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紫砂收藏誤區

黃鵬程

上海久煅實業有限公司

一直以來堅信只有當泥、型、工三個部分具已明了之后，談紫砂收藏才有了現實的意義。或者說，此時的紫砂壺買入才能稱得上收藏。

這里想先“戲說”一下筆者總結的紫砂壺收藏核心原則，相信這樣更容易理解——請務必按照選擇初戀女友時的標準，而不是在“洗盡鉛華”后選老婆的標準來挑選和收藏紫砂壺。

為什么這樣說呢？

這是因為你首先得真的發自內心地，心無旁騖地喜歡這件紫砂作品，這種喜歡應該做到的是一眼傾心的“真愛”，這就如同你當初一眼就看上自己的初戀女友一樣，目標單純，心無旁騖，要盡量減少這種“真愛”之外的其他干擾因素，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對這件紫砂作品做到容忍和長久，也只有這樣才能在將來不再擁有它（她）的時候長存歲月靜好的愉悅記憶。千萬不要在一開始就拋棄了收藏的“初心”，帶著太多目的的任何形式的收藏都會走偏，如同帶著太多感情之外因素的婚姻一樣，也許是諸多妥協的產物。

是不是看到此地，心生同感，靜下來仔細想想，如今又有多少夫妻是由衷地捆綁一輩子的呢？

所以，紫砂收藏這件陶冶性靈的雅事兒就該是盡可能的風花雪月，純粹且浪漫。紫砂收藏如果無法為你帶來長久的快樂，反而更多的是“被人勸服”、“自我說服”或者“湊合著持有”，那么這種收藏就走偏了，你也不會因為這件作品的收藏而增添快樂，再想一想，是不是有些壺很貴很有“收藏價值”，但你很少拿出來看一眼。

其實，紫砂收藏并無原生定理，也無人可以羅列紫砂收藏領域放諸四海皆準的金科玉律，這里只總結一些經驗供各位參考。

先給大家列舉幾個紫砂收藏中的“不要”：

第一、不要因為“貴”而去收藏。

是不是有過這樣的經歷，一把紫砂壺在你看到第一眼的時候根本沒有什么動心或者驚艷的感覺，但當你得知它的價格（尤其是公開的拍賣價格）或者知道它的某位地位尊崇的作者亦或是知道它的“傳奇經歷”之后，再回過頭去看，你就會發現這件東西瞬間變得越來越順眼了。不可否認，一件作品的市場價值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收藏指標，一件作品的作者也確實能夠改變一件作品的市場估值，甚至一件作品的前幾手的藏家的傳奇都能改變這件作品的江湖地位，但以個人審美判斷為喜好標準的收藏才是值得推薦的。相見不厭才能長久守候，否則一件昂貴但其實一開始就不喜歡的東西將可能影響你對整個收藏門類的判斷。

但無論承認或者不承認，大多人都難免囿于這一種被價格綁架的“錯覺式”收藏。甚至會因為一件紫砂作品已有的價格高企而反過來找出本來不存在的作品的優點來。我們時常會看到一個藏家在介紹自己的一件藏品的時候只能拿出這件作品的以往拍賣價作為介紹的要點，至于其他的優點，藏家本人可能挖空心思想過很久，但始終未果。終究不是喜歡這個物件而是站在這個物件背后的價格去號稱自己熱愛這件作品，這就失去了收藏的意義。

要提醒各位的是，即使在紫砂界尊貴如顧景舟，他也并非每一件存世并且在市場中流轉的作品都那么精彩，許多作品即使很稀有，甚至是孤品也未必有收藏價值，再優秀的紫砂藝術家也有初學時刻不成功的作品，這些作品會因為作者的名聲變得很貴，但本身的藝術價值從其產生的那一刻就不高。

第二、不要因為專家意見而發起收藏。

紫砂壺在審美層面沒有真正的專家，所謂專家的個人喜好會影響審美，從而引起價值判斷上的誤導。

這里不得不再次提醒各位，紫砂這個藝術品門類的特點——實際制作紫砂壺的匠人在其紫砂作品中表達的審美方向和審美高度經常不是自己的。紫砂壺和許多工藝品門類一樣都是一個長期由經銷商主導審美的行業。少數能夠以自己的審美來主導經銷商的都必然是業內翹楚，比如顧景舟，比如何道洪。這樣的人百年內也不過幾人。因此，我們可以說，通常紫砂真正的專家大都是經銷商本身，這樣的經銷商出生的所謂專家提供的收藏經驗會因為非常明顯的自身商業利益考量而參考價值大打折扣。

即使是非經銷商出生的來自藏家的專家，其個人收藏偏好也各不相同，每個人收藏都有自己的審美局限。

因此，紫砂壺的收藏對于每一個獨立專家的意見只能做最低程度的參考。多與出自藏家的專家門探討交流，在自己真心喜歡的基礎上，結合各方意見才開始下場收藏，這才是相對穩妥的方式。

第三、不要因為“稀缺”二字而去收藏。

先理解下面兩句話，紫砂收藏的許多套路就能避開。

真正“限量”的東西不會自己嚷嚷說自己是“限量”！“限量”和“稀缺”沒有必然的聯系。

真正“稀缺”的東西不會總在你想有的時候就“及時”出現在你面前！

至少在紫砂收藏領域，好東西才會稀缺，而一件紫砂作品一旦稀缺，就不需要再人為地去貼一個“限量”的標簽了。因為大部分時候，你若沒遇到合適的經銷商，你根本就買不到。

所以，當一件號稱“限量”的紫砂作品擺在你面前，并且有人反復地告訴你它的“限量”屬性的時候，它至少在稀缺性這個方面的收藏價值其實該被質疑了。

那么正確的獲取并收藏到稀缺紫砂作品的竅門是什么呢？

以下是總結的實際操作經驗，供參考。

在確定自己真的喜歡這把紫砂壺后，找到盡可能接近其作者的出處，如果沒有現貨，這說明這件作品有很大概率真的是稀缺的，然后以盡量高比例的訂金預訂這件作品，這樣你才能夠盡早拿到這件作品。當這把預訂的紫砂壺最終到你手中的時候，務必回憶自己心目中那把壺應有的樣子，如果確實有不能讓自己滿意的地方，盡管說出來，不必因為這是你預訂的而不好意思，因為這是預訂，而不是帶有你個人屬性的定制，所以完全可以提出——這把壺暫時不拿，按照你自己提出的修改要求讓老師再做一把。這樣做有兩點好處，其一，是你能確確實實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其二，也能讓老師意識到你的較高要求，再去制作的效果大概率會更好些，而且以后你再要收藏他的作品，他會格外上心。

還有，大可不必擔心你這把預定但沒拿的壺會成為老師或者經銷商的負累。既然是稀缺的，這件你不滿意的作品自然有要求不那么高的藏家趨之若鶩，而你的堅持卻為自己爭取到了一件好于其他藏家的精品。

當然，你要的紫砂壺還是存在作者或者經銷商手中有現貨的情況的，這樣的壺如果想下手務必仔細檢查，這很有可能是和你一樣的藏家挑剩下的，或者是出現了微瑕經過修補的。

最后，要提醒大家，許多看來“很少”或者只是孤品的紫砂壺根本不能說明它是因為優秀或者難做而變得稀有的，很有可能是作者對這件作品的效果非常失望，然后做一把就不再制作了。這樣的壺收藏了也毫無意義。要大膽追求作者熱門的東西，追熱門不是什么說不得的可恥的收藏行為，反而是很聰明的舉動，因為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就算多出幾件，之后的流轉中依然還是熱門，不要為了“稀缺”刻意追求冷門。

第四、不要因為“傳世”而去收藏。

“我這是為我的孫子留的”——這是紫砂壺藏家經常掛口頭的一句話。

請不要再用自己的孫子給自己的興趣或者物欲找借口了。

何況，你本人喜歡，你的后人未必喜歡，你有人脈和圈層可以將之變現，你的后人也許就沒有。在你手里將紫砂壺玩好，玩開心，讓這些紫砂壺為你這一世帶來快樂、自豪才是收藏的第一要務。至于傳承，本文不作涉獵，這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收藏，只是針對這一世的你自己的。

你收來，你藏好。

子孫自有子孫福，何必連他們的收藏都得你來操心。

何況，你的子孫中若有對紫砂毫無興趣的，這些留給他們的好東西也許最后的結局會很令人唏噓，你視若拱璧的珍品在不了解紫砂的子孫手中也許并不會得到最好的照顧，誰能保證自己的后人或者后人的后人中不出幾個敗家子呢。

第五、不要因為“便宜”而去收藏。

紫砂世界沒漏可撿，還有一句更為直接的話——性價比高的都是垃圾。

在當今這樣一個在英國不知名的小鎮舉行的拍賣會上出現一個清代官窯花瓶都會有一群國內大佬飛去的年代，根本不會有什么所謂“漏”出現。尤其是紫砂收藏，更不能有撿漏的心態，一把價格遠遠低于市場價的紫砂壺是不會那么巧正好落在你的身上的。如果真的出現了，而且確定是真品和完品，那么大概率只能說明這把紫砂壺原本就只值這個價格，你對一把紫砂壺藝術價值的判斷出現了與主流的成熟的紫砂收藏界的偏差。

此時，你應該檢查自省，把自己對紫砂壺泥、型、工的研究成果推翻或者部分推翻，重新在用和玩的層面繼續匍匐，把藏壺暫且下降為留壺，自己玩得喜歡的就留下來。

或許，你永遠都到不了藏的層面。不必懊惱，畢竟你用過、玩過紫砂，你就已經與眾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