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是中國南北朝時期的北朝政權之一,由東魏權臣高歡次子高洋所建。歷經六帝,國祚28年。身為北齊宗室、名將的高長恭(?—573)因相貌俊美和一首《蘭陵王入陣曲》被后人熟知,鮮有人知的是,他身為北齊三杰之一,卻備受皇帝猜忌,最終飲鴆而亡。
北齊三杰,按照地位高低排序的話,依次是段韶、斛律光、高長恭,而如果按照死亡的先后順序排的話,也是這個順序。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嗎?
高長恭,本名高肅,又名高孝瑤,長恭是他的字,后世稱之為蘭陵王。高長恭是東魏權臣高澄的兒子,是東魏大將軍高歡的孫子,和北齊第五位皇帝高緯的關系,屬于堂兄弟。著名的《蘭陵王入陣曲》在邙山大捷之后傳唱開來,不僅蘭陵王的名號威名遠播,這首曲子更是傳唱了千年之久。
魏晉南北朝無疑是一個美男論斤稱的時代,美男是層出不窮,蘭陵王高長恭就屬于其中最為知名的美男之一。史書記載是“貌柔心壯,音容兼美”,具體怎么個美法,對于今人來說,只能是發揮想象力進行補充了。
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個“偶像明星”,卻并沒有一直生活在光環和鮮花之下。在人生的后期,他始終郁郁寡歡。
公元564年,高長恭在取得邙山大捷之后,皇帝高緯詢問高長恭說:“入陣太深,萬一失利,豈不追悔莫及?”
高緯也許只是無心之問,而高長恭也隨口一答:“關系到家事,不自覺地就勇往直前了。”
高緯頓時心頭一緊,狐疑地注視著眼前的高長恭,而高長恭并不明白高緯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對高長恭來說,他只是老實回答,我們都是高家的子弟,這北齊是我們高家的,為國效忠,也就是為自己的家族效忠啊。
可是,事情壞就壞在你姓高。高緯姓高,高長恭也姓高,高緯可以說這天下是高家的,但是你高長恭卻不可以說這天下是高家的。原因是高緯是皇帝,高長恭你即使也姓高,那也是君臣關系,一個臣子怎么可以說這天下是自己家的,難道你想圖謀不軌?
高緯如此想著,從此便開始猜忌高長恭。而高長恭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是為時已晚。
比起斛律光,高緯內心其實更害怕高長恭,因為斛律光能力再強,也只是外人,而高長恭卻是自家人,不僅有才,還能領兵作戰,這讓高緯那根脆弱的神經緊張起來。
高長恭是聰明的,他選擇了明哲保身,并且從此開始收受賄賂,貪污軍餉,把自己弄成一副貪財好利的樣子,以蒙蔽高緯。
但是,高長恭的內心深處是痛苦的,他根本不是一個守財奴,現在卻惶惶不可終日,生怕高緯哪一天突然要了自己的性命。
當時,高長恭的一個名叫尉相愿的手下看在眼里,便問道:“您深受朝廷器重,為何突然如此貪財了呢?”
高長恭默不作聲。
尉相愿又說道:“難不成您是因為邙山大捷功勞太大,怕遭猜忌,才如此自污嗎?”
高長恭點點頭。
尉相愿繼續說:“如果朝廷真的猜忌您,那么您現在的所作所為,豈不是正好落了別人攻擊您的口實嗎?您原本是為了避禍,這樣反倒加速了災禍的來臨。”
高長恭頓時泣不成聲,尉相愿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到了高長恭的心坎里,內心的痛楚全都被一一說中。高長恭突然跪倒在地,說道:“請您指點我一條可以安身的辦法。”
尉相愿扶起高長恭說道:“只要您稱病回家,從此對朝政不聞不問,那么,災禍或許就可以避免。”
高長恭聽后,覺得尉相愿的一席話深有道理,連連稱贊。不過,功成身退,對于很多人來說,是很難做到的。打拼了那么多年,突然之間讓自己放棄一切,豈能甘心。高長恭猶豫了,他并沒有及時地急流勇退,而這片刻的猶豫,最終葬送了自己。
也就在這個時候,陳宣帝對北齊開始了北伐,高長恭害怕被調任到前線作戰,感嘆地說道:“我去年臉腫過,怎么今年就不復發啦?”
一個戰功赫赫的名將,因為忌憚皇帝的猜忌,不僅無法在疆場上殺敵建功,卻還希望自己生病,以此來逃避皇帝的調遣和任命,這是何等可悲!
既然沒病,那就想辦法制造疾病,高長恭從此對自己的身體放任自流,從不進行醫治。
高緯覺得其中有詐,便派了一個叫作徐之范的御醫,將一杯毒酒賜給了高長恭。
望著那杯毒酒,高長恭拉著妻子鄭氏的手說道:“我一心一意為國,為何卻要遭此厄運?”
聽完丈夫的告白,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從鄭氏的眼睛里奪眶而出,頓時哭成了一個淚人,眼角的淚花不斷濡濕著衣襟。
鄭氏哽咽著說道:“你不能死,你去見見皇上,求求他,或許其中有什么誤會,他會饒恕我們的。”
高長恭仰天長嘯一聲:“皇帝他是不會見我的。”
高長恭知道,高緯是絕對不會讓自己活下去的,此刻做再多的掙扎也都是徒勞,只后悔沒有及時聽從尉相愿的建議,沒有能夠及早功成身退。
說罷,高長恭端起了那杯毒酒,閉上眼睛,生前的種種榮耀從他腦海中片段似的閃過,籠罩在自己心頭多年的陰霾也終于在此刻散去,就這樣去吧,一了百了。高長恭舉起酒杯,將毒酒一飲而盡。
在那個將星云集的年代里,高長恭算不得第一流的名將,這并不是說高長恭不優秀,而是段韶和斛律光實在太勇猛。
但是,在歷史的長河中,段韶和斛律光的名字已經逐漸被人淡忘,而高長恭蘭陵王的名字,卻閃耀了一千多年,他的《蘭陵王入陣曲》甚至傳播到了日本。
在高長恭的身上,名將的影子其實并不算很重,他給世人留下更多的歷史記憶,是偶像,是男神,更是傳奇。
如果說有一種軍事神話,叫作斛律光的話,那么也有一種偶像的力量,叫作蘭陵王高長恭。
從公元571年到572年,再到573年,每一年都要死去一位名將,似乎是上天之手在無形中安排好了,北齊三杰在這3年里一一凋零。
每個時代都有人才,歷史上從來不缺乏人才。對于北齊來說,祖珽就是多學科、跨領域、全方位的復合型人才。可是,這些人才把精力都放在了勾心斗角上,放在了爾虞我詐上,在這樣一種內在的消耗中,無數人才筋疲力盡,也將國家的能量消磨殆盡,最終一同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于是,我們看到,無數馳騁疆場的英雄人物,他們不是死在戰場,而是敗在政治角逐上。當北齊英雄全部凋零,當英雄被政治的角逐所淘汰,剩下的就只有一幫蠅營狗茍之輩,這幫人只會追求個人名利,國家也將在這幫人手中被徹底葬送。
(摘自現代出版社《盛世的序曲:南北朝的最后五十年》 ?作者:一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