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子

6月6日,在云南昆明市晉寧區雙河彝族鄉的野象群。圖/新華
5月25日,位于云南野象谷的中國亞洲象種源繁育及救助中心收到一份來自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緊急通知,要求派遣幾名有經驗的人員,跟隨林業部門到玉溪協助開展野象遷徙的相關工作。
這群從西雙版納保護區出走的亞洲象不斷北上,持續刷新野象遷徙北界的紀錄。它們首次翻越了平均海拔2000米以上的哀牢山,并首次踏足玉溪的元江、峨山,甚至在幾天后走到了昆明市轄區。“可以說這是象群遷徙最遠的一次。”云南大學生態學與地植物學研究所教授吳兆錄說,他對亞洲象的研究始于1994年。
到6月21日18時,象群在過去一天又向北移動了9.3公里,從玉溪市峨山縣重新進入易門縣十街鄉的林地活動。近期象群在易門、峨山兩地來回移動,而另一頭獨象仍在昆明市晉寧區雙河鄉的林地小范圍活動,距離象群24.6公里。此前,有專家預計野象回到西雙版納的時間“大約在冬季”。
“以往也有象群往返于普洱和西雙版納的保護區,隨著象群數量增加,大象分布區域越來越廣是正常現象。在和東南亞國家接壤的勐臘自然保護區,里面的大象還會在跨境聯合保護下跨國際界遷徙。”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局科學研究所高級工程師王巧燕解釋說。
如果把時間坐標軸無限延長,亞洲象在中國分布的北界在不斷南移,但也會反復出現從南向北遷徙的嘗試。野象的每一次進退,都與棲息地的變化息息相關。
“保護亞洲象,就要保護亞洲象棲息地。”云南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科學研究所所長、從事亞洲象研究與保護32年的郭賢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董瑞曾觀測到這個被稱為“斷鼻家族”的象群,他是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勐養管護所的基層巡護員。這群野象在離家出走前一年,就開始在勐養子保護區外圍的“野象谷”附近活動。2020年3月,“斷鼻家族”開啟北遷之旅,西雙版納州北部大渡崗鄉片區的監測員還曾遠遠地追蹤過這群野象,看著它們走進普洱市太陽河森林公園后,通知了下一個片區的監測員“接力”。
關坪管護站外213國道上的“亞洲象活動預警字幕發布點”此刻并無異常。沿著213公路,在關坪管護站以南的野象谷附近分散著8個象道口。一條野路,象群走過一次就能記住,亞洲象時常橫穿馬路遷徙。為防止人象沖突,象道附近樹干4米高的地方會安裝紅外相機監控,野象谷附近公路上每隔一兩百米就有一處警示牌,“禁止鳴笛”“禁止停車”“野象通道、注意安全”。
“象群遷徙找棲息地和食物大多發生在每年11月到次年4月的旱季。”北京師范大學生態學教授張立解釋說,西雙版納全年分旱雨兩季,旱季食物少,象群會四處游蕩,遷徙路線沒有特定規律,走到哪吃到哪,循環利用各個棲息地的食物,雨季走回森林。等到雨季快結束時,莊稼成熟,象群又相對集中在農田附近覓食。
歷史上,中國野生亞洲象分布區域極為廣闊。在7000多年前,北起河北,南達雷州半島,東至長江三角洲,向西到云南高原盈江縣西部的中緬邊境,都曾有大量野象棲息。根據歷史地理學家文煥然的總結,從1830年即清道光年間開始,野象在中國的分布地區逐漸縮小到滇南的勐臘縣、景洪縣(今景洪市)、西盟縣、滄源縣、盈江縣及以南的部分地區。
對此,《中國亞洲象研究》一書分析說,由于亞洲象自身習性的限制,自然環境的變化,加之人類活動的影響,中國野生亞洲象的分布區域呈現出“北界逐漸南移”的總趨勢。
1958年,西雙版納州開始建設保護區。“當時相當于搶救性保護,共有勐養、勐侖、勐臘、尚勇、曼稿5個不相連的子片區,分散在全州。”郭賢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五個子保護區劃定之初就是分散的,各自有不同的主要保護目標。”西雙版納州原州委常委、林業局局長曹孟良解釋說。他翻出1980年的工作筆記,當時他剛到版納林業局(現林草局)工作不久,曾參與保護區劃定工作。改革開放以后,保護區建設重獲重視,勐養、勐臘和后來建設的尚勇,主要保護對象包括亞洲象。而沒有大象分布的曼稿保護區,主要保護對象是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生態系統。

6月17傍晚,云南西雙版納傣族自冶州景洪市基諾山基諾族鄉巴朵村,小布一家正在吃晚飯。左起:小布,大兒子腰白,小布婆婆,小布丈夫周腰。小布還有一對龍鳳胎,當天住校不在家。攝影/Amber
1986年,西雙版納州自然保護區晉升為國家級。“保護區總面積24.25萬公頃,約合362萬畝,這么多年管理下來,一直維持這樣的面積。西雙版納保護區就是我們認可的、國家法定意義上的野生亞洲象棲息地。”郭賢明說。云南另一個有大象出沒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是位于臨滄市的南滾河保護區。
經過多年保護,西雙版納州、普洱市和臨滄市一帶的野生亞洲象數量,從1980年代的170多頭,增長到了現在的300頭左右。“可以看出,建立自然保護區是保護亞洲象最重要和最有效的途徑之一。”《中國亞洲象研究》一書寫道。
不過,曹孟良也指出,隨著時間推移,保護區面臨的問題也在發展變化,如今面臨的許多挑戰也是當初無法預見的。例如,隨著亞洲象種群數量增長而出現的原棲息地承載力不足問題。
今年36歲的董瑞已經巡護森林17年,有著基諾族人典型的黝黑皮膚和結實身材,這也是他在野外作業多年的見證。他進山用的背包里通常只放一本工作日記、一把卷尺、一部GPS定位手機,和一些常備藥品,如果夜宿山里,就再裝一塊便攜的“塑料皮”,綁在樹上擋雨用,基本沒人會帶一個幾十公斤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