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之所向

忍冬

霍鐵輝，1943年生，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北京市特級工藝美術大師。從事景泰藍工藝品設計、研制六十余年，以作品構思巧妙、造型新穎、色彩清新明快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他參與研制、開發的景泰藍與多工藝結合作品進一步提高了景泰藍的技術含量和藝術魅力。多件作品榮獲工藝美術行業國家級獎項或被博物館收藏，代表作品有《友誼之船》《銘誠尊》《三鳳爭鳴》《群仙祝壽尊》《金剛界喻詆塔》等。

從事景泰藍設計與制作六十余年，霍鐵輝對自身風格的總結就是新。新，是新理念、新思路、新工具、新作品，是與他人不同的獨特風格，是一次次對自我過往作品的突破，也是對景泰藍制作工藝與其他工藝巧妙融合的探索。

2020年12月1日，《景鈞雙絕·江山尊》重大國際藝術成果鑒證會在北京工藝美術博物館召開。該件作品由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霍鐵輝、中國陶瓷藝術大師晉曉瞳聯袂創制，首度將景泰藍和鈞瓷兩種工藝巧妙融合。在景泰藍部分，霍鐵輝突破傳統表達風格，獨創青綠潑彩寫意新圖式;鈞瓷腹胎則由晉曉瞳使用“窯變山水釉”釉料反復研燒而成，構建出窯變潑墨山水新意境。

兩種工藝各有不同的制作要求和表現風格，如何完美融合并發揮各自工藝所長，無疑是個巨大的難題。年近八十歲的霍鐵輝早已不是首次面對這樣的困難，于他而言，景泰藍與多工藝的結合始終是他嘗試創新的一個重要方向，也是他對現代意義下的傳統審美的不斷探索。

景泰藍是一門綜合性的藝術

“在我眼中，景泰藍是最美也是最難的。它集中了瓷器、青銅器、掐絲、繪畫等工藝美術內容，可以說是傳統工藝的集大成者。”霍鐵輝說。六十余年的從藝生涯使他將對景泰藍的熱愛融入骨血。在霍鐵輝眼中，景泰藍是一門綜合性的藝術。從設計上，無論是山水人物等傳統主題，還是福祿壽禧等吉祥紋樣，抑或小貓小狗等寫實構圖都需要掌握，而且不僅要懂繪畫，也要了解具體的工藝環節和原材料的性能，學的東西雜，平時要積累的東西多。因而無論是對于傳統的還是新穎的，霍鐵輝都始終保持著學習的熱情。

20世紀60年代，正值工藝品出口創匯的興盛期，由于當時的北京市工藝美術廠各個車間都很缺人，有時并不考慮學生所學專業，所以盡管霍鐵輝畢業于北京市工藝美術學校金屬專業，卻先后被分配到象牙車間、花絲車間。雖然與自己所學專業不同，但霍鐵輝的優點正在于擅長從其他工藝中汲取營養，磨煉自身，也正是這樣的經歷為他此后多工藝結合的創作打下了基礎。

在象牙車間、花絲車間工作期間，霍鐵輝不僅從事具體工藝的制作，也發揮自身優勢，做些設計工作，《雙龍小銀爐》《鳳馱花瓶》《天安門前留個影》等一系列設計作品大受歡迎。這得益于他從小對繪畫的熱愛和其繪畫天賦。“小時候沒人管我，我就經常找一些紙頭，用哥哥使剩下的鉛筆頭，自個兒畫著玩”，繪畫成了霍鐵輝童年時的最大樂趣。小學、初中時，他跟著美術老師學習，后來又在北京市工藝美術學校系統學習了素描、水彩、國畫等。工作中對各工藝制作環節的了解與掌握，讓霍鐵輝的設計更加如魚得水。他坦言：“工藝美術設計跟純粹的美術不一樣，必須要懂工藝和原材料?！币驗樵O計是要用于制作的，如果在設計中過于偏重繪畫美，可能會導致不適合生產的情況出現。

在其他工藝車間工作幾年后，霍鐵輝如愿進入了景泰藍車間?！氨绕鹌渌に?，我還是更喜歡景泰藍。它色彩豐富、高貴典雅，我本身學的也是這個專業，在設計上應該能有更大的發展空間。”他說。正是從這里，霍鐵輝開始了長期的景泰藍創新之路。

每一次創作都是新的嘗試

《創意世界》雜志曾為霍鐵輝的設計風格總結了六個字：新、精、巧、俏、小、深。這是因為霍鐵輝的每件作品都以精品的標準去構思設計，從造型到花紋、配飾都呈現出完整、和諧、統一的藝術風格。更為重要的是，他的作品造型新奇精巧，在不失傳統景泰藍格調的同時，力求每件作品都給人以全新的感覺。“我的設計突出個性，絕不重復。我不愿意吃老本兒，愿意創新?！闭劦阶约旱淖髌穭撟鲿r，霍鐵輝如是說。他一次次突破景泰藍傳統器型，進行異型作品的創作，同時將景泰藍和其他工藝及原材料相結合，在適當的部位進行適當的點綴，以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霍鐵輝進入北京市工藝美術廠景泰藍設計室后設計創作的第一件作品便進行了多工藝結合的嘗試。其是一樘雕漆與景泰藍結合的屏風，共六扇，每扇外框用雕漆工藝制作，正中是圓、方、長方三塊景泰藍平板畫芯，分別裝飾牡丹、杜鵑、梅花、菊花、月季、山茶?！皫煾蹈嬖V我，這是平面的活兒，好畫;立體的瓶、爐、鼎才是最難的?！彼f。然而，未知與困難并不能阻斷霍鐵輝探索的腳步。

此后，他一次次嘗試將景泰藍與雕漆、玉雕、花絲鑲嵌等傳統工藝相結合?！妒⑹励欉\尊》由霍鐵輝與玉雕大師袁廣如合作創作，以燈籠為主體造型，裝飾天安門、紅船、牡丹花等元素，輔以如意云頭紋、江崖海水紋等皇家傳統紋飾點綴，其上有一玉制朝天犼蹲坐，象征民富國強。《海晏河清》盛世國尊由霍鐵輝與花絲鑲嵌傳承人王樹文共同創作，以見證“康乾盛世”的清乾隆霽青金彩海晏河清尊為原型，主體景泰藍部分尊口廣闊，尊腹飽滿，以蕉葉紋、蓮花紋、蓮實紋、纏枝蓮等營造出豐收碩果，尊頸兩側鑲飾花絲“燕耳”，蘊含“河清海晏，時和歲豐”之意?！镀讲角嘣破俊芬跃疤┧{制作工藝，結合青花瓷的藝術風格創作而成，器型曼妙，一改傳統景泰藍的繁縟富麗，呈現出白地藍花的清雅風貌。《福壽四季》琺瑯壺將瀕臨失傳的銅胎畫琺瑯技藝、掐絲琺瑯及鏨刻工藝結合到一把壺上，造型圓潤，工藝細膩，華貴雍容。

傳承與發展不能止步

除了作品追求創新之外，霍鐵輝在其他方面也始終樂于接受新的事物。已近耄耋之年的霍鐵輝每天早起鍛煉后，回到家就打開電腦制圖，完成設計工作。他說：“我六十歲的時候開始學習電腦，上培訓班，看學習光盤，跟年輕人學習，在畫稿的修改方面電腦比手繪要方便多了。”從簡單的勾線、上色，到制作立體效果圖，以及各種材質的表現，如今霍鐵輝已能熟練用電腦進行。對霍鐵輝來說，電腦是幫助他更好創作的工具。

正是借用電腦，霍鐵輝完成了參評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的作品《銘誠尊》，將青銅器、漆器、錯金銀等紋樣融合后加工創作，既古拙沉穩又具有現代新意;完成了贈送英國女王和印度總統的國禮《友誼之船》，以景泰藍與金屬鏨刻工藝將鄭和寶船與“一帶一路”的和平友誼內涵巧妙融合，氣勢宏偉，華彩熠熠;完成了以電影藝術家趙丹的水墨畫作《蘭亭清溪圖》為主圖案的《丹·青》景泰藍賞盤，以精心調配的不同顏色暈染出國畫意境;完成了陜西西安大慈恩寺玄奘紀念堂的整體鏨銅裝飾設計，用悉心設計的圖案與紋樣將藻井、梁、柱、壁畫、門檻、匾額等全部裝飾起來。

一件件作品的背后，是霍鐵輝始終高漲的創作熱情。他說：“我一直都在從事我熱愛的景泰藍設計工作，始終未曾停止。”近些年隨著國家對傳統文化和工藝美術的愈加重視，霍鐵輝愈發感到榮幸與驕傲，也因此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我們必須不斷創作，多嘗試新的東西，不能只停留于傳統?！比缃?，工藝美術行業的傳承更加多樣化，他希望在這樣的條件下推動景泰藍在傳承的過程中繼續發展。

談及自己的期望如何實現，霍鐵輝樸素地說自己要多干活，用作品表達思想、傳遞技藝、突破創新。對于年輕人，他則希望通過自己的耐心指導，讓他們能把我們國家珍貴的景泰藍制作工藝繼承下來。他認為，“年輕人的思想特別活躍，雖然想的東西不一定都對，但一定是我們這個年齡所沒有的”，傳統工藝與現代理念將會在年輕人身上碰撞出更奇妙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