座時,當時70多歲的張曉蘭親自登臺,生動地講述了“如何用好網絡這把雙刃劍”,臺下掌聲雷動。散會的時候,意猶未盡的家長們團團圍住張曉蘭乘坐的汽車,拍著車窗呼喊:“講得太好、太有用了!”“下次什么時候來?”“希望多多搞這樣的講座!”……家長們的渴盼,張曉蘭牢記在心。在她的關注和支持下,越來越多的社會力量參與進來,安徽省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蒸蒸日上。
而在任省婦聯機關老干部黨支部書記期間,張曉蘭引領了三個“風氣之先”。
支部每年“七一”捐資助學,自她而始。熱愛公益的張曉蘭,在自己悄悄捐助過一些貧困兒童后,提議把捐助貧困兒童當支部活動,“人民在養著我們,我們也要用行動回報社會。”這個提議得到了支部同志的踴躍支持。郭子楨粗略算了一下,這些年來,支部捐助了不下兩百個農村貧困兒童。
關懷老同志,也是張曉蘭留給支部的一筆寶貴精神財富。她對同志的體貼和關心,不因退休或“退位”而改變。看望生病的同志,幫助解決些突出問題,本來是支部委員會的工作,但她說:“我在婦聯領導崗位上待了這么多年,是看著他們成長的,只要走得動,我就跟他們一道去。”
老干部支部的濃厚學習氛圍,也自張曉蘭而始。支部一個月一次支部會,三個月一次支委會,第一要務都是學習。“她把國家的重大方針政策、領導的重要講話先提綱挈領講講,再組織我們談心得、體會,最后把當天學習的內容進行概括總結,提出自己的思想。”在她之后擔任支部書記的李瑯琳說,“有的同志不愿參加學習,曉蘭同志頗有微詞。她曾說,退休了之后我們不是領導了,但還是個共產黨員。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你要不要了解國家大事,要不要了解黨的方針政策?”張曉蘭還與幾個志同道合的老同志發起了“話療”沙龍,每周二上午聚在一起,談家事、國事、天下事,直到出現新冠疫情才停止,“曉蘭同志后來路都不大能走了,還堅持去。”
行動不便后,張曉蘭反而更愛讀書學習了,即使是住院治療期間,她病房的窗臺上也放著厚厚一摞《人民日報》,盡管她的手已經控制不住顫抖,因視力模糊而不得不借助放大鏡。她還常跟女兒“搶書”。“我正在看的書,經常給她拿走。她說,我了解一下你看的書,也好知道年輕人都在想什么、做什么。”方紅說。
張曉蘭加入了一個微信群,名叫“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她解釋說:“這個‘永遠年輕’的概念就是精神、思想和行為如何跟上時代。能為新時代做的事情,我們要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