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文學圖書漫談

程光煒

【關鍵詞】精品文學圖書??宣傳品類??文學類

在今天時代語境中，精品文學圖書這個概念可以稍做區分，進行分類和分析。第一類的精品文學圖書，可稱之為具有宣傳功能的圖書，我們在這方面也有比較成功的實踐，比如，20世紀五六十年代推出的紅色經典書籍，例如，《紅旗飄飄》《紅巖》《青春之歌》《紅旗譜》《敵后武工隊》《鐵道游擊隊》《苦菜花》《林海雪原》《野火春風斗古城》等一大批作品。它們就是今天所說的主旋律作品，但是獲得了成功，成為教育影響廣大青少年的優秀作品，至今還有一定的藝術感染力。

近年來，也有類似文學圖書出版，例如，扶貧題材、抗疫題材的長篇小說、報告文學等。這方面大家說得比較多，其中有些作品也獲得了“五個一工程獎”“出版基金優秀作品”等獎勵，有些比較優秀動人的作品，至少對我這種長期待在大學校園、對社會各階層生活不太熟悉的讀者來說，仍然是有吸引力的。比如，一部描寫扶貧女干部的長篇小說，敘述這位女干部因長期在基層扶貧，由于跟男干部接觸較多，遭到丈夫猜忌，情緒一落千丈。又因照顧不到孩子，感情上空虛，還有很深的歉疚感。從人性的角度看，這些細節寫的是很真實的，內含著一種打動人的力量。但這類作品讀多了，也有一點不滿足，感覺它持續的力量不夠，往往讀完就忘了。其中的原因，需要做一些探討。

另一類的精品文學圖書，我認為是能夠真正反映今天波瀾壯闊時代生活，又能與廣大讀者心靈發生深刻共振和對話的作品，像路遙的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那樣的優秀文學作品。但這是一種長時段的作品，而非短時段的作品。比如，路遙為寫這部長篇小說，深入生活，積累各種材料，就花去了兩三年，再投入三年多的時間，可以說拼出了老命，因此而英年早逝，才艱難地完成這部能夠禁得起歷史和時間檢驗的偉大的小說。《平凡的世界》第一版，是1986年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的，距今已有35年的歷史，然而，它的思想和藝術光芒，不僅沒有因時間而磨損、熄滅，反而在廣大讀者心靈世界中扎下了根。我們說，這不是精品文學圖書，又是什么？

《平凡的世界》寫的是1975年到1985年這一段，對于今天的中國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段歷史。這是中國社會一個非常重要的轉折期。作品從社會底層的打工青年、煤礦工人、農村生產隊的社員、村社干部，寫到縣委一級、地委一級甚至省委一級的領導干部。對那一段歷史來說，他們可以說都是真正的當事人，親歷者。他們不是命運的旁觀者，而是參與者，思想感情、愛與憎，都與這段轉折的歷史糾纏在一起了。由于作者參與之深，體驗之深，也愛之深，才能把那一段歷史，用充滿了愛和留戀的文學筆墨，記錄了下來。我認為，要了解1975年到1985年中國農村的命運，了解轉折對這個民族尤其是農民生活產生的巨大影響，《平凡的世界》要比任何歷史著作都更有價值，更值得珍惜。

我這里說的“長時段”，有兩層意思：一是作者寫作時間的長時段，另一個是他的作品反映的是長時段的社會生活。這都需要有耐心，有吃苦耐勞的精神，需要有非功利之心，而不是功利之心。可惜的是，現在，像路遙這樣的作家，像陳忠實這樣的作家，能夠花五六年時間，先讀各種歷史文獻，在藝術求真的態度上認真負責的作家，實在太少了。文壇上更多的是浮光掠影的作家，是浮光掠影的文學作品。

路遙和陳忠實這樣的作家不需要培養，而需要等待。但是，對于負點責任的人來說，也包括對于我們這些讀者來說，需要營造一個良好的文學氛圍，不求一時之功，而要求長遠之功。

（本文為“文學藝術類優秀圖書出版研討會”上的發言。）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

（責任編輯?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