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紀錄片的敘事策略分析

羅瑋霖

【摘? ? 要】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全國各族人民進行了一場驚心動魄、艱苦卓絕的抗疫斗爭。其中廣播電視工作者深入抗疫工作前線，真實地記錄了抗疫故事，所拍攝的紀錄片在社會各界引起廣泛反響。《金銀潭實拍80天》通過獨特的敘事視角、結構、手法和對聲音畫面的靈活運用，再現了金銀潭醫院在抗疫期間發生的故事，為觀眾帶來了全新的解讀空間。

【關鍵詞】金銀潭實拍80天;抗疫紀錄片;敘事策略

【基金項目】重慶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新冠疫情突發時期主流媒體對在校研究生群體輿論引導研究——以重慶高校為例”成果，項目批準號：YKC20020。

《金銀潭實拍80天》是由湖北廣播電視臺和bilibili聯合出品的抗疫紀錄片。該片的制作者在2020年2月，深入武漢金銀潭醫院ICU隔離區80天，真實記錄了金銀潭醫院內醫患共同直面新冠肺炎的經歷，揭秘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該片將視角對準五位不幸感染新冠肺炎的病患，透過鏡頭傳遞出疫情之下真實的人性美，讓后疫情時代的人們對疫情有更全面、更具體、更深刻的理解。

該片于2020年9月16日在湖北廣播電視臺和bilibili同步播出，截至4月1日，該片在bilibili累計播放達61.1萬次、彈幕1.5萬條、豆瓣在7807人參與評價的情況下仍保持在9.1分。相對于《英雄之城》150余條彈幕、豆瓣8.4分，《武漢戰疫紀》豆瓣8.3分，《金銀潭實拍80天》在口碑、討論度、播放量上是國內由官方主流媒體制作的抗疫題材紀錄片中較為成功的作品。該片能夠在一系列同類紀錄片中脫穎而出，與它所采用的“常人化”敘事視角、“主題—并置”的敘事結構、故事化的敘事手法及它對聲畫元素的靈活運用是息息相關的。

一、“常人化”的敘事視角

所謂“常人”，是指天真樸素、沒有受過藝術教育，也沒有文藝上任何主義及學說成見的普通人。常人的立場是一種天真、自然、樸質的對于文藝鑒賞的口味與態度。[1]《金銀潭實拍80天》是一部抗疫題材紀錄片，不同于其他以抗疫期間英雄傳奇或重大決策等為題材的紀錄片，該片更傾向于“見微知著”，聚焦現實情景下的個體和群像式的命運變化。全片采用常人的接受視野進行創作，通過鏡頭記錄了病患、醫生、家屬等親歷者的話語，他們與觀眾一樣都是常人，用直觀的話語講述自己的真實想法，從而打動了觀眾，使影片充滿了人性的溫度。

出租車司機李超一家四口接連感染了新冠肺炎，由于病情程度不同，四個人被隔離在不同地方，無法取得聯系，而最后也只有李超一人在這場疫情中存活下來。這位在病房內還熱心幫小區鄰居訂購生活物資的男人，在談及家人的病情時不禁落下自責的眼淚。在康復出院后得知家里其他三人都已相繼離世，他唯有平復心情，重新開始出車，恢復日常生活。

護士王楓嬌是一位醫護工作者，同時也是一位剛剛生育二胎的媽媽，她在產后不到24小時不幸感染新冠肺炎。在治療過程中，像絕大多數媽媽一樣，兩個孩子是她最大的牽掛，也是她堅持下來的動力。作為女性，在病情好轉可以跟家人視頻后，她關心自己的儀態，找攝制人員要自己的視頻來看。作為妻子，在醫院窗臺看見自己的丈夫時，她也會變得柔弱，忍不住落淚。

彭博作為一位父親，是當時24位使用了ECMO后存活下來的4人之一。由于治療暴瘦40斤，整個人都“瘦脫相”了，最開始怕嚇到小孩，不敢與自己的孩子視頻，只敢發語音。在后續治療中，他的病情開始好轉、心態逐漸恢復，他也與大部分人一樣，會因為嘴饞，偷偷叫炸雞外賣，讓拍攝人員給他帶可樂進病房喝。

在疫情面前，這些新冠肺炎患者是不幸的，但他們與我們一樣，都是平凡生命中的一員，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可能會遇到的常人。該紀錄片從常人的角度展開故事化敘事，用一段段平凡又感人的故事，使得宏大的抗疫主題顯得更為真實、具體，贏得了觀眾的共鳴。

二、“主題—并置”的敘事結構

“主題—并置”的空間敘事是指“其構成文本的所有故事、情節線索都是圍繞著一個確定的主題或者觀念展開的，這些故事或者情節線索之間既沒有特定的因果關聯，也沒有明確的時間順序，他們之所以被羅列或并置在一起，僅僅是因為它們共同說明著同一個主題或觀念”。[2]

《金銀潭實拍80天》通過敖醒吾、李超、王楓嬌、肖軍、彭博五個不同的“子敘事”來共同展現抗疫中的普通人這一個主題。這五個“子敘事”內部由確診、治療、家人狀態、醫生意見等多個事件構成，組成“子敘事”的這些事件既有因果關聯，也有一定的時間順序。但是這五個“子敘事”之間的時間序列感和因果關聯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空間的并置和交叉。沒有特定因果關系的五個“子敘事”，可以看成空間場景中的獨立景觀，每個獨立景觀都有各自的“特性”，但如果將它們并置在一起，又會體現出它們中存在的微妙的“集體共性”。它們之間以敘事主題作為聯系的紐帶，即使互相調換順序，也不會影響整個敘事文本的靈魂。它們共同書寫著常人在疫情期間的狀態，傳遞出疫情之下的人性美和生命力。

在影片的中段，王楓嬌丈夫左雙貴講述妻子確診入院及自己當時的心情、肖軍喪失意識插管急救及李超病情好轉后第一次與父親視頻通話三個事件交叉出現。這三個發生于不同空間的事件分別來自于看似毫無關聯的王楓嬌、肖軍、李超三個“子敘事”，它們或隱或顯地承擔著整個敘事文本的靈魂角色。這三個事件即使互相調換順序，也不會影響觀眾對整個敘事文本主題的理解，觀眾仍能從中感受到人們在疫情中的努力抗爭、對恢復日常生活的向往。由多個不同的事件共同說明一個主題，反而進一步加深了對主題的表達，使得宏大的主題變得更為全面、具體，更容易觸動觀眾的內心，獲得更多觀眾的認可。

三、故事化的敘事手法

紀錄片的故事化，簡而言之，就是在保證事件真實的前提下，運用一些影視劇（故事片）創作的手法和技巧，進行紀錄片創作，講故事。[3]運用故事化的敘事手法來創作紀錄片，突出生活的戲劇性，可以提高紀錄片的整體品質和可看性。《金銀潭實拍80天》作為一部抗疫紀錄片，并沒有單純地展示戰疫成果或數據，而是以五位病患的故事來展示抗疫過程的一個側面。五位病患分別是各自片段中的主角，全片分別講述了他們五人在這80天里的完整故事。

在敖慕麟、敖醒吾父子的“子敘事”中，熬慕麟作為一名記者，由于工作需要，從疫情暴發之初就在武漢各地四處奔走。他的父親敖醒吾不放心兒子出門，就以司機的身份陪伴，最后父子都不幸感染新冠肺炎。在家中自我隔離靜養一段時間后，兒子敖慕麟逐漸好轉，父親敖醒吾則病情惡化，被送入了金銀潭醫院，最后不幸病逝。他的妻子和兒子雖然十分悲痛，但是在商量后還是決定捐獻父親遺體，為抗疫工作作貢獻。此時影片的彈幕全是“致敬”“感謝大體老師”等。這一段“子敘事”以4月份疫情初步緩解，敖慕麟才來到金銀潭醫院，在父親曾經的病房中痛哭的畫面為結尾。觀眾通過這個故事，重新認識到了疫情期間除了醫護工作者之外，還有許多默默作出貢獻的無名英雄。

在李超的“子敘事”中，李超一出場就是醫生通知病情好轉，第一次通過手機與父親聯系上，他的母親、奶奶也感染了新冠肺炎并被隔離在其他醫院進行治療。在不久前，他們一家剛買了大房子，可以將奶奶接來，實現四世同堂。李超還每天通過手機幫自己小區的居民網上訂菜。一切似乎都在逐漸好轉，充滿希望。但是在片中李超出場不到5分鐘，我們就得知了他的母親和奶奶已經不幸離世，而李超還不知道;再到10分鐘后，他的父親也不幸離世，他選擇將父親的遺體捐獻。在影片結尾，4月27日李超解除隔離重新開上了出租車，他在車上與乘客交流、中午去以前常去的面館吃起了熱干面，生活似乎開始重新恢復了。這個“子敘事”同樣有很強的故事性，觀眾跟隨著主角李超經歷著心情的多次起落，最后逐漸回歸日常。這是疫情下許多普通家庭生活現狀的一個縮影，許多家庭都在經歷著疫情帶來的無情沖擊和打起精神重新正常生活的情境。這個“子敘事”喚起了觀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給予了觀眾治愈感。

《金銀潭實拍80天》運用故事化的敘事手法，在記錄真實的基礎上，通過懸念、細節、構圖等元素對其中故事化的信息進行整合，不僅提升了全片的藝術表現力，還給觀眾帶來了新奇感，提升了影片的可看性。

四、聲畫元素的靈活運用

《金銀潭實拍80天》中的聲畫元素與大部分紀錄片類似，以畫面、文案和配樂三部分為主，但它也有自身的獨到之處。

畫面作為視覺信息，能夠第一時間抓住觀眾的眼球，影片所展示的畫面是經過嚴格挑選的。作為一部抗疫紀錄片，本片與其他同類影片不同，以武漢和金銀潭醫院在抗疫期間的日常畫面為主，如片尾李超在出租車上正常地與乘客聊天、燒開的鐵鍋里熱氣升騰、街邊小男孩盯著玩具挪不動步等。這些充滿“煙火氣”的畫面給觀眾帶來了親切感和真實感，讓觀眾對疫情后的生活產生了美好向往。文案是傳達紀錄片主題和價值的重要方式，本片的文案中包含幾位親歷者的大量親口講述。親歷者的口述雖然會帶有一些口音，但是這比起旁白更富有感情，也更為“接地氣”，如“我發現你蠻好奇的呢（笑），安安心心地睡覺不就行了”“我的天吶，一直到我醒來，我真覺得解脫了”……這些充滿人情味的解說詞讓全片顯得更真實、具體，讓影片內容更具有力量。本片配樂使用得不多，僅出現在幾處較為重要的片段，這幾段配樂與畫面、文案相輔相成，以輕柔舒緩的音樂為主，營造出一種治愈、充滿希望的氛圍。

《金銀潭實拍80天》中的畫面、文案、配樂三者互相配合，避免了由平鋪直敘帶來的乏味感，使紀錄片具有了極強的表現力和感染力。

結語

《金銀潭實拍80天》通過獨特的視角講述了新冠肺炎疫情下武漢五個普通家庭的故事。紀錄片在題材選取上遵循融媒體時代受眾喜好的敘事習慣，“常人化”的敘事視角使疫情防控這一主題變得更具體化，更容易引起共鳴;“主題—并置”的敘事結構則使得影片對主題的展示變得更為全面和深入，讓觀眾的理解更為透徹;故事化的敘事手法增強了影片的劇情張力和節奏感，獲得觀眾的好評;聲畫元素的靈活運用則進一步增強了影片的質感和感染力。《金銀潭實拍80天》能從抗疫紀錄片中脫穎而出，在于它摒棄了同類紀錄片節奏慢、重說教的弊端，通過普通人的故事，書寫了國人在疫情之下不斷拼搏的生命激情和互幫互助的人性之美。

注釋：

[1]宗白華.美從何處尋[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360.

[2]龍迪勇.試論作為空間敘事的主題-并置敘事[J].江西社會科學，2010（07）：24-40.

[3]何洪池，張建平.紀錄片“故事化”的定義[J].文藝爭鳴，2011（08）：30-31.

（作者：重慶師范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