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文(首都經濟貿易大學 財政稅務學院)
數字經濟的背景下,傳統的文化產業已經無法滿足人們對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正如習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所強調:要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培育新型文化業態,滿足人民過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由數字技術和傳統文化產業融合而來的數字文化產業恰好滿足了數字經濟時代人們對文化消費的新需求。數字文化產業對于經濟發展發揮了戰略作用,產生了社會效益,這使其地位和作用更加特殊。基于以上因素,數字文化產業的興起和發展引起了政府層面的高度重視,除頒布了《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等政策外,政府對數字文化產業的扶持力度也逐年加大,試圖運用調控手段促進數字文化產業的發展。本文從數字文化企業成長性出發,試圖回答以下問題: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對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發揮了“墊腳石”作用,幫助企業提升成長性,還是發揮了“絆腳石”作用?相比而言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誰的“墊腳石”作用更大?二者如何對企業成長性產生影響?影響路徑有何差異?政府在之后的補貼中應該更側重哪種方式?
政府直接補貼是政府直接給予現金資助,可以對財政資源再分配,完善數字技術的基礎設施,提供事前資金,增加企業研發投入,達到提高企業成長能力的目的。Dimitris等(2004)研究地方政府補貼對企業財務績效的影響時發現,地方政府的財政補貼僅對企業的成長性指標具有積極影響。姚剛(2019)、馬紅和王元月(2015)認為政府補貼可以顯著提升高新技術企業的成長性,并且相對于國有企業,政府直接補貼對非國有企業的提升作用更強。直接補貼的政策目的直接、針對性強,可以幫助企業解決融資問題,實現激勵作用。對于稅收優惠本文主要是指降低特定稅率來降低企業稅負,為企業研發提供事后補償,鼓勵企業敢于創新,提高后續成長的核心競爭力。稅收優惠的主要作用是規避研發創新帶來的不確定性和風險,促進企業的研發投資,在未來,稅收優惠政策將成為政府激勵技術創新、推動企業發展的主要政策工具。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直接補貼對數字文化產業的成長性具有“墊腳石”作用。
假設2:稅收優惠對數字文化產業的成長性具有“墊腳石”作用。
在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的扶持手段中,當前我國政府更加側重直接補貼的運用。直接補貼屬于目標導向型的調控方式,通過直接參與的方式引導企業向某個方向發展進而提高企業成長能力,在短期內可能產生積極作用,但長期而言可能會打破企業原本的發展規劃,甚至產生擠出效應,無法幫助企業提高自身的成長能力。相比而言,稅收優惠是結果導向型的調控方式,稅收減免的前提是企業獲得收益,企業可以在市場機制下公平競爭,充分調動企業的生產積極性,更利于企業自身成長能力的提高,因此這種扶持方式具有很強的激勵作用,并且這種激勵作用具有持續性。Anuman Chanthawong等(2020)、李應龍(2020)在分析比較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對企業成長性的作用時,得出稅收優惠比直接補貼更加有效的結論。YunrongZhang等(2020)同樣認為在補助政策實現福利最大化的制度建設中,應該更偏向稅收優惠建設。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
假設3:相比于直接補貼,稅收優惠更能提高數字文化產業的成長性。
政府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可以通過增加研發資金、降低研發風險對企業研發投入產生直接影響,但是對企業成長性的作用是間接的,需要通過中介變量研發投入來提高企業的成長性。為了更好地證實政府補貼、研發投入、企業成長性之間的關系,提出假設:
假設4:研發投入可以在政府補貼與數字文化企業成長性之間發揮中介效應。
在選取樣本時,本文參照《文化部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對數字文化產業包含的六大重點領域進行公司選擇,分別為游戲產業、動漫產業、數字藝術展示、網絡文化產業、數字文化裝備產業、前沿領域,通過對涉及以上領域的上市公司進行定位,選擇了2014—2018年深交所和上交所數字文化產業上市公司作為初始樣本,并剔除樣本期間由于公司經營不穩定被證監會進行“ST”處理、*ST異常處理的樣本和被國家企業信用公示系統列入經營異常名錄的上市公司、剔除政府沒有進行補貼的上市公司,最終確定了67家數字文化產業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本文數據來源于企業年報和國泰安數據庫。
1.被解釋變量
在變量選擇方面,被解釋變量是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根據以往國內外的相關研究,有的學者認為成長性指標是一個綜合指標,需要綜合考慮企業的各種財務指標,例如陸旸等(2019)選擇了四類財務指標進行主成分分析后,將綜合得分作為成長性指標。本文在確定成長性指標時采用的是因子分析法確定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指標。企業的財務指標分為盈利能力指標、償債能力指標、營運能力指標、發展能力指標四大類,分別反映企業生存發展的物質基礎、風險水平、經營管理水平、成效。因此本文從以上四類財務指標中,選取了9個指標進行因子分析,建立一個關于企業成長性的綜合指標(篇幅原因未將所有過程列示)。
最終計算結果如下:

綜合得分式(1)即為企業的成長性指標,作為被解釋變量。
2.解釋變量
政府在進行補貼時通常會采用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的手段,所以本文選取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作為解釋變量研究其對數字文化產業成長性的影響。
3.控制變量
具體指標及其計算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指標及計算說明
為了驗證假設1、假設2與假設3,構建計量模型如下:

為了驗證假設4,建立中介效應模型如下:

其中,X表示控制變量的集合,包括上文提到的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資本密集度、企業年齡、固定資產比重。
本文對數據進行Winsorize處理后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從統計結果可以看出成長性指標的標準差最大,說明不同的數字文化企業之間成長能力是不一致的。稅收優惠和直接補貼在不同企業之間的差異不大,說明政府對數字文化企業的補貼是比較均等的。

表2 描述性統計表
1.總樣本回歸
為了檢驗政府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對企業成長性的影響效果,本文加入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后對式(2)和式(3)進行回歸估計,結果如表3第(1)列和第(2)列所示。第(1)列顯示政府直接補貼對企業成長性具有正向影響,但并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第(2)列顯示稅收優惠對企業成長性的回歸系數在10%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因此由前兩列的結果可以證實假設1和假設2,即政府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都對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具有正向影響,發揮了“墊腳石”作用。同時,由于稅收優惠對企業成長性的回歸系數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可以認為在提高企業成長性上,稅收優惠的作用比直接補貼更明顯。政府直接補貼的作用效果低于稅收優惠的作用效果可能有以下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政府的直接補貼經過申請后就可以獲得,其中的信息不對稱與道德風險可能使企業在申請時出現虛假信息傳遞,導致政府補貼的錯配,在發放后,尋租和貪污腐敗行為又會使補貼的利用率降低,難以對企業發展起到更大的推動作用;另一方面,政府直接補貼企業后,企業可能更多用于創新研發投資,研發過程具有很大的風險性,難以成為推動企業成長的動力。第(3)列中同時考慮了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對企業成長性的作用。回歸發現,稅收優惠對企業成長仍然具有顯著的提高作用,直接補貼的回歸系數變為負值,但是這并不能說明直接補貼是企業成長的“絆腳石”,因為政府的直接補貼具有滯后性,一方面當期的補貼很難及時被企業充分利用;另一方面政府補貼的信號作用傳遞需要時間。

表3 總樣本回歸結果
2.中介效應分析
經過之前的分析,可以認為政府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能夠提升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但這種作用具有間接性,需要通過中介變量來實現這種具體影響。因此本文引入研發投入強度進行中介效應的逐步回歸分析來檢驗假設4是否成立。由表4可知,在第(2)列中,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均通過可顯著性檢驗,在第(3)列中研發投入強度也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同時,在第(3)列中直接補貼的回歸系數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研發投入在直接補貼和企業成長性之間具有完全中介效應,而稅收優惠的回歸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說明研發投入在稅收優惠和企業成長性之間發揮了部分中介效應。

表4 中介效應分析
政府的補貼行為并不是完全的隨機選擇,而是有計劃、有針對性的,政府在選擇補貼對象時可能會選擇成長性好、發展潛力大的企業進行補助,這樣企業成長性與政府補貼之間存在著雙向因果關系,導致內生性問題。為了檢驗之前估計結果是否具有穩健性,也為了緩解內生性問題的存在對估計結果的影響,首先使用滯后一期的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由回歸結果表5的前3列可知,滯后一期的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仍然提高了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其中稅收優惠的作用效果比直接補貼的作用效果更加顯著。
此外,本文還進一步使用工具變量來解決內生性問題。工具變量要與內生解釋變量高度相關而與擾動項不相關。在本文中,政府直接補貼金額和稅收優惠的力度與政府上一年的財政收入高度相關。因此,可以選擇政府前一年的財政收入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估計。回歸結果如表5中第(4)(5)列所示,從中可以發現,政府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其中,稅收優惠的回歸系數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提高了數字文化產業上市公司的成長性。綜上,可以認為本文之前的研究結論具有一般性。

表5 內生性問題的處理

本文實證分析了政府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對企業成長性的影響,主要得出以下結論:第一,無論是當期還是滯后一期的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均可以發揮“墊腳石”作用,提高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第二,相比于直接補貼,稅收優惠更能提高數字文化企業的成長性。第三,研發投入在直接補貼與企業成長性之間發揮了完全中介效應;在稅收優惠與企業成長性之間發揮了部分中介效應。雖然直接補貼和稅收優惠都可以通過研發投入來對企業成長性發揮作用,但作用路徑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