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姣 楊蕊
《詩經》作為儒家經典,自古以來都是國內學者們研究的重點,國外翻譯家翻譯的對象,近代以來也出現了不少基于詩經譯本的研究。《詩經》的俄譯極大地促進了中國文化在俄羅斯的傳播,提升了中國文化在俄羅斯的影響力,而作為中國詩歌文化的源頭,《詩經》及其俄譯本在將來必然得到更長遠的發展。本文以施圖金版和阿布拉緬科版本的《詩經》中的愛情詩翻譯進行對比分析,旨在研究不同譯者對《詩經》中意象的不同翻譯方法及產生的翻譯效果。
一、《詩經》愛情詩中的草意象
愛情是詩歌永恒的主題,中國古代詩歌歌頌愛情的篇目比比皆是。詩人們或表達對美好愛情的追求,對愛人熱切的愛戀;或表達對遠方愛人的綿綿相思之情;或以棄婦身份感嘆年華不再,故人心已遠……因此,對《詩經》中的愛情詩進行研究可以把握古代人民情感表達與抒發的方式,是《詩經》研究的一大重點。
“意象”一詞最早見于《漢書·李廣傳》:“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甚慍怒而就部。”意象,即創作者寓意于象,將心中之情通過物象進行傳達表述,隱晦而極具韻味。植物作為意象最早就是出現在《詩經》中。文中的植物、動物寄托了那個時代人們的哀怨愁思,內心深情,其中的花草樹木、鳥蟲魚獸無一不為我們展現或美好或悲壯的社會歷史生活畫卷,融入了綿綿不絕的情思。
《詩經》全文共305篇,涉及植物的篇目有104篇,學者孫作云統計整部 《詩經》中:“動植物共二百五十二種:植物共一百四十三種,內含草類八十五種,木類五十八種,動物一百零九種,內含鳥類三十五種,獸類二十六種,蟲類三十三種,魚類十五種。”由此可見,草意象是《詩經》植物意象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據筆者統計,《詩經》中以草表述男女愛情的詩有29篇。《詩經》愛情詩中常以草的不同形態、不同種類起興男女愛情,內涵豐富,大致分為以下幾點:
(一)以草對男女間熱切的愛情進行渲染。如《關雎》《蒹葭》《漢廣》等詩篇都以蒼茫一片的草類植物意象渲染出詩中男女之間熱切的愛情,訴說了對心愛之人熱切的期盼或唱出與心上人情投意合的喜悅。
(二)以草起興對愛人的無盡思念。如《周南·卷耳》《召南·草蟲》等篇目以草抒發了詩人對征途中的或是已逝去的愛人的思念之情。
(三)以草傾訴棄婦對變心愛人的怨嘆。如《邶風·谷風》《小雅·白華》《王風·中谷有蓷》《小雅·我行其野》幾篇詩歌以草意象起興,描寫了年華不再的夫人被丈夫棄之如敝屣,表達了心中無限的怨嘆與憂愁之情。
二、愛情詩中“草”意象翻譯方法及效果對比
不同譯者針對《詩經》中的不同意象采用的翻譯方式也有所偏差,主要翻譯方法有三種:直譯法、替換法、文后注釋法,使用不同翻譯方法會產生不同的翻譯效果。
(一)用草對男女間熱切的愛情進行渲染
在《詩經》中,抒發男女情愛的詩篇比比皆是,其情感熱烈如生機盎然的青草般綿延不絕,詩中所言,不僅是草,更是心中對美好愛情的期盼。
《國風·周南·關雎》: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施圖金譯本:
То коротки здесь, то длинны кувшинок листы,
Справа и слева кувшинки, срываю я их...
阿布拉緬科譯本:
Сквозь ковёр речной травы не увидеть дна,
Лепестки нимфейника теребит волна.
這是一首典型的愛情詩,是男子唱給心愛的女子的一首情歌,男子對采摘荇菜的姑娘一往情深,念念不忘,日思夜想,輾轉反側,生動地表達出男子對心上人熱切深沉的愛意。所謂“左右采之”并非實寫,只是起興之辭。《詩經》所言之“采”,往往虛用,實為一種慣用的比興手法,該詩取荇菜有柔順之貌,潔凈之表,用以象征淑女的窈窕。此處以荇菜比心上人,生動地表達出男子對心上人的憐惜之情。
“荇菜”別名“水荷葉”,屬淺水性植物,葉片形睡蓮。施圖金將“荇菜”采用直譯法譯為“кувшинок листы”即葉片形的睡蓮,將荇菜外在片狀的形態翻譯了出來,整句“То коротки здесь,то длинны кувшинок листы”道出了水中荇菜高矮、長短不一的形態,整段翻譯體現出男子對美麗可愛的姑娘那熱切的愛意,渲染出男女之愛,表意明確,其翻譯“意”“象”皆存,符合詩中情感。
而阿布拉緬科譯本中將荇菜直接譯為“травы”,在表象上有一定的淺化,整段的翻譯沒有體現出“參差”等字眼,只是翻譯出了大片的水草,畫面的美感上略遜于施圖金譯本。另外,阿布拉緬科將“窈窕淑女”譯為“Девица прелестница”,所呈現的畫面沒有施圖金版本的透徹具體。
(二)以草起興表達對愛人的無盡思念
《詩經》中以草懷人的詩篇有許多,大多都是以女子的口吻來訴說對心上人的綿綿相思之情。
《國風·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
施圖金譯本:
Где бы добыть мне забвенья траву?
Я посажу её к северу, в тень.
阿布拉緬科譯本:
А где найти бы мне траву траву сарану?
От дома к северу сажать её я стану.
《衛風·伯兮》是一首婦人思念遠征丈夫的詩,全詩以婦人的口吻敘事、抒情。在藝術構思上,采用“賦”的手法,敘事、抒情同時進行。全文圍繞“思”字展開,又密切回扣“思”這一主題,思婦通過夸贊丈夫而引發對丈夫的思念,又因過度思念淚流滿面,頭痛難忍,悲在心頭,難以忍受,全詩層層遞進,跌宕起伏,情感表現透徹而深入。
施圖金采用直譯法將“諼草”翻譯為“забвенья траву”,即“忘憂草”,在表象上對諼草進行保留,表意上讀者也能根據忘憂草這一名稱對其內涵有所了解。而阿布拉緬科采用文后注釋法在文章后面對諼草做了注釋,先對諼草做了音譯,而后采用文后注釋法將“諼草”解釋為“сарана считалась травой забвения”,即“被稱為可以使人遺忘的草”,這樣既能使讀者明白何為諼草,又能使讀者體會到諼草的深意,從而更好地理解全詩情感意象。在意象表達上,阿布拉緬科的翻譯更為具體,對諼草做了更詳細的詮釋。
(三)以草傾訴棄婦對變心愛人的怨嘆。
《國風·王風·中谷有蓷》:中谷有蓷,暵其乾矣。
施圖金譯本:
Глубоко в долине глухая крапива растёт,
Но долгою сушью и зноем крапиву сожгло.
阿布拉緬科譯本:
Растёт среди хлебов пустырник,он
Горячим лестним солнцем обожжён.
萎草枯黃,錦雁哀翔,人見落淚,人聞心傷。詩歌中的枯草總給人以憂愁、悲苦之感。《國風·中谷有蓷》中的蓷,又稱益母草,可治婦人之病。此詩以“蓷”起興并以“蓷”的根葉枯槁的形態喻詩中棄婦年老色衰,以婦人的口吻說自己年華老去,青春不再,被丈夫棄如草芥,心中悲苦哀怨。
在“蓷”這一意象翻譯上,施圖金采用了替換法,用功效相近的俄羅斯草本植物“крапива”,即野芝麻替代益母草,使得讀者更容易理解這一意象,而阿布拉緬科則采用直譯法將其譯為“пустырник”(益母草),在這一意象表達上施圖金明顯更勝一籌。
在整段詩歌表達上,施圖金譯本側重于從讀者角度考慮,不拘泥于形式,將詩中被拋棄的女子形象以及狠心的丈夫形象展現了出來,而阿布拉緬科過于追求押韻,詩歌情節表述有一定的偏差,在情感表達上也不如施圖金譯本的處理得好。
三、結論
意象可以視作詩歌的靈魂,是詩歌情感表達的重要依托。沒有了意象,詩歌的意境無從體現,詩歌情感的藝術性表達也會大打折扣。意象的翻譯對全詩翻譯至關重要,詩歌的整體情感呈現,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意象的翻譯。在對《詩經》愛情詩中草意象的翻譯上,兩位譯者對大部分意象采用直譯法,表象清晰,但在表意方面有一定的淺化。
翻譯時,譯者需要認識到兩國文化的差異,對意象進行充分把握,深度鉆研,將意象翻譯得準確且不失美感。翻譯過程中既要注重外在形式,即詩節、韻律、詩行、節奏等,又要準確表達內在意蘊,即詩歌背景、情感等,采取準確恰當的翻譯方法,力求在翻譯準確達意的基礎上具有韻律美。
課題項目:本論文為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18YYB169)的階段性研究成果。