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毅博,劉衍玲,嚴 玲,林 杰,冉 芳,蔣 毅
1.西南大學 心理學部 心理健康教育研究中心,重慶 400715;2.重慶旅游職業學院 藝術與文化旅游系,重慶 409000;3.成都市鹽道街中學,成都 610016
國家城市化快速發展導致鄉村人口大量向城市遷移,留守兒童這一處境、身份皆為獨特的群體也由此產生.留守兒童是指年齡為18周歲以下,因父親和母親雙方或一方外出務工,而被留在戶籍所在地無法與雙親一同生活的未成年人[1].《中國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資料》[2]顯示,全國留守兒童為6 972.75萬,其中農村留守兒童占絕大部分,為6 102.55萬,占全部農村兒童的比例高達40%,數量非常龐大.
與非留守兒童相比,留守兒童被動與父母分離,父母教育缺位,與父母的溝通匱乏,其所處的成長、發展環境受損,并面臨著家庭生活、學習以及社會性發展等一系列的難題[3].有研究者認為[4],在這種特殊成長環境下,留守兒童是否能健康成長,進而適應社會生活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他們的社會適應能力的發展.因此,關注留守兒童社會適應狀況,考察其影響因素,探究增強留守兒童社會適應的方法尤為重要.
社會適應(Social Adaptation)是指個體在與社會環境的相互作用中,不斷地學習或規范行為和生活方式,最終達到與社會環境保持和諧與平衡的狀態[5],它既指人與社會的和諧狀態,也反映個體社會適應的個性心理特征或傾向[6].研究顯示,與非留守兒童相比,留守兒童在社會適應方面處于劣勢[7],容易出現行為問題[8],其孤獨感、抑郁也高于常模,自卑感很明顯[9-10],并伴有焦慮、恐懼等情緒困擾.
縱觀以往社會適應的研究發現,其影響因素眾多,可概括為兩大類:外在環境因素、內在個體因素.就外在因素而言,生態系統理論指出,家庭在所有微系統中對個體起到的作用最大,是個體進行社會化的首要場所.而在整個家庭系統中,家庭功能可能是影響個體社會適應狀況的重要因素之一[11],它包括家庭適應性與家庭親密度2個維度,其中,家庭親密度對社會適應的預測能力更強[5].家庭親密度(Family Cohesion)是指個體察覺到的與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聯結程度,是反映家庭成員之間的親近關系以及家庭氛圍的綜合指標[12].有研究顯示,與父母分離是留守兒童家庭的常態,其穩定的家庭結構受到破壞、家庭功能受損[13],無論是父子親密度,還是母子親密度都相對較低[14],加上父母監管和家庭教育不到位,情感關懷不足,這些不利因素都會阻礙其正常社會化,增加其適應社會的困難[15].
就內在個體因素而言,社會適應還受到人格特質的主導與影響[16],其中,攻擊性可能是影響社會適應的重要人格特質變量.攻擊性(Aggressiveness)指有意傷害他人(包括身體傷害和心理傷害)的心理和行為傾向[17],它有3種取向的理解:意圖、心理特征與人格特質.本研究將其定義為人格特質.攻擊性會妨礙社會適應的發展,Crick等[18]的兒童社會適應的社會信息加工模型顯示,在面臨特定的社會情境時,兒童會先進行相應的社會認知加工過程,然后根據認知加工結果做出行為反應.高攻擊性的兒童偏好于知覺帶有威脅性的情境線索,加上敵意歸因偏差,就更傾向于使用攻擊性的行為手段來達到目的或解決問題,最終表現出較差的社會適應;低攻擊性的兒童對情景線索的選擇則相對中立、客觀,且對線索的理解和歸因也更正面、更積極,就更趨向于采取親社會性的問題解決方式,表現出更好的社會適應.以往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如攻擊性強的青少年往往有著較差的同伴關系[19]、難以適應學校生活[20]、無法順利掌握避免摩擦、請求應允、協商等親社會技能[21],因此無法順利發展出良好的社會適應.
根據一般攻擊模型[22],攻擊性行為的產生是由于輸入變量(環境變量、個體變量)影響了個體的認知、情感、生理喚醒從而改變了個體內部狀態,而重復的接觸與練習則最終會導致個體相應人格特質的改變,即攻擊性增強.家庭作為輸入變量中的環境變量,對個體具有重要塑造作用,由此推測,個體的攻擊性會受到家庭親密度的影響;且以往諸多研究均顯示,家庭親密度與攻擊性關系密切,家庭親密度越低,個體攻擊性就越高[23-24].此外,親子系統中的親子依戀[25]、親子溝通、家庭規則,夫妻系統中家庭角色分工、情感交流,同胞系統中相處方式以及情緒狀態[26],都會對兒童的攻擊性產生影響,而這三大因素皆與家庭親密度密切相關.
綜上所述,家庭親密度可能通過影響留守兒童的攻擊性進而影響其社會適應.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1:攻擊性在家庭親密度與留守兒童的社會適應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一般攻擊模型也指出[14],認知因素作為個體的內部狀態變量之一,是影響個體攻擊性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國外研究指出[27],消極認知與指向自我的攻擊性想法和行為(自傷想法與行為)具有中等程度的相關;國內也有研究發現[28],敵意認知與身體、語言攻擊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而認知重評(Cognitive Reappraisal)作為通過改變個體認知,即改變對情緒事件及其意義的理解和認識,從而達到降低消極情緒體驗的目的的一種情緒調節策略[29],對降低個體的攻擊性具有較好的效果.作為一種先行調節策略,它的出現一般先于情緒反應,因此在使用認知重評之后,由刺激事件引發的生理反應、心理體驗、行為表達等都可能發生改變[30].由此可知,認知重評策略能夠通過改變認知來調節外界環境引發的情緒事件與其后果之間的關系,它可能調節了家庭親密度與攻擊性之間的關系.以往研究也能夠證實這一點[31],高認知重評的個體能從積極的角度解讀令其產生消極情緒的負性刺激(低家庭親密度),用合理的解釋代替自動化的敵意認知,關注事情的積極面,從而更傾向于采用理解、寬恕等方式來解決問題;而低認知重評的個體則難以抵抗負性刺激帶來的影響,在消極情緒的驅使下,傾向于采用“以牙還牙”的應對方式.因此推測認知重評能夠調節留守兒童家庭親密度與攻擊性之間的關系.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設2:認知重評在家庭親密度—攻擊性—社會適應之間起調節作用,主要調節家庭親密度與攻擊性的關系.
綜上所述,本研究以留守兒童為研究對象,探討家庭親密度對其社會適應的影響,并以攻擊性為中介變量,認知重評為調節變量,構建了一個有調節的中介模型(圖1),致力于為提高留守兒童社會適應能力提供理論指導與支持.

圖1 攻擊性的中介作用及認知重評的調節作用假設模型圖
采用整群抽樣的方式選取重慶市多所中學校,使用“問卷星”在網絡上發放問卷,并根據留守兒童相關概念界定篩除“父母未外出打工”以及“外出打工半年以下”的被試,共收取3 173名留守兒童的問卷,最終獲得有效問卷2 801份(有效率為88.3%).詳細被試組成結構見表1.

表1 被試結構
1.2.1 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中文版(Family Adaptability and Cohesion Scale FACESII-cv)
采用費立鵬等[32]修訂的家庭親密度與適應性中文版(Family Adaptability and Cohesion Scale FACESII-cv),本研究僅使用家庭親密度分量表以測量家庭成員間的情感聯結緊密程度,一共16個題目,5點計分,從“不是”到“總是”;分數越高,表明家庭成員之間越親密.本研究中16個項目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71.
1.2.2 Buss-Perry攻擊性量表
采用李獻云等[33]修訂的Buss-Perry攻擊性量表,共30題,包括5個維度:身體攻擊、言語攻擊、憤怒、敵意和指向自我的攻擊性.5點計分,從“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數越高則表明個體攻擊性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57.
1.2.3 少年兒童社會適應量表
采用郭成等[34]編寫的少年兒童社會適應量表,共37題,包括7個維度:個性宜人、人際和諧、學習自主、觀點接納、集體融入、生活獨立、環境滿意.5點計分,從“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示個體有利于社會適應的個性心理特征越明顯,其社會適應水平越好.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63.
1.2.4 兒童青少年情緒調節問卷中文版(Chinese Revision of Emotion Regulation Questionnaire for Child and Adolescence,ERQ-CA-C)
采用陳亮等[35]修訂的中文版兒童青少年情緒調節問卷中的認知重評分量表,該分量表共6題,5點計分,從“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得分越高,表明被試越傾向于使用認知重評策略.本研究中,認知重評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869.
采用 Harman 單因素檢驗法對共同方法偏差進行檢驗,結果顯示,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共有12個,第一公因子的方差解釋百分比為25.929%,小于40%,說明各個變量不存在嚴重共同方法偏差.
對家庭親密度、攻擊性、認知重評與社會適應進行描述統計及相關分析,結果表明(表2),留守兒童的家庭親密度(3.233±0.689)、認知重評(3.622±0.718)、社會適應(3.758±0.625)總得分均值略高于理論中值,處于中等水平,而攻擊性均值略低于理論中值(2.334±0.813),這說明留守兒童的攻擊性相對較低.同時,相關分析結果顯示,家庭親密度與攻擊性呈顯著負相關,與認知重評、社會適應呈顯著正相關;攻擊性與認知重評、社會適應呈顯著負相關;認知重評與社會適應呈顯著正相關.

表2 描述統計、相關分析結果
采用Hayes編制的PROCESS中的簡單中介模型(Model 4),檢驗以家庭親密度為自變量、社會適應為因變量、攻擊性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模型,結果見表3、表4.結果表明,家庭親密度對社會適應的直接預測作用顯著(B=0.465,t=31.653,p<0.001),家庭親密度對攻擊性的負向預測作用顯著(B=-0.341,t=-15.921,p<0.001),攻擊性對社會適應也存在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B=-0.131,t=-10.278,p<0.001);此外,在加入攻擊性這一中介變量之后,家庭親密度對社會適應的預測作用依然顯著,且表4數據顯示,家庭親密度對社會適應影響的直接效應,以及攻擊性的中介效應的95%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表明留守兒童的家庭親密度不但可以對社會適應產生直接的影響,還可以通過攻擊性對社會適應產生間接的影響.直接效應值為0.420,占總效應90.32%,間接效應值為0.045,占總效應的9.68%.

表3 攻擊性的中介模型檢驗

表4 總效應、直接效應以及中介效應的分解表
采用PROCESS中與假設模型一致的Model 7,在控制性別、年級的情況下對有中介的調節作用進行檢驗,結果見表5.由表5可知,將認知重評這一調節變量放入模型之后,家庭親密度與認知重評的乘積項能顯著預測攻擊性(B=-0.079,t=-3.271,p<0.01),說明認知重評能夠調節家庭親密度對攻擊性的影響.簡單斜率分析結果見圖2,由圖2可知,對于高認知重評的留守兒童,隨著家庭親密度的提高,攻擊性則顯著降低(simpleslope=-0.277,t=-9.542,p<0.001),而對于低認知重評的留守兒童,隨著家庭親密度的上升,這種降低趨勢較為平緩(simpleslope=-0.164,t=-5.653,p<0.001).同時,值得注意的是,在家庭親密度一致的情況下,高認知重評的留守兒童其攻擊性要低于低認知重評的留守兒童.

表5 有調節的中介模型分析

圖2 認知重評在家庭親密度與攻擊性之間的調節作用
本研究中留守兒童家庭親密度、攻擊性、認知重評以及社會適應的描述統計結果顯示,在社會適應方面,留守兒童的社會適應得分超過理論中值,表明留守兒童的社會適應處于中等偏上水平,與以往研究相似[36].這意味著,雖然由于較劣勢的環境因素,留守兒童在成長過程中存在著更多的隱憂,在社會化過程中面臨著更大的風險,但也無需過分放大留守兒童所存在的問題,為其貼上負面標簽.同時這一結果也提示我們,若要客觀評價留守狀態給留守兒童帶來的影響,需從環境因素、個體因素等多角度出發:在家庭親密度方面,留守兒童的家庭親密度總均分略高于理論中值(3分),位于中等水平,但其均分卻略低于國內近年來的相關研究[37-39],這可能是因為研究數據采集于新冠肺炎疫情復工復課初期,一方面父母與留守子女長期的分離導致其日常溝通、情感交流較少,親子之間關系較為疏離,存在較多難以磨合的問題,而疫情期間的長時期相處則增加了親子之間的沖突與爭吵,由此家庭親密度下降;另一方面,復工復課這一特殊時間節點使得留守兒童家長復工紛紛離開家庭,驟然的分離導致留守兒童知覺到的安全感下降,出現較強的分離焦慮,因此其主觀體驗到的家庭親密度也低于以往水平.在攻擊性方面,與國內已有研究相似[40],本研究中留守兒童的攻擊性得分低于理論中值(3分),處于中等偏下水平.在認知重評方面,留守兒童的認知重評總均分為3.621,高于理論中值3分,屬于中等水平,這說明留守兒童能夠較為熟練地運用這一情緒調節策略,情緒調節能力相對較好,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以往有關留守兒童情緒調節能力的研究[41].以上結果再次提示我們,雖然留守兒童在某些方面難以獲得優勢,但客觀看待留守兒童所面臨的問題才是恰當的做法.
研究發現,留守兒童的家庭親密度、攻擊性、認知重評與社會適應三者之間的關系密切.家庭親密度與社會適應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留守兒童的家庭親密度越高,其社會適應發展越好,且進一步分析結果表示,留守兒童的家庭親密度能夠顯著正向預測社會適應.這驗證了家庭內部親密度能夠決定兒童的社會化程度這一研究結論[42],也與國內鄭會芳[37]的研究發現一致.與家庭成員建立起緊密情感聯結關系的留守兒童不僅能習得良好的社會互動技巧[43],還能在經歷來自外界的風險事件或情緒波動時主動尋求來自家庭的幫助與指引[44]以緩解自身所處的危急狀態,獲得良好的社會適應性.但若與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聯結消極、松散,無法相互容忍、相互認可,則會造成留守兒童的孤獨感增強、責任感降低,不愿主動參與日常的社會交往,也不愿遵循約定俗成的社會規則,難以與同齡人建立起良好的同伴關系,在學習、生活中遭遇更多困境,進而導致心理健康水平下降,并表現出更多的適應性問題.
家庭親密度與攻擊性呈顯著負相關關系,且負向預測作用也顯著,家庭親密度越高,攻擊性就越低,反之攻擊性就越高.家庭親密度較高的家庭往往更愿意使用理解、原諒或是滿足他人愿望的方式來處理成員之間的沖突、矛盾,在這種環境下生活、成長的留守兒童則會形成更為成熟的事件應對方式,攻擊性更低;而在家庭親密度較低的家庭環境中,留守兒童缺乏與主要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溝通與交流[26],也無法建立起健康、公平的家庭規則,致使其難以習得如何理解與原諒他人,對冷漠、攻擊性等問題處理方式較為青睞,并且忽視約定俗成的社會規則,因此形成了較高的攻擊性.
有研究表明[45],攻擊性對個體身心發展方面、學業方面以及社會適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影響,本研究結果也支持了這一觀點:相關分析結果顯示,攻擊性與社會適應之間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進一步回歸分析結果也顯示,攻擊性是社會適應的顯著預測因素,這意味著留守兒童的攻擊性越強,社會適應就越差.攻擊性較強的個體在日常生活中容易被挑釁性線索喚起消極情緒體驗,并傾向于做出導致關系破裂的攻擊性反應[46],導致其在處理人際關系時無所適從[47],與他人(如親人、同伴)關系變差.對于留守兒童而言,這不僅會破壞其相對來說較為薄弱的家庭支持系統,還會令其難以從同齡人中獲得友誼,進而無法建立起家庭以外的社會支持系統來抵御風險事件,最終導致其社會化失敗.
同時,本研究發現認知重評與家庭親密度、社會適應呈顯著正相關,這與以往研究一致[48].家庭成員之間親密的情感聯結能讓留守兒童感受到來自家庭的支持,而這種支持作為一種豐沛的情感資源令留守兒童傾向于使用積極的認知策略來調節消極情緒;此外,經常使用認知重評策略的留守兒童情緒控制的能力較強,在面對問題時則會表現得更加包容、樂觀、老練[49],適應性行為也會更多.有研究[50]發現,認知重評與攻擊性呈顯著負相關,這可能是因為情緒調節能力越強,個體越不容易將外部環境線索知覺為敵意信息,從而展現出較低的攻擊性.
研究結果顯示,家庭親密度既能直接影響留守兒童的社會適應性發展情況,還可以影響留守兒童的攻擊性進而間接作用于社會適應,即攻擊性在其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家庭是個體的第一所學校,是個體學習認識及適應社會的重要環境,家庭親密度展現了家庭成員之間的親密關系,其建立過程對個體未來的社會交往起到了重要的示范、強化作用[51],個體由此習得了社會互動技巧,也學會了相應的問題處理方式.對于親密度較高的家庭來說,家庭成員之間能夠相互鼓勵相互溫暖,留守兒童的安全感較強,并習得了良好的、健康的待人處世的方式,能夠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體察他人情緒情感,同時能夠對自身的消極情緒、消極行為進行恰當的監控與調節,抵御挫折、焦慮、壓力感等不良情緒的產生[52],因此在面對問題情景時傾向于使用更為成熟、積極的應對方式[53],而較少通過攻擊來解決問題,進而增強了社會適應的發展水平;而對于低親密度的家庭來說,家庭環境較差、家庭成員之間較為疏離,不僅令留守兒童從家庭內部的人際交往模式獲得了較低的人際信任感[54],還習得了較為消極的問題應對方式,傾向于采用冷漠、攻擊等方式來解決問題,從而導致社會適應發展不良.
本研究也發現認知重評這一情緒調節策略調節了家庭親密度—攻擊性—社會適應這一中介模型的前半段路徑,具體而言,與低認知重評的留守兒童相比,高認知重評的留守兒童能夠更加有效地緩解低家庭親密度對其造成的不良影響,降低攻擊性,進而發展出更好的社會適應.以往研究顯示,較多使用認知重評策略的個體能有效地降低負性情緒體驗以及其引發的不適生理反應[55],心理幸福感[56]以及心理健康水平更高,社會關系也更加和諧[57],更不容易產生社會適應不良[58].這意味著較低的家庭親密度并不一定會造成留守兒童的社會適應不良,如果留守兒童能夠適當地使用認知重評這種情緒調節策略,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這種消極影響.其一,認知重評能幫助個體緩沖因疏離的家庭關系而引發的負面情緒事件的消極影響;其二,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低親密度家庭所缺失的家庭功能為個體提供支持抵御來自外界環境的消極影響.前人研究[59]也發現,認知重評作為一種自我調節能力,能保護個體免受諸多環境因素帶來的困擾,通過改變個體對外在環境線索的認識及理解,有效緩解由于社會排斥導致的羞恥感,而避免指向自我的攻擊行為產生,并促使個體以積極的眼光看待壓力情景,進行自我療愈.因此,認知重評緩沖了低家庭親密度對留守兒童攻擊性產生的不良影響,維護了留守兒童社會適應性的健康發展.
本研究發現,留守兒童的家庭親密度能直接影響其社會適應,還能通過攻擊性間接影響社會適應,同時認知重評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調節作用.因此,緩解留守兒童的適應性問題,促進其社會適應能力的發展,可以從以下3方面做起.
首先,網絡通信技術的發展使得遠距離溝通成為可能,家庭成員尤其是父母,作為留守兒童的重要他人,應通過網絡聯系的方式主動關注其學習、生活、心理近況,溝通其遇到的困難、疑惑,采取為其提供情感支持、物質支持的方式增強與留守兒童之間的情感聯結,拉近親子之間的心理距離,降低其孤獨感,幫助其習得良好的社會技巧,樹立待人處世的正確態度以及對問題情景的正確認識.
其次,重視對留守兒童攻擊性心理及行為的防范與矯正.對于留守兒童家長而言,構建具有規則性意識、民主意識的家庭氛圍與和諧、緊密的親子關系,有利于留守兒童形成良好的責任心、同情心;對于學校而言,一方面可以通過心理輔導教育的方式,促進留守兒童的自我發展與社會交往技巧的習得,另一方面也可以通過加強法制教育與紀律教育,幫助留守兒童形成良好的道德意識與行為規范.
最后,在學校教學過程中,教師應重視留守兒童情緒調節策略的培養,尤其是認知重評策略的培養,可通過開展相應心理健康課程、個體輔導等方式,幫助留守兒童正確認識、調節、表達自己的情緒,降低其在遭遇各種負面事件、應激情景時的不良反應,也緩解由家庭問題帶來的消極影響,促進留守兒童身心健康發展.
本研究結論如下:① 留守兒童家庭親密度、認知重評、社會適應之間兩兩呈顯著正相關,攻擊性與家庭親密度、認知重評、社會適應之間兩兩呈顯著負相關;② 攻擊性在家庭親密度與社會適應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③ 認知重評調節了攻擊性在家庭親密度與社會適應間的中介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