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雪
關鍵詞 信息支持場域;變遷;網絡輿論;資本;慣習
中圖分類號 G2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07-0013-06
社會支持與人的身心健康密切相關,近年來,學者們廣泛發(fā)掘社會支持在各個領域的積極作用,為人們的生活貢獻了諸多益處。“社會支持”的概念最早應用于醫(yī)學領域,主要指的是社會對病患精神和物質上的支持,以保障他們的身心健康。由于社會支持包涵多種行為方式和社會關系,是一種具有高包容度、高普適性的社會力量。因此,隨著社會的進步和學科的融合發(fā)展,社會支持開始擺脫在醫(yī)學領域被“壟斷”應用的局面,逐漸踏入心理學、教育學、社會學等領域,在投入實踐操作的過程中呈現(xiàn)出不同的側重點,為社會個體提供了更多面、更具針對性的幫助。
對于“社會支持”的分類,學界沒有統(tǒng)一的答案。目前,我們通常把社會支持分為物質支持、精神支持、工具性支持和信息支持四種類型[1]。在中國知網對這四種類型進行關鍵詞的指數(shù)分析,比較它們的中外文相關文獻量以及環(huán)比增長率,可以發(fā)現(xiàn):信息支持在四種類型中關注度最高,相關研究主要分布在臨床醫(yī)學、計算機應用和教育學領域。與它的上級概念社會支持有所不同,信息支持在社會學學科范圍內的研究屈指可數(shù),還未被開拓出顯著的社會學意義。因此,本研究試圖將信息支持放入社會學的研究范式,探索信息支持的社會學意義。
信息支持,顧名思義,指通過給予相關信息、建議等幫助他人解決問題[2],以信息為中介實現(xiàn)社會支持。存在信息支持,就必定存在信息的發(fā)出與接收。實現(xiàn)信息支持的過程歸根結底是一個信息傳播的過程。我們不必像理解社會支持那樣,附帶些許“給予”“幫助”的感情色彩來理解信息支持。廣義的信息支持,通俗來說就是信息在社會環(huán)境中傳播,滿足個體的信息需求。按照這一解釋,信息支持自然地與傳播學形成聯(lián)系,為傳播學理論、傳播學方法融入信息支持的研究奠定了基礎。本文正是立足于社會學理論和傳播學理論的綜合視角展開研究。
為了研究方便,更好地將信息支持與其他類型的社會支持區(qū)別開,凸顯信息支持的作用與意義,本研究運用布迪厄的場域概念為信息支持構建一個結構框架。布迪厄指出,場域是由各種位置所構成的一系列客觀關系所形成的社會空間或網絡。這樣的空間是一個動態(tài)的空間,也是一個爭奪的空間,不同位置之間可能會利用資本或策略進行爭奪[3]。基于布迪厄的場域理論和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現(xiàn)狀,我們可以將信息支持場域初步界定為一種主要活躍在網絡空間的場域。它是由個體與網絡空間內的其他成員、媒介、信息等物質的客觀關系而形成的一個關系網絡,以滿足個體對信息環(huán)境的各種需求。個體的信息支持場域不同,個體對網絡信息的接收和處理則不同。網絡信息的聚集往往形成一定的網絡輿論,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信息支持場域會對網絡輿論產生影響。
信息支持雖然依托于社會支持的概念框架,但是目前國內的相關研究大多直接以社會支持為研究對象,鮮少有學者將它的下級類型即信息支持,特意提出,單獨研究,再服務于社會支持的整體系統(tǒng)。
基于此,本研究旨在以社會學和傳播學的綜合視角,將布迪厄的場域理論作為理論背景和研究框架,試解決以下兩個問題:一是充分發(fā)揮場域理論的解釋力,探析信息支持場域的構成和變遷過程;二是研究信息支持場域對網絡輿論的影響,并嘗試從信息支持場域的角度來干預網絡輿論,實現(xiàn)信息支持場域的“增值”,為解決相關社會問題提供新的可能性。
2.1 構成信息支持場域的三要素
布迪厄的場域理論將場域的構成要素以“[(慣習)(資本)]+場域=實踐”這一簡易公式來分析。場域是各個位置間客觀關系的一個構型。資本是以物化形式、“合并”、具體形式累積的勞動[4]。慣習是社會建構的性情傾向系統(tǒng),由話語主體在實踐中獲得。三者相互磨合,在實踐中生成經驗,持續(xù)運作。信息支持場域的構成要素也可以據此具體分析。
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信息支持場域的場域主體,主要是媒體及公眾相互作用形成的一種處于網絡空間的關系網絡;信息支持場域的資本可以分為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和象征資本。其經濟資本是維持關系網絡以及關系網絡中的個體獲取信息所需要的花費。而信息支持場域內信息的文化內涵,媒體人及公眾的教育程度、文化知識儲備、網絡操作技術等形成文化資本,影響信息支持的質量。其社會資本指代關系網絡中媒介和個體的社會關注度,擁有的名聲和成就等。象征資本依托于其他類型的資本而存在,其他類型資本的積累形成象征資本;信息支持場域的慣習建立在實踐操持的意義上,可以概括性地理解為場域內話語主體的主觀傾向,具體分為公眾的主觀傾向和媒介的主觀傾向。公眾的主觀傾向是個體的信息選擇、意見表達傾向。媒介的主觀傾向則代表媒體的態(tài)度。
2.2 信息支持場域的變遷
2.2.1 場域主體的變遷
1)從強關系網絡轉向弱關系網絡。在互聯(lián)網廣泛融入公眾的社會生活前,社會成員對信息支持場域中強關系網絡的依賴程度高于弱關系網絡。強關系網絡中的個體親密程度高、互動次數(shù)和互惠交換多。當面臨信息支持的需求時,大多數(shù)人會優(yōu)先選擇強關系網絡尋求支持。隨著互聯(lián)網技術的發(fā)展,公眾在弱關系網絡中傳播、獲取信息所需的成本越來越低,在個體主觀意識中達到可以同強關系網絡所需的成本相抗衡的水平。弱關系網絡的優(yōu)勢由此凸顯,如果說強關系網絡的核心是社交,那么弱關系網絡的核心就是傳播[5],恰好契合信息支持場域的運作原理。
強關系網絡中的個體主要依靠血緣關系或同階層屬性等特質維持強關系,個體的相似性較高,容易導致信息閉塞,難以跳出只在相似性群體內獲取信息支持的框架。相反,弱關系網絡中的個體相似性較低,不以親密關系為構建的基礎。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更是壯大了弱關系網絡的規(guī)模,從而表現(xiàn)出遠距離、多層級、范圍廣的互動特征。公眾在弱關系網絡中能夠獲得更豐富的資源。綜上,弱關系網絡的傳播效能高于強關系網絡。為了滿足不斷增長的信息需求,公眾的信息支持場域也從強關系網絡逐漸轉向弱關系網絡。
2)從線下空間轉向線上空間。1994年,中國公用計算機互聯(lián)網正式建成,自此中國互聯(lián)網開始向公眾開放[6]。網絡運營應運而生,媒體機構慢慢介入互聯(lián)網拓展業(yè)務,為公眾搭建了一座同外界信息相互交流的新橋梁。互聯(lián)網迅速發(fā)展,逐步在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投入使用。信息支持場域也搭上了互聯(lián)網的便車,實現(xiàn)從線下空間轉向線上空間的變遷。
2012年,吳亮在南寧市大學生的信息支持場域及其效果的研究中,僅僅將信息支持場域按照同學、朋友、老師、遠親近鄰等線下的親屬關系進行劃分,而搜索引擎、社交網站等來自線上空間的成分并不在研究范圍之內[7]。雖然當時互聯(lián)網在社會生活中的使用已相當普遍,但這一時期的相關研究沒有在研究內容上過多強調信息支持場域內線上空間的互動。時間往后推移,2016年,陳文超以留學生為研究對象,分析微信對留學生的社會支持,包括信息支持[8]。該研究選取微信作為實施信息支持的主體側面說明了信息支持場域的空間已經從線下轉向線上,學者們也愈發(fā)重視信息支持場域內的線上空間對公眾的影響。
2.2.2 資本的變遷
1)資本享有普遍化。資本是一種權力。當資本被某個人或某群人作為私人財產占用時,它能使這些人以實際或現(xiàn)行勞動的形式來占用社會資源[4]。在信息交流閉塞的年代,互聯(lián)網和各種媒介尚未走入千家萬戶,人們獲取信息支持需要付出代價,如金錢和人脈。信息支持場域的資本大多落入社會中上層人士的手中,并非所有人都能享有。20世紀七八十年代,電視開始走進人們的日常生活。然而在農村地區(qū),村民通過電視搭建與外界的聯(lián)系是非常奢侈的事。在一個村莊中,一般僅有村官或幾家生活寬裕者可以在維持基本生活的前提下,承擔起電視的費用,真正享有資本,取得信息支持場域內的社會資源。21世紀后,人們的生活水平整體大幅度提升。社會中上層人士將手中的資本轉移至其他領域,比如娛樂事業(yè)。他們無需顧慮生計問題,開始追求更高的生活品質。信息支持場域的資本由此變得普遍化,各階層的公眾都有能力動用資本參與信息支持場域內的活動。盡管階層分化仍然存在,但相較從前部分群體直接被排除在某些信息支持場域之外的境況,如今已基本實現(xiàn)場域內資本享有的普遍化。
2)資本形式多元化。在信息支持場域中,經濟資本主要表現(xiàn)為個體利用、維持關系網絡的各種花費。早期的經濟資本多以金錢、名譽的形式呈現(xiàn),隨著信息支持場域內部結構的復雜化,經濟資本發(fā)展出新的形式。同等價值的信息交換、人情來往、權利賦予以及承諾的兌現(xiàn)都可能成為公眾所需要的經濟資本。科技的進步讓文化資本不再局限于“有文化”,個體掌握必要的技術能力才能與信息支持場域移步到網絡空間的變化相適應。公眾的互聯(lián)網應用能力顯得愈發(fā)重要,助推文化資本衍生出諸多實操性的形式。例如,通過視頻傳遞信息比發(fā)布文字更具吸引力,所以在信息支持場域內,那些精通視頻剪輯的個體就擁有一種區(qū)別于他人的文化資本。
信息支持場域的社會資本是一個相對寬泛的概念。某些產生于社會關系網絡的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也可以被理解為一種社會資本。社會資本代指滿足信息需求所需的社會條件,如一定的關注度、良好的聲譽。但此類社會資本不一定適配于所有情況,當個體尋求的信息支持涉及隱晦性、敏感性的內容,外顯性的社會資本通常很難奏效。因此,個體通過接觸不同圈子的文化系統(tǒng)、有效躲避敏感“勢力”而積累的實踐經驗,逐漸發(fā)展成為社會資本的新形式。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都呈現(xiàn)出形式多元化,依托于這三種資本而存在的象征資本也相應地趨于多樣。各個信息支持場域的社會公信力、運作的規(guī)則、整體氛圍以及其代表的角色形象都能轉化為象征資本,隨場域的發(fā)展發(fā)揮越來越顯著的作用。
2.2.3 慣習的變遷
1)優(yōu)先使用新媒介。傳統(tǒng)媒介時期,以報紙、廣播、電視為代表的傳統(tǒng)媒介成為公眾同外界信息交流的主要途徑。幾十年的蓬勃發(fā)展讓傳統(tǒng)媒介對公眾的影響深入人心。在個體的信息支持場域中,除去因親屬關系獲得的信息支持,其余基本通過傳統(tǒng)媒介而實現(xiàn)。
然而,新媒介的出現(xiàn)動搖了傳統(tǒng)媒介一直以來的主導地位。從早期的雅虎網站,到十年前的QQ和博客,再到如今的微信、微博和B站,新媒介憑借及時性、互動性、開放型等優(yōu)勢不斷搶占傳統(tǒng)媒介在信息支持場域內的生存空間,甚至“迫使”傳統(tǒng)媒介戰(zhàn)略轉型,和新媒介繼續(xù)抗衡。公眾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不同的信息支持場域承載著不同的媒介,公眾需要依據個人情況選擇適宜的信息支持場域,讓有限的注意力達成最大的信息需求。新媒介更契合當代受眾的信息需求,因此在信息支持場域內逐漸累積成一種媒介選擇上的慣習。
2)隱性發(fā)展“潛規(guī)則”。布迪厄認為,慣習具有結構化的特征,而結構化一般表現(xiàn)為社會經驗沉淀下的主流價值觀或制度。信息支持屬于社會支持,不以盈利為目的,旨在為社會成員提供幫助。信息支持場域內的主流價值觀理應是向社會“按需而取”,但社會并不是永遠都“不求回報”,因此生成了不少“潛規(guī)則”。身處流量時代,似乎什么都要先往邊上靠。信息先于流量,卻被流量束縛,虛假信息、爛俗信息在信息支持場域內隨處可見。場域的主理人對信息的質量不做硬性要求,內容不必深刻或客觀,對公眾有吸引力才是王道,因為流量即生存。他們甚至會強行控制信息支持場域內某些信息的走向,篩選出能吸引流量的信息,大力傳播。這是近幾年多數(shù)信息支持場域都默認的潛規(guī)則,并且在短期內難以推翻。此外,信息技術的飛速進步讓信息安全成為公眾擔憂的問題之一。大數(shù)據技術來勢洶洶,在單個信息支持場域內,它的算法能夠定位出個體的喜好、傾向,從而提供個體青睞的信息。在不同的信息支持場域中,數(shù)據的跨場域共享也屢見不鮮。盡管人們憂慮信息技術帶來的安全隱患,但大數(shù)據分析等新技術在信息支持場域中的應用程度只增不減,成為一條公眾不能拒絕的制度“潛規(guī)則”。
信息支持場域經歷由線下空間轉向線上空間的遷移時,網絡輿論于同一時期發(fā)展起來,隨網絡技術的日益發(fā)達展現(xiàn)出令人驚嘆的社會力量。信息支持場域的變遷同網絡輿論的發(fā)展存在一定的對應關系,如今網絡輿論中的種種現(xiàn)象也離不開信息支持場域的作用。
3.1 信息支持場域影響網絡輿論的表現(xiàn)
3.1.1 影響網絡輿論的傳播
拉斯韋爾的5W傳播模式是傳播學中的經典理論,它將傳播的過程分為傳播主體、傳播內容、傳播媒介、傳播受眾、傳播效果五個基本構成要素,明確地闡釋了傳播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后來成為人們理解傳播過程的主要理論框架,具有較高的適用性。據此,本研究從這五個方面具體分析信息支持場域對網絡輿論的傳播的影響。
就傳播主體和傳播受眾而言,個體的信息支持場域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第三傳播主體的行為,即哪些用戶會對哪些信息支持場域的信息進行評價、轉發(fā)等行為。不同信息支持場域對個體產生的效果不同,當效果較深入時,個體就有可能將該場域內的信息再傳播,擴散形成網絡輿論。公眾不僅是傳播主體,也是傳播受眾。信息支持場域從線下空間移至線上空間,使得傳播受眾中的年幼者更早享受來自社會各方面的信息支持。過去的孩子可能成人后才建立起弱關系網絡,如今很多孩子成人前就可以在信息支持場域的網絡空間內搭建與社會的聯(lián)系。公眾“游離”于不同的信息支持場域,并結合自身感受建構起一套自我認知系統(tǒng)。這套認知系統(tǒng)便成為信息支持場域對公眾的篩選標準,塑造出人們被分配在不同場域傳播網絡輿論的景象。
就傳播內容和傳播媒介而言,個體青睞不同的信息支持場域,相應地借助不同的媒介傳遞各自場域的內容,在網絡空間內就該場域內的話題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資本享有的普遍化讓每一位社會成員都有條件在多個信息支持場域中做出選擇。如果活躍在某一信息支持場域的個體數(shù)量較多,那么該場域內的熱點話題就容易成為網絡輿論的熱議點,構成網絡輿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各個信息支持場域之間的界限壓縮了媒介的運作空間,某些媒介只能固定地在某幾個信息支持場域內運作。因此,網絡輿論的傳播會因為信息支持場域間的“隔離”而表現(xiàn)出區(qū)域化傳播的特征。
就傳播效果而言,各個信息支持場域的特質和“潛規(guī)則”導致個體信息選擇的差異,使公眾在網絡輿論的傳播過程中接觸到不同內容、性質的輿論,形成對信息的認知偏差,容易引起網絡輿論混亂。信息支持場域轉向線上空間后,一方面,先進的互聯(lián)網技術讓網絡輿論可以在多個信息支持場域內擴散式傳播。另一方面,信息支持場域間的分界線使網絡輿論區(qū)域化傳播,一旦傳播的內容不完整、有誤差,就會造成公眾對信息的片面了解,惡化網絡輿論環(huán)境。
3.1.2 影響網絡輿論的演化
20世紀70年代末,德國傳播學者諾依曼提出經典的“沉默的螺旋”理論,將輿論場上多數(shù)人認可的意見定義為優(yōu)勢意見,少數(shù)人認可的意見定義為劣勢意見。這兩個概念隨著“沉默的螺旋”理論的強烈反響逐漸在輿論研究中適用開來。網絡輿論在信息支持場域相互碰撞的過程中,往往也會分化出優(yōu)勢意見和劣勢意見。兩種意見的分化主要表現(xiàn)為場域內分化和場域間分化兩種形式。不同的意見在同一信息支持場域內傳播,轉向弱關系網絡的趨勢又讓受眾數(shù)量激增,隨之而來的群體壓力迫使公眾遵從優(yōu)勢意見,漠視劣勢意見,導致場域內分化。與此同時,每個信息支持場域都作為一種結構而存在,會盡量排除外界的干擾,發(fā)展出一套專有的運營規(guī)則,從而形成場域間的意見分化。信息支持場域中的網絡輿論在完成意見分化后,其中的劣勢意見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優(yōu)勢意見的突出而慢慢被淹沒,失去和其他意見對話或達成共識的可能。除了持有相同劣勢意見的少數(shù)人,“潛規(guī)則”的設置讓大部分人都很難再接觸到最底層的、缺少吸引力的劣勢意見。對整個信息支持場域而言,網絡輿論則自然地過渡至個別優(yōu)勢意見“獨領風騷”或多種優(yōu)勢意見不相上下、同時存在的狀態(tài),幾乎不見劣勢意見的蹤影。
3.1.3 影響網絡輿論的引導
就事實而論,如今網絡輿論的引導權主要來自信息支持場域內的主流媒體或自媒體[9]。它們的發(fā)聲總能引領網絡輿論的走向,步入它們理想中公眾熱議的下一個階段。自媒體是一種新媒介,而主流媒體主要由傳統(tǒng)媒介組成,二者在引導網絡輿論方向上具有較大差異。自媒體傾向于根據受眾的信息支持場域“投其所好”地引導網絡輿論。針對同一事件,一個自媒體可能在不同的信息支持場域以不同的視角對其進行分析和傳播,以不同的方向引導網絡輿論。公眾在信息支持場域內趨于優(yōu)先使用新媒介,自媒體便能輕易地收獲受眾的優(yōu)良反饋,留住不同特性的閱讀者,維持自媒體的運營。主流媒體肩負著巨大的社會責任,它們根據客觀事實引導輿論的方向,不易受信息支持場域變遷的影響。但場域間的相互隔離讓網絡輿論的整體引導方向出現(xiàn)差異。有些信息支持場域的主流媒體以理性和客觀為輿論引導的核心,而有些場域的主流媒體將注意力放在輿論引導的方式是否親民化和人性化上,重點考慮如何不引起受眾的反感。
3.2 信息支持場域的變遷影響網絡輿論的原因
3.2.1 信息支持場域中的競爭
1)場域主體的競爭。信息支持場域中的輿論場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傳統(tǒng)媒體與公眾形成的官方輿論場,二是新媒體與公眾形成的民間輿論場。一般而言,每個信息支持場域都有二者中的一種在該場域內掌握話語主導權。如果某信息支持場域的場域主體傾向于讓官方輿論場在其中運作,那么官方輿論場更可能在競爭中占據主導地位。由于官方輿論場的用戶群體穩(wěn)定,在輿論引導和內容生產方面較有經驗,該信息支持場域會主要呈現(xiàn)優(yōu)勢意見,盡量壓制非理性意見和劣勢意見,讓其沉默在優(yōu)勢意見的浪潮中。公眾的慣習表現(xiàn)出優(yōu)先使用新媒體,如果信息支持場域的場域主體為了吸引、穩(wěn)固新媒體用戶,其可能傾向于讓民間輿論場在其中活躍。自然地,“沉默的螺旋”開始在場域內奏效,促成意見分化與網絡輿論的過渡。
2)資本的對抗和維持。信息支持場域的資本形式愈加多元化,人們可以投入各式的資本,這為網絡輿論的可操控性奠定了基礎。有的言論因資本投入較多,在其所處的場域內成為優(yōu)勢意見,有的言論卻因資本不足被淹沒,再過渡至意見一致。單個信息支持場域內的意見分化與部分話語的被淹沒,有時也是資本在背后發(fā)力。某些信息支持場域為了維持已有的社會資本,確保社會聲望和優(yōu)質形象不減,會依據現(xiàn)實情況對自身的網絡輿論進行干預。它們有意地限制爭議性、攻擊性、或危害性言論在場域內的傳播,主要擴散比較中立、平和的言論,因而形成網絡輿論的淹沒和過渡。不同的信息支持場域根據其具有的資本不同,對場域內個體的要求和條件也不同。這種要求使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個體自然而然地被分散到不同的信息支持場域。對個體要求的差異又促成他們的言論在視角、可信度、接受度等方面水平不一,最后在相互比較和競爭中出現(xiàn)網絡輿論的分化和過渡。
3)慣習的力量。慣習的核心在于實踐,慣習通過實踐體現(xiàn)出來。媒介系統(tǒng)多年的實踐經驗傳遞出一個明顯的趨勢,在新媒體環(huán)境下,信息支持場域的性情傾向容易被流量、熱度等具有誘惑性的物質影響,進而改變網絡輿論的內容和走向。優(yōu)勢意見的背后是高度的關注和流量,此時若信息支持場域的慣習被這些利益所影響,可能使場域管理者大膽出手,讓優(yōu)勢意見更優(yōu)勢,劣勢意見卻被屢次忽視。“潛規(guī)則”不斷發(fā)展、穩(wěn)定,信息支持場域的慣習向賺取流量傾斜,因此一些具有相當價值,但不夠博人眼球的言論被淹沒,網絡輿論的引導方向也變得難以把控。
3.2.2 信息支持場域的自主化
互聯(lián)網將社會各階層的成員聯(lián)系在一起,共同置身于一張巨大的社會關系網絡中。他們內部的發(fā)展過程如同人類文明進步的歷程,成員最初只專心于自己的事務,后來相互交流、磨合,開始分工,最后在關系網絡中分化出不同的階層。信息支持場域的上層人士是信息支持的主要來源,多為意見領袖或信息精英。他們?yōu)槠渌后w提供信息與意見的參考,群體中的優(yōu)勢意見一般也圍繞意見領袖而形成[10]。信息支持場域的下層人士,即普通公眾,會自發(fā)地對場域內的信息主觀處理,構成網絡輿論的不確定性因素。作為一個關系網絡空間,信息支持場域本身就具備一定的場域自治能力,能夠發(fā)揮自主化的力量,它聯(lián)合各階層的個體和各式媒介服務于場域主體,在發(fā)展的過程中體現(xiàn)出自己固有的本質——結構性,最終構建出整體的網絡輿論環(huán)境。
4.1 融合信息支持場域內的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
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是信息支持場域作用于公眾的主要渠道。前者曾經以絕對勢力席卷整個中國,后者于近年強勢突起,把傳統(tǒng)媒體拉下神壇。但傳統(tǒng)媒體的社會公信力、輿論引導力量是新媒體暫時無法達到的。因此信息支持場域主體應當充分發(fā)揮自治權,在場域內為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制造機會,允許融合發(fā)展。公眾不僅需要借助新媒體平臺相對自由地表達,也需要傳統(tǒng)媒體的介入引導理性的輿論方向。管理者合理分配二者在同一信息支持場域內的資源和空間,融合兩種媒體的力量共同構筑網絡輿論才是大勢所趨。另一方面,為促進不同媒介的融合交流,各個信息支持場域之間弱化彼此的隔閡十分有必要。過于明顯的場域界限表面上讓各場域間的網絡輿論互不影響,實則差異顯著,不利于從全局視角引導網絡輿論的風向。
4.2 信息支持場域具有管理公眾的潛力
一個信息支持場域發(fā)展成熟后,內部個體也相應地發(fā)展出階層差異。階層越高,獲取信息支持越容易,同時掌握更高的話語主導權。高階層個體在信息支持場域內的行為具有管理其他公眾的潛力,能夠潛在地制定場域內的行為標準,施加壓力,達到監(jiān)管網絡輿論的效果。他們應當堅持內容為王,抵制流量為王,為其他個體做好表率作用。信息支持場域是一個系統(tǒng)性的關系網絡,該結構內的每個部分相互作用、相互抗衡。內部的競爭環(huán)境使各個部分都或多或少地出現(xiàn)“后臺操作”,擠占彼此的生存空間,操控網絡輿論,不利于引導客觀理性的網絡輿論。因此信息支持場域的各個部分都需謹慎使用“后臺操作”的權利,優(yōu)先考慮信息支持場域的集體利益,努力營造話語權平等的網絡輿論環(huán)境。
本研究的核心在于以場域為結構框架分析信息支持,其中借鑒了學者們在媒介、受眾分析、輿論場等領域的已有研究成果,充實了本文的理論分析。誠然,就信息支持場域的研究現(xiàn)狀而言,其內部的各個部分都有相應的專業(yè)學者進行了非常完備的研究,比如傳統(tǒng)媒體與新媒體的對比分析、傳播現(xiàn)象的歸因、輿論的生成和干預。因此,構建“場域”幫助分析需要展現(xiàn)出它的獨特意義:信息支持場域是一個整體性的關系網絡,本身具有結構性,能夠發(fā)揮結構的力量監(jiān)管網絡輿論。同時,內部的各部分相互聯(lián)系,它們相互作用至動態(tài)平衡時構建出和諧的網絡輿論環(huán)境。信息支持場域的潛能還有待開拓,這不僅是網絡輿論研究中的新思路,相信未來也能在其他社會問題的研究中有所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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