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為榮

不飛

一

放學后的操場被落日的余暉鋪滿，從于筱的視角看過去，齊小遠正朝她跑來。汗水爬滿了少女的臉龐，她卻毫不在意，隨手抹抹額上的汗水，對著于筱憨然一笑。

于筱嘴角微彎，遞給她一瓶礦泉水：“喏，解熱解渴。”

“謝謝！”齊小遠笑著接過水，“我感覺今天的狀態比昨天好一點了。”

于筱看看秒表，點點頭：“嗯，今天的速度快了一點，不錯不錯！辛苦了，就先練習到這里吧。”說著，她背上書包，和齊小遠一起離開操場。

從操場出來，往前走一段路就會遇到一個岔路口，左邊通向中學部的宿舍樓，右邊通向學校大門。于筱走讀，齊小遠住校，所以每次她們都是在岔路口分開。只是今天，于筱剛要向右走，齊小遠突然開口了：“我爸從老家寄來了一箱梨子，很甜很甜，你在這等我一下，我拿一袋給你。”

“算了，你別來回跑了。”于筱搖搖頭，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卡片，“這個才是大事，你別忘記幫我蓋章呀！明天見啦！”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霞光漸漸隱去，校園里的路燈亮了起來。齊小遠看著于筱——這個長相乖巧、體育拔尖的體育委員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卡片。

“小遠，你怎么站在這里？趕緊去吃飯！”宿管老師路過，暖心提醒她。

“嗯！謝謝您關心！”齊小遠笑著回應，隨后往宿舍樓走去。

因為腿腳不太方便的關系，齊小遠從入學那天起就申請了住校。一開始，于筱陪自己訓練時，她還想請于筱去宿舍坐坐，但每次于筱都會拒絕，迅速離開。當然，每一次，她都會留下需要蓋章的卡片……到現在，有四次了。

四次拒絕，四個章。

齊小遠坐在桌子前，看著一袋早就挑選好的梨子，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走在回家路上的于筱回憶了一遍齊小遠今天跑步的情形，感覺她行動略有不便的左腿狀態好了一點，可惜還是不夠。她不由地想起那張需要集八個印章的集章卡……

已經有四個章了，還要繼續加油才行啊。

二

哨聲響起，體育測試結束。齊小遠被體育老師叫過去詢問情況，于筱盤腿坐在草坪上看他們說話。不知怎么的，她想起自己一個月前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情形。

“于筱，齊小遠各科成績都不錯，就是在體育方面，因為自身條件限制，50米跑的成績距離及格還差一點，現在離體育考試還有一個月，這是她最后努力的時間了。你是班上的體育委員，成績一向不錯，老師希望你平時能多幫助她，爭取縮短秒速。”班主任溫和地說。

于筱聽完，有些猶豫，自己平時學習就夠忙了，哪里還有時間去幫別人。

班主任又說：“全校現在開展‘一對一促進步活動。你和齊小遠互幫互助的話，你只要填寫好申請表，請她蓋滿八個章，就有機會收獲‘十佳榮譽，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激勵，你覺得呢？”

能夠得到榮譽，付出的時間就有意義了。于筱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只是齊小遠不能頻繁練習，每個星期只能由她督促引導一次，這樣的訓練效率實在很低……如果下個月考試，齊小遠還是沒過關，就算集滿章，想要和其他同學競爭“十佳”榮譽也挺難的。

于筱可不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得想點辦法。

三

“爬樓梯？”齊小遠感到不解。

“沒錯。你住的宿舍在三層，樓層不高，每天抽點時間爬樓梯，可以加強肌肉記憶，對你的短跑測試有一定幫助。”于筱認真地看著齊小遠，等她答復。

“可是……”齊小遠欲言又止。

“每天練習一到兩次就可以，你也不想最后毫無收獲吧？”

齊小遠抿抿嘴，聽到被特意強調的“毫無收獲”，她明白了于筱的意思。

“那就試試吧……對了，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樓上把集章卡拿給你。”齊小遠笑起來，“正好拿一袋梨子給你。”

想著齊小遠這么配合自己，于筱心情很好，沒有拒絕。

一袋黃澄澄的梨子被她帶回了家，飯后嘗了一個，意外的脆甜，再看看快集滿章的卡，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之后幾天，齊小遠按照于筱的建議練習，看上去很順利，可好消息卻沒有如約而至。

一天中午，解決完午餐的于筱剛踏進校門，就被同學告知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齊小遠在宿舍樓的樓梯上摔了一跤，膝蓋受傷了！”

四

于筱的集章卡遺失了，她整個人都打不起精神。體育老師安慰她：“你可以申請補一張，書面說明一下卡丟失的情況就可以了。”

于筱點點頭，仍舊提不起勁。只有她知道，自己不是因為集章卡的丟失才沮喪。一切都是因為去衛生保健室找齊小遠時，不小心聽到的話……

當時，保健老師正在責備齊小遠：“就算是朋友建議你爬樓梯，你也該考慮一下可不可行。你的腿本來就有傷，膝蓋承受能力比別人要弱，還這樣頻繁地爬樓梯，受傷是遲早的事。”

齊小遠的聲音悶悶的：“她只讓我每天訓練一兩次，是我自己心急了，才加了爬樓梯的次數。老師，我不喜歡你這樣說我的朋友。”

“我不是在責怪誰，”保健老師嘆了口氣，“我只是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至少做到量力而行。”

“謝謝老師，我明白的。”齊小遠摸摸鼻子，結束了這場對話。

聽到他們的對話，于筱心里亂極了。她默默退出衛生保健室，一路跑回教室。也就是在那之后，她找不到已經集滿章的卡了，也許就是當時掉在了路上。

齊小遠再次見到于筱，是在幾天后的晚上。出門丟垃圾時，她看見于筱站在宿舍門口。

于筱看看齊小遠貼著紗布的膝蓋：“我是來和你說對不起的，我不該讓你去爬樓梯……”

齊小遠看出她的窘迫，忙說：“你別道歉呀，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等我膝蓋好一點后，我還要麻煩你繼續幫我呢！”

五

“我給你準備了護膝。”于筱笑盈盈地指指跑道，“后天就要考試了，今天只跑三次，適應下節奏，明天不練習，咱們保持最佳狀態迎接考試。”

齊小遠將護膝戴上，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

澄凈的天空下，一群同學在操場上奔跑著，肆意揮灑激情，一向溫吞的齊小遠不再顯得格格不入，她奮力向前奔跑的模樣異常耀眼。

很快，齊小遠沖過終點。于筱按下秒表，笑了。

她說：“10.63秒，合格！”

齊小遠將溫水一飲而盡，淚水和汗水一起流下。

“哭什么！應該笑。”于筱打趣地說。

“你別笑話我，我一時激動……對了，你的集章卡找到了嗎？你補卡了嗎？”

于筱拉著齊小遠坐到草地上，淡淡地說：“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所收獲。你說對吧？”

齊小遠明白她的意思，沒有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談，轉而雀躍地提議道：“下個星期的頒獎典禮，我們一起去吧！雖然不知道后天我能不能過關……”

“你能做到的！好師傅怎么會帶不出好徒弟呢？”于筱挑挑眉，雙手往腦袋后一扣，倒在了草坪上。

今天，天氣可真好啊。

六

“現在我宣布，本學期開展的‘一對一促進步活動圓滿結束，有請獲得‘十佳榮譽的同學上臺領取證書。”

領獎臺上，獲獎的同學依次排列開。坐在觀眾席的于筱用力鼓著掌，并沒有感到遺憾。一旁的齊小遠拉拉她的袖子：“接下來是我上臺發言了，你等會兒為我多鼓鼓掌啊。”

于筱想起齊小遠在體育考試獲得的好成績，為她開心得不行。但她沒想到的是，齊小遠居然因為進步突出，作為代表發表感言！

齊小遠站到話筒前，鄭重地說：“感謝老師們的關心、同學們的照顧。今天，我最想感謝的人，是這段時間給予我幫助的于筱——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雖然這次她沒有獲得學校授予的榮譽，但發自我內心中的感激，希望她能接收到！”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齊小遠朝于筱揮揮手，將友情的宣言大聲喊出：“你就是我心里的‘十佳！”

于筱揉揉眼睛，和齊小遠相視一笑。

“我們要以這份友誼為榮，以彼此為榮，一同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