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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那片雪花

2021-07-17 05:08:25張滿昌
遼河 2021年6期
關鍵詞:微信班主任

張滿昌

下午五點,我不得不忐忑又糾結地坐在小書的書桌旁。這個時間點,我應該坐在電腦前,履行員工的職責。但卻不得不早退,一次又一次。微信群里,老師留了多條作業——詞語聽寫,家長批改;練習冊,多少頁到多少頁,注意質量;明天開始,進行幾單元復習……

在不到兩年的輔導生涯里,所謂父親對女兒的“循循善誘”,是極少發生的。我總是聲嘶力竭,她則總是掛著眼淚。我缺乏他們說的那種對孩子進行精細培育的能力,越加繁多和深奧的題型讓我力不從心。

我覺得,我應該是世上最糟糕的父親。幾乎每天這段時光,她都得準備迎接我的暴怒和冷不丁的耳光。她的愿望,漸漸從做一名優秀的學生,變成了“爸爸每天不回家”。

人們說,在幼年時代挨過的打,受過的罵,會永生難忘的。我想,無可挽回了,在她以后的人生中,父親作為暴君的那面,會一直留在記憶里。

而我就是在這樣紛亂的生活里,看到羅米老師在班級群發的那條微信。

那是午后,保潔員關了樓道的燈,每個辦公室的門也合上了,整幢樓都在“閉目養神”。早間六點半的鬧鈴、潦草的早餐、無法尋找的橡皮擦……都通通退去。這樣的午后,給了我一次喘息的機會,但同事們認為,喘息,并非中年男人特有的權力。她們站在我辦公桌前,老姐姐聊閨蜜、老公、孩子、川普,天馬行空的。她是一個強有力的自言自語者,所以她的喘息時間顯得特別長,比如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而另外一位同事,正在那旋轉,努力在老姐姐的話題中插入有關那件外套的話題。

“5000元。”她說。

“我的這件,10年前買的,50元。你永遠無法體會,中年男人的窮。”我回應她。

“我永遠不會為一件5000元的衣服買單,因為我覺得人最重要的是修心。我的閨蜜說,修心是提升自己的唯一途徑。”

這樣,當羅米的微信擂動班級微信群時,我顯得并不那么在意。

羅米說,今天的測試不錯,證明近段時間,家長和孩子在一起認真復習。

她公布了考試分數的大概范圍,然后強調90分以下的那些孩子回家后要認真總結。不過有一句牢牢地控制了我——家長和孩子在一起認真復習——它似乎觸動了我某條潛伏的神經。那么,家長上班嗎?這個問題,我問了自己兩年。每當看羅米在微信里布置作業,我就會發出這樣的疑問:我們還有時間掙錢養這個家嗎?我們是不是得在家庭里選一個人辭職回家,專職照顧孩子的學習?

我把那句話“證明最近一段時間家長和孩子在一起認真復習”截下圖來,隱去班級和羅米的名字,然后把它發到兄弟群。在這樣的午后,就這個話題,來一次無拘束的討論,意義遠遠超過奢華的外套和所謂的修心。

我、老唐、莽子、射手的射,我們有一個四人的群,聊一些輕松的話題。從“腦殘志堅”的群名,你可以看出我們在這里有多放松。其實我們以前不大在微信里聊天的,也沒有這個群。每個星期,我們會聚一次。不過這兩年,這種生活結束了。孩子們進入小學,我們得圍著他們轉了,見一面,成了難事。于是,這個群成了聯絡彼此唯一的紐帶。

我在截圖下寫了一句:兄弟們,虎爸爸們,老師拿來干什么?微信群跳動了,我切換過去,羅米在群里@我“老師用來引導學生!!”她在那句話后打了兩個感嘆號。

我的心跳起來,耳朵短暫轟鳴后,電腦、辦公桌、墻壁,在眼前飄來,浮在空氣的上邊,而我卻一直向下沉,直到眼睛耳朵淹沒在空氣下邊。那兒有個界面,我看著那些浮起的物件,像“沉思者”那樣,僵在那兒。

天知道我做了什么?不用往前翻聊天記錄了,我一定把那句話發在了這個有著153人的班級群了。這讓我想起小書第一次的家長會,短頭發的羅米,比著手勢站在那兒。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領導、大學教授、生意人,許多人學歷高,口才也很好,但是,請,記,住,一,定,記,住,到我這,聽我的!”

其實,從開學第一天,我就一直那樣做——聽她的。我很虔誠地遵守這個規矩,執行她每一次下達的指令,沒有向她提過任何一條教學建議。如果碰巧,我在某個地方遇見她,一定會弓著腰熱情地叫她羅老師。

一位比我年長的朋友,每當提到孩子念書的那段歲月,就露出沉重的表情。“他進校的第一天,我就開始給老師送禮,絞盡腦汁。節日不同,禮物不同,還要有新意。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高中畢業。”

當他向我描述這樣的經歷時,我是沮喪的。對我們這種窘迫的家庭來說,哪能和他這樣的家長比拼?但是不,我絕不相信這是普遍的情況。我對一些領域表示過懷疑,卻一直對學校保持不可動搖的信任。

我告訴小書,只管做好自己。老師從來是愛品學兼優的孩子的。事實就是如此,兩年來,老師們從未怠慢小書。我想,對那些整天糾結怎樣送禮的家長來說,這是一種有力的反駁。

羅米曾在不同地方,比如學校,車站,回家的路上給我打電話,反饋小書的學習情況。

“我看過小書做題,有些浮躁。得改。”

“可是把她當優生來培養喲。最近表現不是太穩定。”

……

而現在,我居然在眾目睽睽下,發了那樣一句評價她的話。天知道我在做什么。傻缺,瓜娃子,我用了無數可以罵的話來罵自己,但太晚了。我開始在群里給她道歉。

“對不起,羅老師,發錯了。”

“不用在這里對不起,言論自由!”

“不是故意的,只是和朋友聊天,隨口而已。”

“話由心生。證明我做得還不夠,證明沒有讓每個人滿意!”

“不是那樣的……”我覺得每句話都那么多余。

“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大跌眼鏡!!”

不要讓老師生氣,配合老師的一切指令。自打孩子踏入校園,我就為自己訂下了這條鐵的紀律。一個家長,怎么敢,又怎么能這么草率地去懷疑老師所有的努力?但現在,這個家長,他就在這個炎熱夏天的中午,當眾質問老師是用來干什么的。這個造次的家伙、刺頭、傻子,就是我,竟然是我!

羅米顯得很失落,她在群里最后的話讓我心碎。

“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問我,‘老師是用來做什么的?。這個群,已經不需要我了。”她離開了班級群。

我開始沉默。來自54個家庭的那些人,他們像我一樣沉默著。但我能想到,此刻,他們正訝異地睜大眼睛,看著我和羅米的對話。

“他怎么這樣說?他完了!”他們一定在這樣想。

我關掉電腦,在桌前慌亂地收拾東西。手機、福樓拜的《情感教育》、電動車鑰匙,顧不得將它們塞進背包,就那樣夾在腋下奪門而去。她們問,許象你去哪兒?我只是狠狠關上門,在領導辦公室門前停下來。他在那聊著明天工會活動,并計劃讓我寫新一期的公眾號信息。

“到時還是讓許象去寫。”我聽見他在給另外一位同事交代事情。但我不得不慌亂地將頭探進去。

“領導,我請個假。”

“許象,再說一遍。”他看我一眼,然后吸了一口煙,慢悠悠地吐出來。

“領導,我去學校,有點兒事。”

“哦,明天出一期公眾號……”

“好的”。

我已經轉身向樓道跑去。

我將電動車的把手扭到底,二十分鐘后,我站在了學校門口。堅固的電動門橫在面前,我在炙熱的陽光里站定,等到可以平靜說話時走到值班室那。

“嗯,我去見二九班的羅米。”我盡量裝著有預約的樣子。

“找她做什么?”保安謹慎地問。

“孩子的事。”

“什么事?”

“學習的事。”

他看了看我,盡量放慢掃視的速度。

“那你得給她打電話。”

我往后退幾步,找羅米的電話,但通訊錄沒有。

“剛剛聯系過。”我一邊說,一邊給一位學生家長發微信,讓她發羅米的電話給我。

“你居然沒有她的微信,她那么重視你的孩子。”

在給我羅米電話前,她加了這么一句。

我開始給羅米打電話,電話鈴聲每響一次,羅米就掛一次。打第三次時,我退到校門的階梯旁。

“把班主任的電話發給我。”

我又央求那位家長。

“你對娃娃要求高,不像我們,對娃娃要求低。”她又發了這么一句給我。我不知道她為什么一邊給我找電話,一邊對我說這些話。恍惚之間,你會認為她在寫某個永遠沒有結尾的悲劇,而她是這幕悲劇里唯一歡快的角色。我連“謝謝”都來不及回給她,只顧著給班主任打電話。

“那是一次偶然事件。”我向班主任解釋。

“但你做得確實不對。”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

“她正在氣頭上,你這時來,是不對的。”

“我是來道歉的。”

“她正在氣頭上。就好像你剛給她一個耳光,怎么能馬上給她一顆糖?成年人不應該這樣,回去吧。”

她要掛電話了。

“是這樣的,您聽我解釋,我每天接送、輔導、做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小書,您知道,我是怎樣的家長。您知道,我是愛她的,鼓勵她前行的家長。我沒有想過帶她往壞的地方發展。但您知道,您知道,我妻子,她工作不定,時間不定,總是無法接送輔導孩子的,我得每天,每天在同事和領導異樣的眼光里早退去接她。我們的家庭……”

我一股腦兒地說了很多,不知道她在沒在聽。

“我可以幫你去試試。”

她掛掉電話,我又退到校門的另一側。那個保安,他站了起來,頭伸出窗外。

“她說,不愿見你。所以……時間能沖淡一切。”班主任回復。

我在校門的陰影下坐了下來。

“她讓你進去了嗎?”那個保安從值班室出來,走到電動門后面。

“沒……不,我是來道歉的。”我不知道為什么要對他說真話。

“回去吧。”

“好。”

他拉上那扇小窗子。我在那階梯上坐下來,給羅米發那些重復的抱歉短信,但她已經在微信里將我拉黑了。全世界都關上了耳朵,我被困在鐵桶一般的另一個世界里。

我在通訊錄里找任何一個可能和羅米有關系的人。我找到了馮婉兒,她是孩子的音樂老師,我在她的朋友圈里發現了羅米的身影,見鬼,我為自己反應遲鈍懊悔。放學后,馮婉兒要請小書去錄音棚幫她唱首歌,那是最好的機會。

閨蜜!閨蜜!我在心里呼喚這個詞語,我期望她們是閨蜜。一頓飯,或者一點兒小禮物,羅米就會原諒我。我想象著我們在燒烤攤前,像朋友那樣調侃今天發生的事。

馮婉兒說,我和許象是好朋友。

羅米說,許象你太調皮,下不為例。

我想象這一切,預備騎車離開。一位陌生的家長加了我的微信。

“她還在生氣。”她說。

“我知道。我錯了。”

“但你一直在道歉。”

“這是應該的。我錯了。”

“看著都累。”

“對不起。”

“你不必如此。”

我跨上車,往家的方向騎。火紅的太陽下面,公路像陷入海浪的白色綢帶。

放學后,我領著孩子去了馮婉兒的錄音棚。那首歌需要兩個孩子演唱。我把首先錄音的機會讓給了那孩子,轉而打開微信,對著作業條目輔導小書的作業。不過,這天缺少了羅米那門功課的作業。

馮婉兒說要下樓拿個東西,我站起來,跟在她身后,“馮老師”,我開始說話,但那時她進了洗手間,我卻跟了進去,然后不得不慌忙退了出去,“等您出來,我給您說幾句話。”她很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下午,我做了愚蠢的事。”在門外的走廊上,我盡量平靜又小聲地對她說。

“你說什么?”她將身子往前傾。

“我對羅米說了不好的話。”

“啊,什么話?”

我向她重復了那句話,但她問哪個老師。

“羅米,羅米您認識嗎?”

“當然,怎么了?”

她在專心對付那兩只有些小的紅皮鞋。但我必須說下去。

“我在群里說,‘老師拿來干什么?”我愧疚地笑。

“啊!你說的嗎?想不到。怎么這樣說呀?”

“她很生氣。”

“那肯定,誰都生氣。”

“因為什么事?”

“就隨意一句話,聊天的對象是朋友,不是班級群。”

“啊!你發到班級群?我懂了。”

“您能幫我說說嗎?我那樣說……但那不是我的真意。我只是無話找話。”

“但你那樣說了。”

“我想您應該了解我一些,我們認識很久了,您了解我,不是那樣的人。”

她的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我為自己拙劣的表演難過。其實,這只是我和馮婉兒第二次見面。

“好的,時機合適,比如遇見她,轉達你的意思。”她甩了甩頭發,終于穿好第二只鞋。

“你們是閨蜜嗎?”她已經往下走了幾個臺階,我追問。這時小書拉開門走出來。

“你們在說誰?”

“說爸爸的一位好朋友,回去。”

“是的,一位朋友,去玩吧。”馮婉兒也這樣說。

小書轉身離開,我松了口氣。

“剛才你問我什么?哦,閨蜜,我們不是。但我建議你放松點,時間一長,人們都會忘了,像忘掉一首老歌那樣。”她舉起右手,在空中畫了兩個圈。

目送她離開,我在泛光的樓道里坐下來。

這是幢古老的房子,可以從梯步間看到外面的世界。對面有面巨大的墻,墻上爬滿無數綠色藤蔓,那只雞仍蹲在那墻下。上樓之前,就在那兒,小書因為逗那只雞,被沖出來的一位男人狠狠地訓斥了一番。我向他解釋,孩子在城里長大,很少看到雞,所以很激動。

“但她在揮手,她要打它,會打斷它的骨頭,或者把它攆下懸崖摔斷翅膀!”

“對不起,老同志。”他是這一天,第二個讓我道歉的人。

“這就對了。”他很滿意我道歉的態度,然后背著手走了。那一刻,我多希望他就是羅米。

小書紅著臉,從錄音棚走出來。馮婉兒說她今天狀態不是很好,但仍說著感謝的話。我擠出一絲笑,同她道別。我們的車子沿著蜿蜒的路行進,在每個轉彎處,我都想轉過身,向孩子講述今天發生的事。

我在心里醞釀那些話——

小書,爸爸今天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爸爸在班級群里說了一句大錯特錯的話,這句話有可能會讓一個全心付出的老師重新看待她所從事的教育事業。整個班級都知道那是小書的爸爸,是他造成了眼前的一切。退群、刪除爸爸的微信,羅米老師在表達她的憤怒,爸爸能感受得到。也許,因為這樣的事情,剩下的四年時間,對你是一種考驗,爸爸無法保證所有的家長都不會對孩子提到這件事。“看呀,那就是小書的爸爸,近墨者黑。”也許就是這樣一句話,你的朋友會慢慢地減少。而對爸爸來說,這一切有些糟。爸爸不想因為自己的錯,讓你承擔這一切后果。爸爸意識到錯了,在努力改正。

我想好了所有的話,車輪不停前行,但我努力抑制這種表達的欲望,我想再等等,再等等,也許會有光明的一刻出現。你無法僅僅依靠時間的流逝去修復一些傷痕,就像班主任補充說的那樣,“要看你以后怎樣做”。

我打算再做些什么,但一切都那樣艱難,那像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當我努力面對它時,它只是堅固又沉默地懸在腦門。

夜深的時候,我從孩子的房間退出。替她關掉了空調,把電風扇按到微風的頻道。我轉到主臥,妻子正背光趴在床上,看她的會計書。一份穩定的工作,那永遠是她堅持的夢想。她要做一名會計,以此避免年齡再大些去掃大街,她一直懷著這樣的恐懼。

我在床的另一頭躺下,打開微信,班級群里僅僅兩條家長的微信。一條是網絡的截圖,說天底下只有老師把自己無私地奉獻給孩子,我們每個人要尊重老師。

另一條微信說,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妻子趴在那兒睡著了,鼾聲如雷。擺在書柜上的老舊電風扇在掙扎,底座發出哆哆哆的聲音。我坐起來,試著給羅米打個電話,一聲響鈴后,回復我的是匆忙的嘟嘟聲。我的電話也被拉黑了,只好嘗試短信是否能送達。

我開始編寫短信——

羅米老師,到現在這樣的狀況,要求得您的諒解,我覺得是不切實際的。但我真心請求原諒。

我覺得慚愧,自責,因為這給您造成了傷害,但我的歉意是誠心的。

這是一個偶然,但造成了無法補救的錯誤。我是成年人,應該知道不是幾句道歉就能彌補自己的過失,但我想表達我的心里話。

和您認識近四學期了,留給我的印象,您是忘我工作,一心為孩子的好老師。當然,您也是直性子,愛憎分明,這些我都了解。我喜歡并且尊敬您這樣的老師,同時也為孩子能遇到您感到幸運。一直以來,我給孩子說得最多的是努力學習,多請教,沉下來。從未想過,要她往壞的方面去發展,也未想過,去扮演一個拖后腿的家長。相反,我非常非常在意孩子的學習。她讀小學,我為去哪所學校的事擔心,學校選完了,又想要她進您所在的班。我對她抱以很大的期望,同時也在不斷給自己加壓。我們家的情況有些特殊,她媽媽在酒店工作,幾乎是沒有時間接送和輔導的,所以,一年里,每天我得接送輔導,放假我得帶她去單位。然而我也是一個上班族,為了更好地輔導孩子學習,我不得不將許多工作推到凌晨來完成。所以,我有些崩潰,但從未在孩子面前表達出消極的情緒。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放松,一直在調整工作安排,為的是能更好地去陪伴孩子學習成長。我是這樣過來的,從未懈怠。而在今天中午,我幾乎是不曾過腦子,就把那句話截屏下來,然后隨意表達了那么一句。那截屏沒有班級,沒有老師名字,我希望不要傷害到任何一個人。那是無心的行為,但也顯露了我的狹隘短淺。最要命的是,隨意一句話,就否定了老師的付出。我想,說這些,難免會有找借口的嫌疑,但我的初衷并非是單單取得您的諒解。既然已經犯下這樣的錯,那就坦誠面對,反思自己。我最怕的是我的一句話,讓您覺得灰心。我想,所有的家長,對老師都是抱著全心的尊敬。我犯的錯,會主動去改正。會更注意自己的言行,再次抱歉。

我把這些話發出去,手機提示到達,我想她能看到這些。但最后沒有等到半字回復,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艱難的一天在持續。放學后,我在小書的書桌前接到陌生的電話,她自報姓名,是家委會的女士。

“家委會的人在校門口等班主任,但您別有壓力。”她試探地說。

我轉到另一個房間,關上門。

“好的,您說。”我等待下文。

“我們想了解您和羅米老師的事處理得怎樣,是否需要家委會出面調解?”

“那是一次偶然,”我努力壓低聲音,“正在努力爭取諒解。”

“她那邊的反應是?”

“她刪掉了我的微信,退出了班級群,我無法打通她的電話。”

“我知道,您在群里已經把姿態降得很低,并且向所有家長致歉。我們也覺得你盡力了,但是……”

“不,我想我太著急了,沒有給羅米老師冷靜的時間。”我向她檢討。

“所以我們沒有吱聲。但班主任現在也很生氣,指責我們不作為,沒有及時聲援羅米,她認為這是班風不好的表現。”

這讓我緊張起來,我開始換位思考,當有家長對我進行無端指責,那么其他家長是應該站出來替老師說話的。

“而且,”她繼續說,“她認為這是歪風邪氣,到了要好好整頓班風的時候了。”

顯然,我是這次班風整頓的主要目標。也許,我該站在大家面前,做一次公開的道歉。我的所作所為,像無法遏制的龍卷風,它讓原本平靜的海面再無法安寧。

“是的,我沒想到這一層。我還能再做點什么嗎?比如馬上來學校,同大家一起見見班主任。”我起身找車鑰匙。

“不,沒必要。現在我們堵在學校門口,班主任不愿意見我們。我們再等等,或許能等到她出現。您不要有壓力。”

通話結束 了,我把電話交給小書,破例讓她自己照著微信條目完成作業。她問我去哪兒。

“單位有點兒事,需要加班。”我摸摸她的頭。

她疑惑地轉過頭去。

我在距離學校稍遠的地方停了車,猶豫地走向校門。當我走近他們,突然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放。我盡力站穩些,選擇了把手交叉放在身前,然后低著頭面對他們。在足球場比賽中,我常常看到這樣的姿勢:裁判準備對一位運動員掏牌,運動員就這樣,在他面前低著頭避免更重的判罰。

我和其中一位家長打了招呼,她是這群人里我唯一認識的人,人們叫她子謙媽媽。她是家委會的頭兒。

“我很抱歉,因為我的事,耽誤大家。”我微微抬頭。

他們并不急于說話。其余兩位女士虛著眼等待下文。我對面的那位男士抱著手臂,瞥我一眼,然后側頭去看身旁的那棵樹。另一位男士則背著手,身子左右搖晃,眼睛盯著自己的耐克鞋看。

“電話是我給你打的。沒關系的,你已經多次道歉。現在的問題是班主任也開始生氣了。”子謙媽媽說。

“你只是撞槍口上了。”耐克男士抬起頭。

“你知道嗎,羅米這段時間一直在學校和省城之間往返?她在省城求學的孩子病了,她得放學后乘車趕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回到學校。現在又出現這樣的事,聽說她打算辭職。”我對面那位留短發,穿綠色T恤的女士說。

這讓我震驚。子謙媽媽又說了些安慰的話,并且說沒想到你又主動來了。我無法再說點兒什么,只能看著他們在校門口焦急地轉來轉去。

我發短信給羅米說過,只要能化解她的憤怒,讓我做什么都行。而現在,當我聽到她的困境,那種令人窒息的慚愧更加濃烈地襲來。

學生們都離開了,我們站在電動門外面對空蕩蕩的操場上,這時子謙媽媽的電話響起。

“天呀,她終于決定見我們,快點兒。”接完電話,她差點兒跳起來。

我們去向保安說明來意。保安放行后,我走在最前面,一直往教學樓走。

我撿了面對班主任的位置,雙膝并攏,直挺挺地坐在那兒。

“我已經感到你的誠心,但你知道,說出那樣的話,一定是錯誤的。”

她的頭發披在肩上,劉海的長度剛好在眉毛上沿。她看著我,帶著溫和的表情,但我坐得更直了。

“我想,是的。雖是一次無心的過失,但作為老師,是無法接受的。”我贊同地回答。

沒有人接話,我望向窗戶,它們都緊閉著,空氣里彌漫著墻面膩子材料的味道。汗水從我太陽穴的位置流下來。

一位家長站起來走向窗戶,我跟著他去把臨近的門打開。做完這些,我仍以同樣的姿勢坐回原位。

“我想對于你,我是了解的。不是那種大惡之人,但我們在發布觀點的時候,可以選擇積極健康的。”班主任再次說話。

“當然。也許我有不好的一面,但從不向孩子展示它。”我解釋道。

“那是最好的。正如你所說,那句話僅僅是想作為一個隨意的話題,在僅有四個人的兄弟群里進行討論,但你知道,我們對一個人,一個群體發聲,它所產生的影響可能是巨大的。一傳十,十傳百,當這些不健康的觀點擴散開去,它便會造成整個社會對教育負面的評價。”

“您說的這一層,是我未顧及到的。所以……”

“所以謹言慎行啊。你們男人,就是懶。一看那話,就是想把孩子全部扔給老師。我告訴你,在單位,除非我的領導,凡是我的下屬,犯了錯,我會罵得他體無完膚。就算我的領導,我覺得不對,一樣指出。”那位短頭發女士打斷了我和班主任之間的對話。她是家委會財務負責人,臉很大,五官卻很小,整張臉看上去,就像隨意撒了幾顆綠豆進去的白色菜盤子。

班主任接過了她的話:“他只是也處于崩潰邊緣,”她指了指我,“老人、孩子、妻子、工作,我聽他說過。然后,遇到同樣處于崩潰邊緣的羅米。但我覺得真的需要時間,讓這個問題淡化,時機成熟,再找羅米當面道歉。”

大家贊同她的觀點。教室里開始暗起來。光著膀子的送水工提著兩桶水走進教室,我們沉默地看他做完這一切,等他走出教室,繼續討論關于我的話題。

我的身體有些僵硬,這讓我感到疲倦。為了不顯得怠慢,只好輕輕扭動腰,然后再次恢復到原來的姿勢。但這時他們不再以我為討論的核心,不同孩子的表現、家庭理念、社會風氣……成了他們討論的話題,最后話題終于轉到要整治班風的問題。這讓我又振作起來。

我希望聽到人們繼續批評我的聲音,希望他們以我為戒,不再作出侵犯師威的出格行為。

這是一次漫長的交談,直到日光隱藏,我們才走出教室。

家委會決定擬寫班風整治倡議書,發在班級群,他們聲明不是針對某位家長。班主任表示滿意,我點了頭,表示贊成。希望這能幫我走出泥潭。

在樓梯間,耐克男士扶著我的肩,再次重申,“你撞到了槍口上”。

“但你可以找個合適的時機,找羅米談談。”他說。

“多謝您的諒解,對不起大家。”我對著他們雙手合十。

我在校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然后轉向回家的路。我在想那個時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到來。

當我推開家門,孩子已經在開著空調的房間開始閱讀。妻子追著我問去了哪兒,發生了什么事。她打了許多電話追問我的下落,我沉默地打開冰箱,把牛奶拿到孩子的房間。

“為什么我所有的事都得告訴你,難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看她,從房間出來。

“不告訴我,告訴別的女人?”她嘟囔著。

我在廚房拿出溫熱的飯,夾了泡菜,胡亂地吃了幾口。等孩子房間的燈熄滅后,獨自下了樓。

我想找個人喝酒,比如老張。但前天,我請一個來辦公室的造訪者吃午飯,花了幾十元,所以,不舍得再花多余的錢。我想去小賣部買瓶酒,獨自去河邊喝完,然后回家洗澡睡覺。

我下了樓,卻徑直走過了小賣部,向河邊走去。那時是晚上十點,蔥郁的草葉遮蓋了堅固的地面。我在昏黃的燈光下慢慢走著,拖鞋在地面劃出“嗦嗦嗦”的聲音。

在一棵樹下的長凳上,我坐下來,電話鈴響起,是班主任的。她說,小書爸爸,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再過幾年,你談到今天發生的事,也許只當一個笑話來講。

“你是一個純善的人,我能感覺得到。”她補充道。

我向她表達了感激。并表示我來這座城市近二十年了,遇到不少的坎,而這次事件,也并非致命到無法逾越。

“我們活著的過程,就是學習的過程。不論你活到四十、五十歲,或者更大的年紀。我想,這是一次修行。”我告訴她我反省的成果。

結束通話前,她再次安慰我,讓我放下心里的包袱。

包袱?正像她說的,在這樣的時刻,我正竭力擺脫它。但我知道,一切并非那么容易。我忐忑地點開微信,班級群一百多條新消息像潮水一樣涌動。

“最近發生的事,讓家委會感到震驚。我們想說,無論是家長無意還是有意,都不應該對老師發表不負責任的言論。班級需要良好的班風,希望大家一起努力,營造良好的教育環境。”

這則聲明多像一件開瓶器,當它撬開堅固的瓶蓋,蓄勢的酒汁噴涌而出。

“羅米老師,回來吧。”這條信息不斷在刷屏,長長的,不斷延伸。家長們稱之為蓋樓。

但有人提醒大家,羅米已經退群,希望能截屏給她的私信,讓她看到大家的心聲。

我關掉了微信,點燃第二支煙,木然地坐在那兒抽著。

我想再晚些回家,指望抬頭看看遠方來平復糟糕的情緒。河對面,燈火萬家。在那無數扇門的后面,住著無數的靈魂,每一個都那么不同。

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反復問自己。

我的腦子成了一面手機屏幕,那屏幕上滾動著家長熱烈地請求,而羅米仍舊在微信群外沉默著。也許此刻,她正守在自己孩子身邊,眉頭緊鎖。

也許,到了該拋棄一切雜念,走出最后一步的時候了。人們,包括羅米在內,或許在等我一場正式的、公開的道歉。家委會提到過召開一次班會。當我聽到這個建議時,心里卻升起一絲懦弱:一個中年男人,他站在講臺上,手上拿著致歉書,在五十四個家庭面前虔誠地請求諒解。那一刻一定會是艱難的,盡管他先前聲稱“愿意做任何事”。

那位家長的話又在我腦海涌現: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這讓我意識到,我并不只是那片雪花,也許還是面向雪山,準備迎接一次小小雪崩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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