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癥樓》中的人性之光

關慧穎 趙家玉

內容摘要：《癌癥樓》是索爾仁尼琴的杰出代表作。小說敘述了患癌癥的永久流放犯科斯托格洛托夫及病房里形形色色人物的不同命運和經歷。小說關注小人物，是對人性與人道主義傳統的延續。本論文摒棄當時背景下的政治意義及社會隱喻，通過分析《癌癥樓》中幾個具有美好人性的小人物來闡述作者心之向往及呼吁的道德觀。

關鍵詞：索爾仁尼琴 《癌癥樓》 道德觀

《癌癥樓》是一部批判現實主義的力作，是索爾仁尼琴以自身治療癌癥的經歷為基礎創作的，講述了癌癥病房里形色各異的癌癥患者還有醫護人員所展現的社會形態。索爾仁尼琴有一顆道德崇高的良心，通過對癌癥樓中各種人物形象的塑造（醫生、病人、家屬），將自己的道德觀展現在《癌癥樓》中，誠信待人，勤學好問，自我完善，不貪圖一己私利，高尚的操守和無私的犧牲精神正是美好道德觀的基本特征。

一.自由之光——科斯托格洛托夫

身患癌癥住進癌癥樓的科斯托格洛托夫就是作家自身經歷的真實寫照。本是陽光純真的大學生，但因為不當的政治言論，瞬間淪為極權的階下囚。七年的流放讓他與正常生活脫離，反而使科斯托格洛托夫成為了意志堅定的戰士，苦難的日子并沒有吞噬掉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依舊好學，求知，彌補一切自己錯過的知識。在癌癥樓，病人不被同意得知自己的病情和治療方法，也不許病人們互相討論各自的癥狀。科斯托格洛托夫向卓婭偷偷要書時說道：“無論是柳德米拉·阿法納西耶夫娜，還是薇拉·科爾尼利耶夫娜，都什么也不跟我解釋，只是像對待猴子那樣給我治療。”[3]科斯托格洛托夫對自己的病情及治療進展有著強烈的求知欲望，與病房里其他任人擺弄的患者不同。盡管在這種未知緊張的氣氛下，科斯托格洛托夫依舊我行我素，說話尖酸刻薄，做自己想做的事，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是聽到的。從來不是甘心做一只“猴子”，只會靜靜地等待死亡。

科斯托格洛托夫在油盡燈枯之時才得以住進癌癥樓，在他奄奄一息入院之前，他沒有立即奔向醫院，反而去看了自己喜歡的芭蕾舞劇。[2]這一看似荒誕的事件，正是索爾仁尼琴表達科斯托格洛托夫強大生命力和堅毅思想的體現。從他第一次放射治療好轉后的描寫中也可以見得：“我現在連做的夢也是些令人飄飄然的好夢。我想，這是恢復健康的一種先兆。”科斯托格洛托夫對于受到的壓迫從未屈服，反而愈加相信自己的懷疑，并且從未停止斗爭。直到柳德米拉恐嚇他病情惡化，出院就會死，在生命的挾持下，科斯托格洛托夫第一次屈服了。直到和護士卓婭互生情愫，才又喚起了精神支柱，當科斯托格洛托夫被通知不得不用會使他喪失男性特征的激素療法時，他一口拒絕。在生命和尊嚴面前，他重新選擇了自己向往的生活，選擇了追隨內心的自由。精神的釋放好過費力維持卻不堪一擊的生命，佇立不倒的自由精神最終成為了他的動力，支撐著科斯托格洛托夫去追尋自己神往的生活，殘破生命的消逝也不足為懼。書中描寫科斯托格洛托夫的語句都洋溢著生的希望，他那憂國憂民，灑脫不羈的內心無時不刻不散發著自由的魅力。他出院后對未來生活的展望，也寄托了作者對于“新”世界的期望。

二.敬業之光——柳德米拉

柳德米拉·阿法納西耶夫娜是精通X光片診斷和X光放射治療的屈指可數的專家之一。在工作的三十多年間，被她治愈出院的患者數不勝數。[1]曾因在沒有防護的條件下堅持進行放射治療，險些觸電身亡。出于本身強大的責任心，超額工作對柳德米拉來講是家常便飯，經過長期的X光照射，她的臉色總是慘白，最終因為長期的放射線照射換上了癌癥。

文中的柳德米拉是醫院中的“超人”，兼顧科學研究，超額治療和病人的心理安撫。在巡視病房時總是按住病人的肩膀阻止對她的迎接，只有她會安慰因服藥過量而被嘲笑的病人，面對魯薩耶夫的刁難時柳德米拉也總是耐心的回答。從普普通通的細節可以看出專業，耐心，永不疲倦就是她的代名詞。她從不抱怨，即使是面對患者的不信任，比如一個患者夜間睡不著，柳德米拉給予了名為溴夢拉的安眠藥，然而患者認為柳德米拉要毒死他，并未服用，科斯托格洛托夫也懷疑柳德米拉在那他做實驗，盡管治療效果非常顯著。她就是如此熱愛且認真的對待她那神圣的工作，所以即使后來身患癌癥，柳德米拉依舊堅持發揮自己最大的專業水準治病救人。她沒有一天是輕松的，可她是快樂的，甚至在她再也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還痛哭了一場。柳德米拉對醫生這份職業的感情是純粹的，她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專業知識傳授給科室的年輕醫生，悉心教導她們，希望能救治更多的病人。她本身就是“醫生”這個詞的意義，褪去了職業的外衣，由內而外的散發醫者的光輝。而出了醫院，柳德米拉又變成了一位平凡的婦人。家庭是她的另一個職場，由于當時俄羅斯社會大男子主義盛行，丈夫兒子沒有對家庭的責任心，柳德米拉工作出差，家中水池可以堆積一個星期的碗。柳德米拉需要包攬所有家務，打點瑣碎的一切，她雖難以勝任，卻也還是盡最大努力兼顧家庭。家庭主婦這個身份柳德米拉可能演繹的并不完美，但她對于兩種身份所承擔的任務一樣的認真，進一步體現了柳德米拉在工作上嚴于律己，一絲不茍到近乎求全的程度。面對有背景的病人，即使在強權的壓迫下，柳德米拉也不卑不亢，一視同仁，堅持自己的職業操守。索爾仁尼琴筆下的柳德米拉是一個具有恪盡職守，遵守原則美好品格的完美醫生。

三.積極樂觀——卡德明夫婦

卡德明夫婦——婦科醫師尼古拉·伊萬諾維奇和他的妻子葉連娜·亞歷山德羅夫娜，他們因為母親曾收留了一位逃兵而被牽連。夫妻二人因被懷疑是組織作案而不得不被分別流放，[4]這使得夫妻二人本就悲慘的命運雪上加霜。在這樣苦不堪言的背景下，卡德明夫婦卻有著完全相反的樂觀心態。他們不停地申請希望可以在同一地點流放，幾年的努力過后，終于得償所愿。雖然在烏什-捷列克的流放沒有停止，但卡德明夫婦相聚時的喜悅溢于字里行間：“真是太好了！這比過去好多了！我們來到這個好地方真是太走運了！”他們對于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感激興奮。盡管流放條件艱苦，但十年的流放生活并沒有磨滅卡德明夫婦對生活的熱愛。他們努力修葺自己的家，搜尋各種合適的家具來擺放，小到一個臺燈兩人都費心調試許久，再坐在滿意的臺燈下享受那一刻的幸福。他們努力改善生活的樣子，會讓人們忘記他們流放者的身份，仿佛旅行度假的普通夫妻。卡德明夫婦還養了小貓、小狗這類不會帶來任何實質上的收益的動物當做寵物，夫婦二人精心的精心照顧和付出也換回了寵物們的聽話和依賴，卡德明夫婦并沒有專門訓導寵物們，可它們也會乖乖聽卡德明夫婦的指示。卡德明夫婦的所有付出和努力并不期望有任何回報，然而對于真心地付出，得到回報是必然之理。

卡德明夫婦勤勤懇懇的生活深深的打動了科斯托格洛托夫，科斯托格洛托夫住進癌癥樓以后也常常和卡德明夫婦互通書信。科斯托格洛托夫始終最想回到烏什-捷列克，思念和卡德明夫婦共同流放的日子。卡德明夫婦經常邀請流放者們來自己家里欣賞音樂，享受生活。科斯托格洛托夫住進癌癥樓后，雙方經常互通書信，在科斯托格洛托夫從未開口的情況下，主動借給他錢，幫助他治療癌癥，這也是科斯托格洛托夫強大精神支柱的一部分。小說中的卡德明夫婦是周身散發著光芒的兩個人。不管身處天堂還是地獄，二人的積極樂觀從未改變。卡德明夫婦雖已年過花甲，但心靈純凈的像兩個小孩子，他們給予的幫助和溫暖不摻雜任何利益功名，不帶有一絲雜質。他們不僅充實自己的生活，也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就像黑夜來臨時，廣闊海面上閃爍的一座燈塔，給苦難中的人們希望和動力。卡德明夫婦的人物形象和美好品質是索爾仁尼琴最希望的看到的，也是最渴望的。完美無瑕的卡德明夫婦的存在，在《癌癥樓》中并不突兀，他們身上的美好品質是作者想呼吁的，所向往的。盡管身處活地獄，卻依舊把“生存”過成了“生活”。廢墟中盛放的花朵格外能體現出強大的生命力，卡德明夫婦就是兩朵鮮艷堅挺的花。

本文選取三個具有鮮明美好品格的人物分別闡述了《癌癥樓》中的人性之光。《癌癥樓》的故事是壓抑的，反而更突出在美好品質支撐下的強大的精神力量。正如索爾仁尼琴的自身經歷，在看遍了丑陋的人性，險惡的社會，動蕩的國家后，依舊不向命運屈服。作者把自己和自己理想的人性融入到小說中，寄托了對社會的美好期望。小說中道德敗壞的反面人物也有許多，與其說是對那些畸形人性的諷刺，反襯美好人性更為妥帖。《癌癥樓》就是索爾仁尼琴的救世之作，小說中的每個人物都描寫出了他們最真實的一面，對于正面人物沒有濃墨重彩，“反派”也無刻意丑化，作者用細節真實的筆觸目的就是傳達自己的人性觀，喚醒救世共鳴。泛光的人性在苦難的包裹中更加閃耀，美與丑的對比下，理想人性也更為真實。本文對索爾仁尼琴所呼吁的美好品格再次提煉呼吁，人性之美是造就強大精神的基礎，既能救世亦可渡己。

參考文獻

[1]蔣思夢.苦難中的虛弱善良[D].東北師范大學，2013.

[2]郭娟.反抗與救贖——《癌癥樓》中科斯托格洛托夫的生存困境[J].四川民族學院學報，2011，20（05）：75-78.

[3]亞·索爾仁尼琴.癌癥樓[M].姜明河譯.譯林出版社，2007.

[4]王華.從《癌癥樓》的人物形象看索爾仁尼琴的人性觀[D].內蒙古師范大學，2016.

（作者單位：長春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