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夢

李浩

窗外墨色的云彩滾滾而來，將夕照的最后一抹絳紅吞噬在黑暗中……無意間，瞥見了屋子角落里的揚琴。幾個月前比賽失利時的場景便映在眼前，思緒也隨之波動起來：我回想著自詡成功的一曲《林沖夜奔》，心中不免有點兒苦惱與不忿——是技法不夠熟練，還是樂聲不夠動聽？

表姐從小練揚琴，我耳濡目染，自然也就迷上這民族擊弦樂器。揚琴音色明亮，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音量宏大，剛柔并濟，令我沉醉。算起來，我學琴已經有幾年了。斬獲了一場場揚琴比賽獎項，樹立了信心，我的揚琴夢也日漸清晰。追夢的路上，我從沒有過松懈，直到輸掉了那場我準備充足的比賽。

猛然，我身旁仿佛回響起老師的教誨：“多用心感受曲子的內涵，自然就能彈好。”先是靈光一閃，而后思慮萬千，終于豁然開朗。我暗暗告訴自己：想要彈奏出神韻，最重要的是投入真情實感。

聆聽，琴曲的韻律激蕩在腦際;思量，回憶那些技巧——長搖、彈輪、齊竹、滑抹……;凝神，一遍遍品味彌散在琴身古樸紋理上熟悉的氣息，斟酌著琴曲，林沖當時“白虎逼窮路，忍怒猶大撼”的心境。追夢的路是如此美妙！

伴著屋外洋洋灑灑、漫天飛揚的白雪，我緊繃的一顆心舒展開來，決心為下一次比賽做準備。左手拂去面板上的灰塵，右手拿起那支久違的、似乎還留著往日余溫的琴竹。琴竹在弦上跳動的感覺還是那樣熟悉，但隱約間卻又有點不同。輪竹如行云流水，悠揚迤邐;雙音若萬馬奔騰，雄渾有力;單音似珠落玉盤，輕快活潑;滑音像涓涓溪流，源遠流長。額頭冒出的汗珠滾落到眼鏡上，模糊了視線，嘴唇也因缺水而干裂，但這與我的夢想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我在這音樂的汪洋里游弋，在曲調的凈土上徜徉。外面的雪還下著，恍惚中，我仿佛看見那個昔日十萬禁軍總教頭頂著風雪漸行漸遠……我的心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數月后，我站在了決賽的舞臺上，彈奏的依舊是那一曲《林沖夜奔》。候場時的忐忑在琴竹的揮動中漸漸消逝;全身心的投入，使我仿佛置身風雪中的山神廟，隨著樂曲韻律而變化的情緒，正如幾個月來辛苦練習的傾訴，毫無粉飾地流露在了彈奏中。

不知不覺中，演奏到華彩樂章——如此美妙、令人陶醉。賽場萬籟俱寂，唯有琴弦微顫。驟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其實比賽的結果已不再那么重要，有追夢路上的美好風景，就足夠了。也正如七堇年所寫的——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葦以航。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