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匠與大學問

我們的時代是改革開放的時代，是社會大變革、大發展的時代，這個時代迫切需要足以影響和改變人們的思維方式與價值觀念的科學與文化，需要改變整個社會風氣的理論與學說，需要大的科學家、經濟學家、法學家、史學家、哲學家，等等。可是有一些很不好的治學風氣與為學為人境界，妨礙了我們的成就。其中一個非常典型的現象，可謂“小學匠習氣”。

什么是“小學匠習氣” ？就是滿足于簡單地炒作古籍經典，把名家大師當偶像崇拜，追逐學界時尚，卻不加反思，不思建樹，沒有原創意識的學風。

“小學匠習氣”表現之一是，在外國學者，尤其國際知名學者面前，總是一種“學徒”心理、“學舌”方式、理論“掮客”的做派，滿足于編纂、翻譯、轉述、介紹，而缺少批判性反思，缺少再創造，缺少自己的原創性成果，甚至連這樣的意識也沒有。這種治學方式雖然也能出很多成果，但會給人一種“二道販子”的感覺。對這種為人為學之風，我們可以用“龍種”與“跳蚤”來比喻。

德國詩人海因里希·海涅有句詩：“我播下的是龍種，收獲的卻是跳蚤。”這句詩因先后被恩格斯和列寧引用而聞名。恩格斯在致保爾·拉法格信中，針對打著馬克思主義旗號混進黨內胡鬧的“青年派”說：“所有這些先生們都在搞馬克思主義……馬克思曾經說過：‘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馬克思主義者。馬克思大概會把海涅對自己的模仿者說的話轉送給這些先生們：‘我播下的是龍種，而收獲的卻是跳蚤。”列寧在《俄國資本主義的發展》一書中，也以同樣的方式回擊他的論敵。這句詩的意思是，那些后繼者、模仿者，不去著力體會他們的偉大先驅人物的精神實質，不去揣摩他們的理論深度和歷史高度，從而有效地推動歷史發展和文明進步，而是一味地形式化模仿，甚至是拉虎皮做大旗。裝飾自己嚇唬別人，結果只能成為空洞的標簽、劣質的贗品。

今天的學術界、思想理論界，在對待國際學術大師、著名學者的態度上，也有“播龍種，收跳蚤”的“小學匠”現象。舉例說明。

有的人把國際知名學者視為權威加以敬畏，把經典名著視為教義加以盲從，卻不下功夫揣摩其理論、學說的精神實質，把握其思維方法、歷史洞察力和人文情懷，而是把它們當作空洞的形式加以拙劣地模仿、引用;不是聯系特定的時代背景、話語語境以及針對的問題，而是抽象地搬弄、套用甚至曲解;或者把名家大師當作偶像崇拜，我研究誰，就不容許別人批評、質疑誰，儼然是這些名家大師的跟班、護衛。

（摘自中國青年出版社《深思淺喻：李德順哲理比喻小集》 ?作者：李德順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