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吳雙
云南藝術學院
藝術的“下沉”實則就是藝術接受主體的轉變,經歷由傳統的“精英”擴大到如今的“大眾”,也是藝術“下沉”到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樣的轉變是由于消費文化的盛行,精英式的藝術創作已然下沉至為大眾所接受的,“雪唱與誰和,俗情多不通”,下里巴人式的,貼近人們生活的藝術更為大眾所喜愛。在此,應當強調的是,藝術的“下沉”并不指代精英主體的消失,也非陽春白雪使得藝術失去光彩,它應是藝術接受主體范圍擴大、藝術作品結合大眾日常生活的表現。我國的文化藝術在當下有了巨大的審美變化,藝術“下沉”使得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多彩,藝術和這種日常生活的界限也變得模糊,這也就是日常生活的審美化。
“日常生活審美化”(The Aestheticization of everyday life)是 20 世紀晚期興起的一股藝術審美潮流,由蘭學者麥克·費瑟斯通在1988年提出,它的宗旨是“讓藝術走向生活”,提出藝術與日常生活之間的界限被消弭了。日常審美生活化使得藝術品迎合大眾的審美趣味,一方面這種現象使得藝術品變得過分庸俗,但另一方面,藝術傳播力在一定程度上大幅增加。我國當代市場經濟已從原本的以生產為中心到以消費為中心,藝術與商業之間的關系更為密切,使得消費文化對藝術領域有很深刻的影響。所以,保持少數民族藝術的生命力需要將其置于時代發展的背景中,將“藝術商品”置于消費文化的視角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日常審美生活化的現象是一個時代特征,它與我們當下的生活息息相關,當代中國的先進文化一方面也是面向大眾、服務人民、為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因此,少數民族藝術在發展的進程中要擴大影響范圍,進入大眾視野,以其自身的長處與優點吸引大眾的注意力,增強自身的藝術感染力。
少數民族藝術的“下沉”體現在藝術接受者范圍方面以及少數民族工藝品與日常生活的關聯性方面。少數民族藝術并非所謂精英的藝術,只是在范圍上與大部分群眾主流的文化藝術比較下相對小眾,盡管它被當地的群眾所喜聞樂見,是少數民族群眾日常的必需品或節慶活動,但為了其發展與傳承,做好宣傳至關重要。此外,在藝術的傳承中“傳承人”異常重要,而為何做藝術傳承,最后也是歸結于人——少數民族藝術也是人類的精神財富,在此,我們應當看到經濟對藝術的發展格外重要,特別是對于廣泛分布在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藝術而言,讓其進入更大范圍群眾的視野,需要更多文化產業的扶持。
藝術消費市場包括書畫美術市場、文藝演出市場、博物館美術館市場以及電影市場,對應不同的藝術消費市場擁有不同的消費人群,例如,書畫美術的藝術市場在很長一段時間被認為只有藝術家、收藏家的存在,絕大多數人的消費能力和鑒賞水平還不足以接受書畫美術品的市場;文藝演出、電影卻為廣大群眾所熱愛。如今,美術品市場開拓了更多的新途徑,特別是各大網絡直播平臺使得美術創作者與大眾的接觸距離更近,藝術家與藝術接受者可以直接交流。之前的藝術市場主要集中在經濟文化比較發達的文化都市和東南沿海地區,到如今的西南地區已然并入市場化的潮流中,少數民族藝術的發展擁有了新的機遇,藝術傳播途徑開拓、進入大眾視野的機會大幅增加,少數民族藝術已然可以更快地走向市場化、產業化的發展道路,這無疑是少數民族發展的重要方式之一。
當藝術市場的專有名詞“品牌文化”“藝術商品”“市場效益”應用在少數民族藝術中,如何更好的應對少數民族藝術的原生態與市場多變性、網絡新媒體復雜性的碰撞成為了一個重要難題。
再一個就是需要對藝術品市場秩序的維護。如云南省石屏縣烏銅走銀的制作,要經過二十道工序才能完成,要么是藝術品的制作經過大批量機械化生產完完全全失去了民族藝術的模樣,粗糙、假冒偽劣商品的制作讓受眾失去了對少數民族藝術的興致。
最后還有傳承人與制作工藝的問題。以烏銅走銀舉例,這樣繁雜的制作工藝使得很多年輕人不再愿意去學習,盡管在2014年就成立來官渡古鎮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的云南省工藝美術行業協會烏銅走銀分會,甚至開啟了烏銅走銀的傳習班,但是烏銅走銀的發展并不單靠傳承人的技藝,還要靠外界、市場以及消費大眾來加強文化藝術的傳播,從而增加藝術接受者的范圍,將藝術最后落在實用之處(這里的實用是指收藏用途的對立面),而非“形而上”的漂浮之物。烏銅走銀的價格高昂使得消費群眾范圍狹窄,但繁雜的制作工藝不得不定價高。
第一,除了藝術商品之外,貼近人們日常生活的旅游產業能帶來更多的藝術傳播效益。近些年來,民宿成為了年輕人旅游時的居住首選地,少數民族當地民宿的建筑風格、裝飾元素若能帶有更多本土藝術元素則極具競爭力,將具有本土風情的民宿品牌化、標志化能有效地增強藝術傳播力。云南有名的特產大理石——大理市點蒼山十九峰巖層中的“礎石”,常常被用來當作建筑材料,白族民居內精雕細琢的大理石陳設別有風味,再加上白族劍川格子門,以及各類工藝品,整體民宿的建設與當地民族風情渾然一體,對于白族藝術的傳播有一定的積極因素。
第二,少數民族藝術在一定程度上需要文化產業人才扶持。“花西子”品牌的化妝品在“苗族印象高定系列”化妝品中對于苗族銀飾的應用讓更多的人了解了苗族銀飾,甚至讓更多的人看到東方裝飾之美,產業價值與藝術價值都被很好地體現出來。花西子通過聚焦苗族藝術,將其作為大眾消費品的創意來源,是苗族藝術在當下時代的新發展與新面貌。故宮的文化創意產品今單從商品銷量來看,具民族特色且設計感較好的藝術商品都有很好的口碑。少數民族工藝品不一定要繼續延續原本的載體形式,例如,云南彩繪陶火葬罐(騰沖)表面精良的圖案形式,可以用在屏風、彩色玻璃窗的設計上;佤族的阿佤毯、獨龍族的獨龍毯的工藝是否可以用在扇面、甚至工藝品包裝上。這些案例中,我們也可以窺見,“藝術通過品牌擴大知名度,在不同領域間共同協作、共同盈利、也可以說是一種文化與商業的合作”[1],藝術與商業結合并不是一件壞事,從好的方面來看,商業品牌帶動藝術的傳播、藝術地再發展,藝術發展需要商業品牌帶來市場知名度,可以產出更加高質量、高品質的藝術品來。
第三,少數民族藝術的商品化進程中獲得的經濟產值增高,更多的人意識到依靠民族藝術手藝也可以創造經濟價值,解決“沒有年輕人愿意去學習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手藝”的問題。“藝術產品是一種既有經濟價值又有社會價值的特殊商品”[2],馬克思提出的藝術生產理論提出藝術終將“異化”,藝術的經濟效益使得藝術家會為了利潤進行藝術品生產,在當今藝術品市場化、產業化的境遇下,少數民族藝術也應當緊跟時代,文化創意產業也可以將目光投向少數民族藝術中去找到新靈感。“藝術和市場本身不是矛盾,藝術的價值源于市場經濟價值和學術價值。”[3]藝術在市場中得到廣泛的認可也是藝術價值被認可的過程,云南少數民族藝術自身發光發熱,已經引起了各行各業的廣泛矚目,藝術本應當落到實處,下沉至大眾。
“潮文化”決定于人民群眾對于時尚認知的風向,大眾喜聞樂見的事物往往能帶動另一件事物的廣泛傳播。近年來“國潮風”的流行就是中華民族藝術精粹被大家喜聞樂見最好的代表,“國潮” 一直是人人耳語相傳的詞語,各個行業都為之傾倒。時裝行業、潮流展會充斥著各種國潮的身影,越來越多的年輕消費者對國內品牌的信心增強。在這之前少數民族藝術還不能與“時尚”、“潮”掛鉤,現在這類元素被越來越多人們所喜愛,“國潮風”的流行就是中華民族藝術精粹被大家喜聞樂見最好的代表,這是少數民族藝術發展的契機,少數民族藝術或是元素能否成為時尚潮流的一員?
淘寶平臺是網絡線上平臺對于“國潮”運動有巨大推動力的平臺,新創立的國潮品牌一個個入駐淘寶,品牌影響力大幅增加,云南的眾多少數民族藝術還也沒有嫁接線上平臺,還沒有樹立品牌的意識,在抖音等娛樂平臺有少量少數民族元素改良的藝術元素,但始終沒有廣泛的結合“國潮熱”來進行宣傳,不可否認,網絡是線下銷售與宣傳無法比擬的新方式。除了網絡技術的缺乏,很多少數民族傳承人的視野還停留在本地區域,特別是旅游產業中,關注旅游消費市場,特別是疫情、后疫情時期互聯網與藝術的融合越來越頻繁,藝術市場線上平臺的比重已經越來越大,旅游淡季時這些藝術形式該怎樣去傳播?怎樣去發展?一定是要結合互聯網來進行,這對于少數民族藝術來說便是傳承。作為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組成部分,少數民族藝術也要開拓渠道,尋求機會,跟隨互聯網藝術市場的形成,讓少數民族藝術成為一股潮流,隨大眾掀起一場風潮,這個過程中少數民族藝術自然而然便開始自我革新,生命力得以延續。
藝術“下沉”至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通俗、日常、大眾的文化現象,給了少數民族藝術發展新的啟示。少數民族藝術品中的實用功能可以被挖掘出來,將藝術商品帶來的傳播效益擴大。藝術市場的包容性是極強的,將少數民族藝術與當代市場的結合創造出市場價值,是實現藝術價值的重要條件之一。此外,這段時間大火的丁真帶來的“丁真效應”給我們的啟示,我國文旅產業的發展迅速,四川文旅為其拍攝宣傳片,拍攝他的家鄉甘孜理塘,推動了家鄉的經濟發展、拉動了旅游業的繁榮,而少數民族藝術正需要先實現經濟上的發展。有更多的人才關注到少數民族文化,可以給予其更多的技術、人才支持,更好的結合當今互聯網藝術市場進行少數民族藝術傳承與發展。當然,我們也應當認識到以商業利潤為終極訴求,很可能導致藝術過于追求商業價值,而脫離其本質的審美價值,淪為商業的工具和經濟的附庸,我們也應當辯證地看待這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